《璀璨若星辰》汐愔

36、第 36 章

　　我以为是我幻听，王琳却立刻推了我一把，“喂，门口那个人好像是找你的，你认不认识他？”

　　抬眼望去，只见乔真站在校门口，正定定的将我望着。他穿着一件米色外套，浅蓝色的牛仔裤映衬着他消瘦的身形，他手上提着一个藕荷色的纸袋，藕荷色一直是我喜欢的颜色，很梦幻的颜色，以致于我有恍然如梦的感觉…..他难道是恰巧路过？

　　“哦！”我惊讶极了，“是的，我认识！”

　　“他是谁呀？”四位同学一齐向我发出追问。

　　“陈曦，”王琳疑惑道，“你交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呀？”高艳一脸好奇。

　　“从实招来！”韩薇大叫。

　　“坦白从宽！”许鑫竟也跟着起哄。

　　我转过身一面倒退着走，一面朝我的死党朋友们笑了笑，“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向你们解释哈。”

　　他们呆望着我，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我先走了！”我说完话便迅速转身向乔真跑去。

　　几秒钟后，我听见那四个人在我身后‘啊’的一声炸开了锅。

　　“好啊你，陈曦！”

　　“跑得可真快！”

　　紧接着，大叫声和笑闹声连成一片，哎，我猜他们极有可能是误会了吧……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嗨！”我一口气跑到乔真面前，好奇又迷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乔真凝神将我望着，话却说得自然又坦然，“忽然很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随即，他展开一个久违的笑容，犹如阳光驱散了暗夜的黑，“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这一次，乔真破天荒的没有骑自行车。我们慢慢的往前溜达，幸好死党们与我家不在同一方向，避免了众目睽睽之下的尴尬。

　　我们走到车站，乔真陪着我等车。凛凛晚风将夜空吹得澄澈清透，点点星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满月投下皎洁的清辉看上去比路灯还要明亮几分。

　　想到乔真的突然出现，我按捺不住说道，“我们上课时间有时候会临时更改，你这样一声不响跑过来，万一没等到，岂不白跑一趟？”

　　“我相信我的直觉！”他倚着站台的栏杆，眼神似星光一般闪亮，“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很准！”

　　原来，乔真和我一样也是相信直觉的人啊。

　　我们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那些没有见面的日子依靠想像拼凑出来的碎片此刻终于变得真实而具体。

　　公交车来的出奇的快，当我望见21路汽车时，心中霎时一片落寞。我以为我们才刚见面就又要道别了，不料此人竟没有一点道别的意思，他果断的跟着我上了车。我震惊的望着他，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谈话不多，多数时候我们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听着每一次报站的广播，但即使沉默着，也不失为一种默契。

　　乔真一直将我送到单元门口，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吧。如同每一次不舍得挂上电话，这一刻亦是不舍得说出那句告别的话来。

　　站在门前的松树下，乔真注视着我，良久，不发一言。夜色深沉，我看见他的表情比夜色还要深沉，星光凝重，我看见他的眼眸比星光还要凝重。

　　我想说点什么，却像被赋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开口。就那样，我跌进乔真深深的目光里，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我知道，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我无法形容。我们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我无法分析。总之，那是一个极其复杂而难解……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

　　所以，乔真似乎总是欲言又止，而我只得一再逃避。

　　“好吧！”乔真终于打破了沉默，露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来，“累了一天，赶快回去休息吧！”

　　“嗯。”我点点头，内心既有点轻松，又有点失落，“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等一下！”我正要转身，他忽然叫住我。

　　“差点忘记了，”乔真将手中那个藕荷色的手提袋递到我的面前，“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望过去。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微笑道。

　　“这个我不能收。”我摇摇头，无功不受禄，这是我的原则。

　　“之前你发表诗歌的事，我一直想送你一份贺礼，就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乔真提着袋子的手依旧悬在空中，“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一份祝福而已，希望你能收下！”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我不能收。”我望着他，坚持说道。

　　“你瞧，你送我的报纸我都留下了，我回赠你一个小礼物，真的就那么难以接受吗？”

　　“呃……那报纸算不上什么礼物吧！”我佩服他竟能找出这样的理由。

　　“当然算！那报纸上有你写的诗，你的真心、你的情感、还有你的思想都在里面，所以我会把它们好好珍藏起来。你知道吗？对我来说，那是非常珍贵的礼物。”

　　乔真语气诚恳，目光真挚，令我陷入深深的感动之中。我知道，并非我写的诗有多么好，只因为乔真是这世上最愿意懂我的那个人。我望着乔真，除了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啦！”他将那手提袋往我面前移了一下，“收下吧，你总不想让我一直拎着它站在这里吧？”

　　面对这样的乔真，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妥协了。

　　“那好吧。”我接过礼物，由衷的说了句，“谢谢你！”

　　乔真朝我灿灿一笑，催促道，“快回去吧！”

　　“嗯，那你路上小心！”我说完便匆匆跑上楼梯。

　　回到家，我躲进自已的房间里，研究起乔真送我的礼物。

　　那手提袋中有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我好奇的将它拆开，里面居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洋娃娃。

　　我将娃娃拿在手上，仔细欣赏着。她身高一尺左右，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裙子外面套着一件白纱的罩衫，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浅黄色的草帽，卷翘的金发垂在肩上。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以及圆圆的脸庞，粉红的脸颊透出几分稚气与可爱。

　　大概是我的手碰到了某个地方，洋娃娃忽然响起一声悦耳的音乐，我惊奇的发现她竟是一个八音盒娃娃，我在她的后背找到了发条，随手旋转几圈，好听的音乐便徐徐流淌出来。

　　母亲提起过，我小时候曾在商店里看见一个洋娃娃，非要把她带回家不可，可惜那时家里穷，母亲没有钱买，回家路上我就一直伤心的哭泣。关于这件事我早已没有了记忆，也很难体会出那种伤心的情绪。

　　后来，我渐渐长大。我的世界里依然不曾有过洋娃娃，我以为，我不会再对一个洋娃娃满心欢喜了，毕竟我已不是小女孩，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娃娃，我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

　　可是，乔真为什么会送我一个洋娃娃呢？而且，这娃娃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想起乔真曾送给过我一张贺卡，贺卡封面上是一个站在夕阳下的小女孩的背影，而这个洋娃娃与那小女孩简直惊人的相似。

　　我还记得乔真写在贺卡中的那句话：

　　‘看到画面中那个小女孩了吗？我觉得她很像你，我很想看清她的脸，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我来说，我心中的你永远是特别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如今想来，却感动如初。

　　我将洋娃娃摆在写字台上，任何时候只需一抬眼便可看见她。那藕荷色的提袋十分好看，我舍不得扔掉，于是把它收进柜子里。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却睡意完无。脑海中回忆起乔真凝重的表情和真挚的话语，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想像着他一个人走到车站，等待汽车，然后坐上车子一路辗转，再下车走回家去的情景，漆黑的夜晚，乔真孤单的身影令我深深牵挂。

　　那天以后，王琳等一帮死党便知道了乔真的存在，无论我怎么解释说我与乔真还只是谈得来的朋友关系，他们都断然不信，常常把“你男朋友”这样的句式挂在嘴边。

　　“陈曦，以后聚会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吧！”王琳热情的提出建议。

　　我不置可否，心中觉得好笑。我可以这样邀请乔真吗？若我开口，他会欣然接受吗？真有那一幕发生的话，我想，大概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吧。

　　我以为我和乔真会一直一直这样平静美好的相处下去，既有温馨又不失浪漫，虽然不免伴着淡淡的伤感与哀愁，但对我来说，仍是快乐的。上帝何其厚我，我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然而，事情却总是出乎意料。

　　1999年1月23日，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乔真打来电话，兴冲冲的问我，“你猜今天我去哪了？”

　　“嗯？不知道！”我无比好奇，“你去了哪里啊？”

　　“这场雪下得真大，这么美的景色不可辜负，所以我拿着相机跑到景山去拍雪景了。”

　　“哇！”我笑起来，“你可真是性情中人啊，这照片洗出来一定让我看看。”

　　“没问题，我挑几张好的送给你！”

　　学校放了寒假，项目上提前放了春节假期。我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除了做些简单的家务，就是在厨房里陪着母亲比划饭菜。闲暇之余，做做功课，写写日记，再就是听听音乐发发呆。

　　不知不觉，已经2月7号，我开始盯着日历上的日期失神。两个星期了，乔真都不曾打来电话，也未曾告知是否出差，我不免担心起来。

　　他的照片洗出来了没有？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他从未这么多天音讯全无。

　　我想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可是心中的小人猝不及防的跳出来对我大声斥责，“你又不是他的谁，你凭什么去找人家呢？”

　　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得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我与乔真的确算不上男女朋友，纵然可以谈天说地聊人生，却连彼此的生日都不知道，我们说过太多虚无缥缈的话，天南海北，不着边际，却从未触及现实的领域。

　　我又不是他的谁！我被这个事实困住，也被莫名戳到痛处。我又陷入到曾经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里，再度被悲观的情绪重重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