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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回到家后,卿有以跟她的母亲任女士,聊起关于双方家长见面的事。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任女士展现了她对女儿前所未有的过分关怀,主要体现为:

      “你说见面我是穿套装好还是穿裙子好?”

      “对了,我前天新买的那条裙子就挺合适的,我发过去了你给我看看啊。”

      “哎你知道他妈多高吗,你说这见面我是穿高跟鞋还是不穿高跟鞋啊……”

      卿有以作为一个设计师的专业素养就在此时体现出来了。她没有丝毫不耐,只是任女士滔滔不绝后善意的提醒说:“妈,低调就行,你穿什么都好看。”

      任女士可不这么认为,“那怎么行,万一她穿得比我讲究呢,我这不是给你跌份儿么。哎,你说我要不要去理个头啊,我上次去沙龙好像都是三四个月前了。”

      由此可见,卿有以打小自成一派的敏锐审美,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个多小时,任女士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件事没说:“对了,予白回来了,你姑姥明天要请我们吃饭,你记得过来啊。”

      卿有以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她给陆予白发信息过了大半个月,那边连个“吱”都没回,现在居然有时间在她妈面前显现了。更让她郁闷的是,她的消息竟然还不及她母亲灵通。

      卿有以问:“你怎么知道我小舅儿回来了,我姑姥告诉你的?”

      电话那头儿的任女士好像在敷面膜:“群里看到的。我之前不是拉你进去了吗,没事儿多关注一下啊。”

      卿有以大悟:“就我姥她们成天发的那个什么《小心!这些坏习惯在减少你的寿命》,《养生你所需要知道的十个小窍门》,《四十岁男子砍伤妻儿为哪般》的那个群,予白还没退群呐?”

      “怎么说话呢。”任女士不轻不重的象征性地责怪了她一下。

      卿有以觉得这真不能怨她。群里那些人也没什么正紧事儿,不是发幼儿园乱七八糟的投票就是让人给朋友圈点赞。她姥自从学会艾特功能后,每发信息,必然知会于她。如果她不回复,她姥还会闹情绪。

      所以她进群不到一个礼拜,就把群给退了。

      “明天早上九点,记得过来啊。”任女士又嘱咐了她一边。

      恰逢卿先生进屋,任女士让卿有以跟他们夫妻二人道了声晚安后就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以后,卿有以找到陆予白的微信,发送语音给他,“陆予白你别躲在电话那头不出声,我知道你回来了。痛快儿撒冷儿麻利点儿,赶紧给我回信息。”

      说起这位比她大一岁的小舅,卿有以一直是在放心不下和想要揍他之前徘徊。她小舅的母亲,也就是她姑姥,自打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精神不稳定。

      她姑姥第一次精神失常,是在陆予白十三岁那年。当时陆予白被送到她家养了一个暑假。她姑姥接受治疗后,逐渐恢复正常,但没过多久又开始反复。陆予白也只得根据他母亲的精神状态,不断地更换住所,直到大学彻底离家。

      不知道是他小时候太懂事物极必反,还是单纯的叛逆期来得特别晚,前两年他不管不顾的就跑到了乌克兰,说要拍战争纪录片。

      卿有以还没来得及劝他三思而后行,陆予白在乌克兰机场的照片就给她传过来了。论雷厉风行,她甘拜下风。

      陆予白回来弄得他们一大家子都轰动了。虽然他过年的时候就回来过,距离现在一共也没几个月。可长辈们总抱着同一种心理:在国内即便是一南一北,那也叫在身边。在国外哪怕是坐飞机一两个小时就到,那也是漂泊。

      况且他们一家人都爱热闹,随便捡个由头就能凑在一起聚一顿。他们常去的饭店叫稻花香,取自“稻花香里说丰年”。

      卿有以打车到稻花香,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饭店门口的陆予白。

      作为晚辈,她有比约定时间早到的习惯,陆予白深知她这一点。他此时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见到他以前,卿有以想把他臭骂一顿。见到他那一刻,她却没舍得。

      陆予白此人,惯来带着两幅皮囊。在家里面对长辈,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在外面对旁人,是面冷心冷的活阎王。

      他从小就擅长伪装自己,三分真七分假。分开久了,就连卿有以都很难判断什么时候的他才是真实的。

      陆予白看见她,掩去了眼底三月春水般的刺骨寒意,笑容里少见的带着暖色,说:“我回来了。”

      卿有以走上台阶,环住他:“欢迎回来。”

      一颗因担心他在国外安危而摇曳不安的心,此刻才感到踏实。她说:“有时候我真想揍你一顿。”

      “幸好你没有暴力倾向。”陆予白拍拍她的肩,“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进稻花香。他们来这儿的次数多,大堂经理都认识他们。询问过人数以后,一个服务生把他们俩领进一间包厢。

      “八个热菜,两个凉菜?”陆予白问。

      “行。”

      两人熟稔的翻阅菜单。太频繁的聚在一起,就连长辈们喜欢吃什么,他们都记住了一二。

      点完菜不过五分钟,长辈们就到了。他们先是举杯庆祝陆予白回国,然后就着小菜唠家常,最后操心起晚辈的婚姻大事。

      卿有以和陆予白习以为常。他们秉持着有福自己享,有难对方当的精神,都选择把长辈的注意力往对方身上引。

      陆予白说:“你们不用太操心我,社会对男人向来宽容。反倒是有以,得抓紧了。”

      卿有以非常够意思,给了他三秒钟的得意跟清净,接着说:“我有男朋友了,下周就谈婚论嫁,我妈没跟你们说么?”

      众人看向任女士,后者气定神闲道:“上周是我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我前天刚跟她爸度假回来,忘跟你们说了。”

      陆予白目瞪口呆:“过年的时候你还单身呢,这么快就谈婚论嫁了?”

      卿有以耸耸肩:“兵贵神速。”

      这下大家有得聊了。你一言我一语,就跟鲫鱼下锅了似的。

      她姥:“你男朋友哪儿的人啊?今年多大了?”

      她二姥:“他是做什么的?收入怎么样?”

      她大姨:“你们俩怎么认识的?他长的帅不帅啊?”

      她表弟:“你们俩结婚后,能不能给我生个小妹儿啊?”

      卿有以:“大人说话,你别打岔。”

      过后卿有以问他为什么想要小妹儿,他的回答是,他跟她妈告状说他小弟都不陪他打游戏,结果他妈把他揍了一顿。所以他得出了弟弟不能陪他打游戏的结论。

      卿有以深感,她大姨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一人群叽叽喳喳,家长里短的唠了数个小时才散场。陆予白借口送卿有以回家,实则是想跟她单独聚聚。

      稻花香对面,有一家奶茶店。店面不大,打包外带的多,留在店里的少。他们各点一杯饮品,面对面坐下。

      陆予白见她半天不说话,便道:“我还以为你会抱怨一通呢,看来是长大了。”

      卿有以漫不经心的搅动着吸管,说:“我是懒得管你,反正也管不住。”

      她不是没管过。三年前,陆予白骗家里人,说他所在的公司在国外设立分部,指派他出国考察。大家虽不舍,但还是遵从他的意见,让他去了。

      谁曾想下飞机以后他才告诉卿有以,去美国是假的,他人在乌克兰。还让卿有以帮着隐瞒。

      卿有以劝他回来,他不听,态度那叫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乌克兰战火连连,他一个时尚摄影师,偏说要拍战争纪录片,也不知是脑子里的哪根弦没对劲。

      最生气的时候,如果不是陆予白死活不给她住址,她都险些买张机票飞过去,把人打包带回来了。

      陆予白知道,这件事他做的不地道。他宽慰道:“我想要做的已经做了。所以这次回来,我不会再回去了。”

      “你想做的是做完了,我想做的还没做呢。”

      “打我吗?”

      “对呀。”

      “那你来吧。”他说。

      卿有以拿他没办法,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打算安顿下来了?”

      “安顿?我吗?”陆予白不免觉得好笑,“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安顿下来的。不会有人愿意跟我安顿下来。”

      “谁家没有那么几笔烂账,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陆予白自嘲地摇摇头。

      确实,每家都有几笔烂账,但烂到他家这份儿上的可不多。他谈过恋爱,也曾想和别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但父母那关,他过不了。

      他父亲自杀,母亲有精神病史。这样的过往,谁能接受?

      “就算不谈家庭,只看我自己,”陆予白说,“我自己都不正常。这些年我在外面什么样,我在家里又是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

      卿有以说:“我不否认,谈成长不看家庭背景就是耍流氓。但你越是在乎这件事,它对你的影响就越大。我姑姥爷自杀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我姑姥是打击太大受刺激了精神不稳定,不是先天性的它也不遗传。现在,我姑姥已经走出来了,每天逛街打牌生活的不亦乐乎,你为什么要一直拘泥于过去呢?”

      “因为我没走出来,你不是都说了么。”陆予白道,“我不想聊我的过去,但只要是两人谈恋爱,对方或迟或早,总要问的。”

      卿有以读到了他眼中的落寞:“你是出于自卑,才不愿意说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吧。”陆予白笑眯眯地说。他眼尾上挑,像是一张精致的面具,掩盖住沧桑。

      他露出这个表情,就表明自己不愿意往下说了。卿有以知道她最好适时打住,但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爱上一个人的前提是什么?”

      “我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人爱过,我又怎么会知道,爱上一个人的前提呢。”

      “是信任。”卿有以说,“如果不信任一个人,就没有办法把自己或自卑或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一旦自己背负着太过沉重的情绪,就会丧失爱上对方的能力。所以爱的前提,是信任。”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陆予白捏住她的脸,向外扯扯,“你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呢,难不成是谈恋爱变感性了?”

      卿有以挣开他的手,颇为无奈道:“我真是多余心疼你。”

      陆予白闻言,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这就够了。”他所能接受的别人对他的好,就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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