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夏至过了

17、十七章 大战无脸妖

　　第十七章大战无脸妖

　　叶岚在南岗山下的岸边醒过来，自己浑身湿透，晨浪还吻着脚心，却不觉得冷。她坐起来，身上无一处不疼，就像骨头打碎了又重新接上一般。没死，自己竟然又逃过了一劫！林中的树上的小木屋还在。叶岚涌起一股温暖，她把头发打散，用五指梳着往木屋走去。

　　叶岚走得极慢，像是做重大的决定。她来到大树下，仰头看一下木屋，缓缓绽放出一个笑来。她念诀飞上去，打开木门，却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木屋不大，一眼便能到底。房子里的东西没动过，桌椅碗筷、床榻被褥，一样不少，惟独少了他。雀飞没有回来救她，他是真的走了。晨曦的光并不强烈，稀疏地落在枝叶间，漏下来的便更少了。叶岚觉得冷，她抱着双臂蹲在门前发抖。她想师傅，想大师兄，想二师兄了，除了苍雾山，再没有别处是她的家了。从小她便是孤儿，与同是孤儿的二师兄一道随师傅姓叶，但她从来不觉得孤单和害怕，因为他们都宠着她，让她可以不学无术。当初下山，也曾经彷徨过恐惧过，却不似今日的心情，风卷落叶，无根而飘。

　　叶岚终于蹲得脚发麻，她人一晃，坐到门前抱膝望林。腕上红绳的颜色红得刺目，叶岚望着金铃，无甚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总不能带个哑铃在手上，要让人笑话的，既然你说带着好看，我便把它带到脖子上吧。叶岚把红绳解下来，系到脖子上，把金铃藏在七梭金缕衣里面，紧贴着肌肤。雀飞，谢谢你陪我教我，让我依靠过依恋过。但，再见了。叶岚闭眼深深吸了口气，跃下大树。

　　叶岚踏在林中，干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她走了会觉得不对，突然停下来，紧跟着自己的脚步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四周极静，偶尔有风吹过。叶岚转身，身后除了大树和落叶，再无其他。她观察了许久，还是没有所获，于是转身继续走出树林，可刚一转身迈步，那脚步声又跟随而来。

　　叶岚快速转身，却仍旧看不到一丝异样。“谁？！出来！”叶岚大喝。

　　没有声息，没有动静。

　　叶岚深信必有人跟着自己。而现在也不是当年刚下山，只会胡乱念隐身诀或者定身诀，然后仓皇逃命的小丫头了。叶岚高声道：“是人是妖，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声音回荡在树林里，也有那么几分气势。今日总算让她找到试刀石，练练她在荒岛上的所学，若是不敌，再逃。

　　树林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飞过小鸟的几声吱吱叫声。

　　叶岚立定，双手在周身画了一圆，然后右手两指竖立，左手横托在下，口中念念有词。四周变得隐隐的半透明，不远处终于现出一人身来。那人赫袍绿腰带，连袖口和襟口的滚边，也是柔嫩的翠绿色，甚是怪异。一般人都是深色系勾边的，他却倒过来。叶岚再一细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那人，不对，那妖已化成人身，但脸上竟然没有五官，平平的就一张脸皮！毕竟实战经验少，看着无脸妖，比狼怪熊怪什么的更可怕，叶岚吓得退了两步。

　　无脸妖没有说话，直着两条腿像木偶人一样向叶岚冲过来。

　　叶岚手一指，无脸妖脚下的树叶就飞舞起来，极其优美地旋散在无脸妖的四周，阻止他向前。

　　无脸妖像扯开布幕一样，两手左右一拉，便踏出树叶圈，只是无论手还是脚，动作都极其僵硬。他直直地大踏步朝叶岚冲过来。

　　叶岚见他轻易破了自己的阵法，心里也是一惊，难道又是个大妖怪？她倏地腾云而起，隔空劈落数根树枝，手左右摆动，指挥树枝打那无脸妖。

　　无脸妖两手举高一挡，然后抓着那把乱舞的树枝扔在地上。

　　叶岚抬眉，他竟然不攻击自己？才想完，无脸妖已经蹿到她面前。叶岚吓得往后一倒，幸好腾云术已经练得熟悉了，云沉了沉还是把她托住，没有薄散开来把她扔下去。叶岚临急摸出了靴上的匕首，二师兄说这是件灵物啊，只是随使用人的功力增加而增加。

　　无脸妖扑到云上，伸手直接掐住叶岚脖子。

　　叶岚晃刀，“放手！不然我让你现原形！”她不敢下刀，是因为她没把握自己的功力能不能让宝刀显灵。她害怕，手上的只是水果小刀的作用。那样，就连威吓的作用都没了。

　　无脸妖不知道是没有耳朵听不到，还是没有嘴巴说不出话，反正手上的动作没停，反而加大了力度。

　　这妖怪竟然用最原始的方式杀她。叶岚痛苦地皱眉，终于狠心一扎，把匕首从背后刺进无脸妖的胸膛。

　　“啊！”

　　叶岚终于听到声音，脖子上一松，趴在自己身上的无脸妖已经没了。她坐直身子左右张望，还是没有。

　　“你这小人！恩将仇报！”

　　“嗯？嗯？”叶岚脑上冒出一堆问号，谁骂她啊？她顿了顿，朝云下发声处看去。下面是一截方方正正的木头。虽然有枝叶有须根，但都特小，远看过去，就忽略掉了，只看到正身的一截圆滚木头。“你？是你跟我说话？”叶岚踩着云降下去。

　　“不是跟你，又是跟谁啊！你这小人！哟……”

　　叶岚弯下腰细看，终于发现木头上有一裂缝，开开合合的，声音就是从那发出。叶岚看着可爱，用手指抠抠那缝隙，笑道：“你这小妖，竟然还有嘴巴。”木头的小裂缝闭闭合合，弄得叶岚手上痒痒的，倒不想拿开。

　　木头见咬她不疼，骂道：“把你脏手拿开！嘶……嘶……你这小人！”

　　叶岚笑嘻嘻地把手拿开，看了木头一会，突然又想起那无脸妖，把木头单手抱起，“小妖，看你倒是纯良，等我带你逃命。那无脸妖不知修炼了多少年，修了人身，却没人脸，怪恐怖的。”

　　木头又道：“那是我！”

　　叶岚下意识地赶紧把手一扔。

　　可怜的木头受了重伤还被扔飞老远，“你！你还我脸！你这卑鄙小人！”

　　叶岚还是站在远远的地方，“你自己修道不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浮着你从南隐岛飘过来，真身在水里泡得太久，脸皮发胀变形了！”

　　雀飞真的没回来过。什么万里之遥的距离，眨眼一瞬就可以回来，都是假话！叶岚突然笑了，凄凄然地。那是一种令人心痛的苍白。

　　“你还不过来帮你恩公疗伤。你这小娃下手真狠！”木头滚了两滚，依旧没挪动距离，只是在原地打翻，“幸好我是干木，没有血，要不早死了。”

　　叶岚走过去，扶起木头，往背后一瞧，果然深深一个刺痕，不过伤口是干的。“算了，我错了，好了吧？谁叫你先掐我！要怎么给你疗伤，你说吧，我不懂。”

　　“帮我找个阳光雨露充足的地方，挖个坑把我根埋进去。”

　　叶岚边听边做。那木头的须根实在是短，叶岚很快便挖好了把木头放进去。

　　“喂喂喂，只埋根，你把我整个放进去，想捂死我啊，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

　　“你再说我恩将仇报，你再说我小人！”叶岚瞪眼，“再说我就把你扔海里去！”

　　木头立马闭嘴。

　　叶岚把木头放坑里埋好根，便坐到一旁与他聊天，“之前救我的恩公本事都大得很，长相又俊美。就你没有本事不止，还没有脸。”她看着木头轻轻地笑。

　　“救了你还没好话！”木头不愿意了。

　　“谁叫你掐我，我只是自保。”

　　“谁叫你让我泡得丢了脸，我气愤，很气愤！”

　　叶岚看着那一截矮矮的小圆木，就觉得搞笑又可爱。她伸手摸摸他稀疏的枝叶，道：“别气了，你掐我也长不出来，还是乖乖呆在土里养伤吧。”

　　木头的枝叶抖了几抖，没躲过叶岚的魔爪，只得放弃挣扎。他的小裂缝又一开一合地道：“哼！能不气嘛，没了脸不止，现在还打回原形。你那把破小刀，捅得我恁疼，都不知道又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叶岚和木头聊得开心。她是破天荒地第一次看见如此纯良的小妖。她道：“呵呵，我那把是尚方宝剑，专门砍妖除魔的。”她又摸摸他的小秃顶，“不过我看你倒是没有作恶之心，把你伤成这样，也心有愧疚。”

　　“那你补偿我，别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行动没有。”

　　“那我上镇上买点肥料给你？”

　　木头稀疏的枝叶又摇摆起来，“早该这么做了！”

　　叶岚白眼，“我以为你也是修道的，不食这俗物。”

　　“但我现在被你打得现原形了啊！”木头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得特快，他被气到了，“你还不快去！”

　　叶岚笑着点头，“那你等着我，小木头。”

　　“我不叫小木头，我叫葵肆！”

　　叶岚笑着没答，快快走远了。叶岚匆匆赶到水涧城，天已经入黑。她走了半天的路，才从南岗山的崖底走上来。看着山矮，走起来却吃力。店铺大都关门了，只有食肆和客栈。叶岚只好进店住一晚，明早买了再回去埋给小木头。叶岚坐下灌了一壶水，才唤店小二来点菜。

　　店小二一甩布巾搭到肩上，从前面一桌走过来，“客官要吃些什么？”

　　店小二一走开，叶岚便看见前面桌子上坐的，竟然是白商兰。她在，那或许就能找到白凌天？叶岚为着这个想法小小兴奋了一下。她点了两个小菜，然后在等菜的时间走到前面的桌子，对白商兰甜甜地叫道：“兰姐姐。”白商兰转过头来。叶岚脖子上的金铃却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