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蝉》非********酱

3、第 3 章

　　从那之后，少年每天都会抱着吉他坐在石凳上等单虺来。

　　身旁是提前准备好的橘子汽水。

　　冰凉的，布满刚从冷柜拿出的水珠。

　　而男孩，总是以各种姿态从树上出现，再扶着梯子，一步一步来到他身边。

　　他们相约在每天的傍晚相见，暗号是橘子汽水和蝉鸣下的谈天。

　　单虺总是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小东西送他，比如一颗树蜡包裹的小果子，或者长得像一片云的一小块树皮。

　　有时他们的谈话会以一首歌作为开端，有时是单虺兴冲冲地从树上下来跑到他身边对他说“我跟你讲哦。。。”

　　男孩跟他讲很多，讲这座老楼里发生的故事，他似乎从出生就有记忆似的，往前十几年搬来离开的人他都知道，什么咳嗽声音很大的老头老伴去世后就被儿子接走了，那对小情侣在女孩子去了外地工作之后吵了很多次架，最后还是分手了，女孩只回来过一趟，牵走了他们养的狗。

　　还讲那些小动物。

　　“蚂蚁总是排着队走，还要喊口号，走得可齐了，他们总是冷冰冰地不跟我说话，但是那些家伙的手工很好，上次我送你的树叶就是他们做的。”

　　“还有毛毛虫，他们总是不停往上爬，爬到树梢上去结茧，等再爬出来，就是漂亮的大蝴蝶啦。”

　　刘夏随意地坐在树下拨动琴弦，流淌出的琴音，跟单虺喋喋不休的讲话声相和。

　　他从不追问男孩从哪里得知这些故事，就像男孩也从不过问他的不开心源自哪里。

　　有时他也会教单虺一些新歌，弹一句教一句，他记性很好，基本一两遍就学会了。

　　每晚分别时，如果时间尚早，便利店亮着灯的话，他就会去买一瓶橘子汽水放进冰箱。

　　万一哪天聊的晚忘了，还可以请他来家里喝汽水。

　　他暗暗想。

　　日子流水一般地过着，唯有一件事变得不同。

　　他似乎养成了过去十几年都不曾有的收集癖，攒下了一盒子单虺送的小玩意儿，以及一冰箱的橘子汽水。

　　以至于有一天打开冰箱找菜时险些迷失在橘子汽水森林里。

　　这天早上打开窗户的时候，刘夏罕见地体会到了一点凉意。

　　也许是因为昨晚下雨了。

　　他没多想。

　　晚上下了暴雨，他觉得男孩不会来了。

　　看了一眼窗外，他叹了口气，还是撑着伞下了楼。

　　走到树下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去挑了一瓶常温的汽水。

　　他等了一段时间，这相对于平常来说有点长了。

　　“刘夏。”

　　他听到男孩的声音。

　　这次居然是在树下。

　　单虺没有带伞。

　　他连忙跑过去，把男孩罩在伞下。

　　“你怎么不带伞就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淋湿的原因，单虺的外套看起来黯淡极了。

　　男孩拿黑乎乎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眼睛里满是委屈。

　　刘夏于是妥协了，把汽水递给他。

　　这似乎让对方开心了一点，开始跟他讲话了。

　　“我本来今天给你带了礼物，但是被雨泡烂了。”

　　他打开手心，给刘夏看那一团碎纸屑。

　　“没关系的。”

　　他伸手把男孩打湿的刘海撩到后面去。

　　男孩看了看手里的汽水，又看了看对方空空的手心，突然要往伞外走。

　　“我也给你一瓶汽水吧。”

　　“哎哎哎，”刘夏拉住他。

　　“你带钱了吗？没有钱老板可不卖给你。”

　　男孩愣住了。

　　“有钱才可以买汽水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想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宣布。

　　“那我下辈子要有钱。”

　　他哭笑不得。

　　“你才多大，就开始想下辈子了。”

　　男孩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悲伤了。

　　“我如果有一天离开了，你会记得我吗？”

　　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胸口蔓延。

　　他要搬家了吗？

　　“当然会的。”

　　“不管你去哪里，我们都是朋友的。”

　　他的话似乎让男孩开心了不少。

　　单虺拧开手里的汽水，喝了一口。

　　“我喜欢喝汽水。”

　　“我有时候也会请树上的其他朋友喝树汁，但是，”

　　他指了指手上的——“没有这个甜。”

　　刘夏感觉自己的心上好像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从他生命中流走。

　　“我可以每天给你带。”

　　他听到自己说。

　　男孩却摇了摇头。

　　“很晚了，刘夏。”

　　“我好累，回去睡觉吧。”

　　他撑着伞走到一半，转头回去看。

　　单虺站在雨里，跟他说“再见。”

　　今夜，没有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