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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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俏虽然伤心儿子之死，但同时也想到，当初她走丢时，她的母亲也一定同样悲痛。

　　她相信，即使母亲出于贫穷、迫不得已、重男轻女或其他说不出口的原因丢掉她，母亲也一定会心痛的，因为那是骨肉相连、骨血相融，现实再残酷，内心也会痛。

　　她并没有告诉巴特小杰克死了的打算，她不想让战场上的男人分心。但派驻在附近保护着蔓草庄园的人早已快马加鞭地跑去告诉巴特了。巴特听后，连夜赶了回来。

　　巴特视小杰克如己出，因此也很悲痛。他一把抱住恩俏，就像恩俏料到的那样，吻她脸颊的泪，吻得她晕呼呼的，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的悲痛吻没了似的。但凡野鹰酋长能够学得几分，也不至于如今还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

　　恩俏想起野鹰酋长说巴特的肩膀受了枪伤，于是伸手触摸巴特的双肩。隔着单薄的衣裳，恩俏觉得他左侧的肩膀不太光滑，似乎结了痂，于是扯开他的衣领，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没事。”巴特捉住她的小手，心疼地说。看得见的伤口算什么，看不见的伤口才是可怖的。恩俏一生孤苦伶仃，无亲无故，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却不幸夭折。这伤口，要怎么才能愈合？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狐疑地看了恩俏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受伤了？”

　　恩俏泪眼一怔。她本不想让巴特知道野鹰酋长曾来看过她的事，谁知道巴特会不会像杰夫那样小心眼呢。但又一想，凭经验得知，如果有事瞒着巴特，巴特也总能知道。他可能大度到容许你跟别的男人私下见面，却小器到你有事瞒着他、欺骗他他就暴怒。

　　所以还不如坦白从宽的好，于是她说：“前段时间野鹰酋长曾来过，告诉我你受伤了，并叫我劝你回来，不要再跟他们一起了。”

　　说着，为了分散巴特的注意力，她从巴特怀里挣脱开来，找来了野鹰酋长交给她的信，那是巴特写给她的原件。

　　“你给我的信被红云掉包了，他应该告诉你了吧？那天他把你的信也送来了。”说着，她将信打开，黑黑的眼睛亮晶晶的，有光在闪烁，脸蛋也开始红朴朴的。

　　无论多么伤心难过，只要一看到巴特那些如他本人一样风流倜傥的文字，以及文字所表达的赤裸裸的爱意，她就心花怒放。每每这时候，她都有一种“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的感觉。

　　再次看到自己写的信，巴特却窘迫起来。自己三十好几的成年男子，却向一个年轻女子表达如此情意，怪肉麻的。当时写的时候不觉得不好意思，因为那时以为恩俏看到信件已是十多天后的事。可是，恩俏现在就当着他的面，摆出那些绵绵的情话，自己平时的形象，都被毁了！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腮帮，脸竟然也热了起来，还好最近肤色有点黑，不至于让他看起来像女人那样脸红。他轻咳一声，想把恩俏的注意力从这封让他尴尬的信上移开，于是说：“他来多久？我怎么不记得哪天他不在现场？”

　　恩俏之所以拿出这封信，就是想将巴特的注意力从野鹰酋长身上转移到别的事上，如今话题又被巴特绕回到野鹰酋长身上了。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如果说野鹰酋长是某个白天来的，那么就与巴特的记忆相违，他都说了野鹰酋长每天都在现场。如果说野鹰酋长是大晚上来的，那么巴特会像杰夫那样敏感多疑阴阳怪气吗？

　　恩俏想了一圈，最终决定避重就轻实话实说：“也没多久。你知道他的，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把你的信给到我，告诉我红云换了信，你肩膀受了枪伤，让我劝你回来，就走了。”

　　巴特也没深究。他知道野鹰兄弟对自己的女人有好感，也知道自己的女人对野鹰兄弟有好感，但兄弟对自己女人的好感，自然不是自己女人对兄弟的那种好感。他相信自己兄弟与自己女人，于是也没继续纠缠这事，而是将恩俏手中的信折叠好，放回她手中，说：“小杰克他——”

　　一说起小杰克，恩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夺眶而出。“我没照看好他，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对不起杰夫，对不起拉姆斯老夫妇，对不起拉姆斯家族与蔓草庄园。”说完，她扑进巴特的怀里痛哭。

　　虽然巴特不是木讷的野鹰酋长，平时嘻皮笑脸话也多，但此刻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同样是来世上走一回，每个人的命运却不尽相同。有些大恶之人能够寿终正寝，有些大善之人却英年早逝，而有些不谙世事的孩童甚至还没得来及记住这世间的美好，就早早地尘归尘、土归土。

　　他想起飞来横祸的康妮、珍妮两姐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恩俏。姐妹一场，拉姆斯一家对恩俏有恩，理应告知恩俏。但他生怕恩俏要他将两姐妹救出来，他不是神，没法从另一个印第安部落里要人，况且现在已有少数印第安部落认为他就是奸细了。

　　然而转念一想，恩俏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得知，还不如自己亲口告知。他沉思了一会，低声道：“康妮和珍妮她俩……出了点事。”

　　恩俏本来哭得汹涌澎湃，一听就止住不哭了，抬起泪湿的脸，问：“她们怎么了？”

　　“她俩与红云串通一起，将红云告知的机密传达给了白人的军中高层，直接导致野鹰的部落及其他印第安部落伤亡惨重。黑豹将她俩掳走丢进了另一个印第安部落，然后孤身一人去刺杀军中高层，至今仍没见人回来。除非伯朗特家族花费大力气去拯救，否则康妮和珍妮两人很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巴特平静的话语却如同平地惊雷，在恩俏耳边炸响。这信息量太大，她小脑瓜一时接收不了。理清了这是三件事后，恩俏终于意识到严重性：“那——她俩的境遇——她们从小就是小姐，从没受过那种苦遭过那种罪——”

　　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白人女子落入印第安部落的下场。想想当初红云落入那两个西班牙人手中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吧！恩俏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

　　“我要打电报给姐夫，让姐夫去救她俩！”说着，她就要从巴特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巴特的臂膀牢牢抱住了。

　　“没用的，他早就知道了，但伯朗特家族不打算去救她们。”巴特淡淡地说，“他们甚至对外宣布，她俩患病去世了。”

　　震惊、愕然。恩俏不可置信地看着巴特，仿佛他在讲述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为什么？康妮是他们的——”说到这里，恩俏似乎明白了。

　　康妮落入印第安人手中，名声和身子早就毁了，甚至还有可能怀了印第安人的孩子，即使救回来也是伯朗特家族的污点。珍妮就更不用说了。如今的她俩，要靠山没靠山，要背景没背景，要金钱没金钱，要父兄没父兄，家族的棉花种植园更是弄丢了。

　　更何况现在形势紧张，想从印第安部落里救出一个人，不是像以前那样给点钱就能办成的。现在掺杂着太多的要素在里面了。

　　直至现在，恩俏仍然不能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位姐姐，对她有恩的拉姆斯夫妇的两个女儿，就这样落入印第安人手中。她们还活着吗？将来还能再见吗？

　　当然，她并没有开口请求巴特去将她俩救出来，更不会开口请求野鹰酋长去将她俩救出来。虽然她还太年轻，不能理解世界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有一点她明白了，那就是，红云、康妮和珍妮三个女人，间接导致许多印第安人伤亡。黑豹深爱着红云，所以不会对红云下手，但他没有理由不向康妮和珍妮复仇。

　　“那红云呢？”恩俏想知道红云是否会有什么惩罚。

　　“明天我回去就知道了。”巴特幽幽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