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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72 ...

  •   杰夫终于逮到一个机会可以与恩俏单独相处。

      其实那是巴特仁慈,故意漏了这个机会给他。巴特学过医,敏锐地察觉到杰夫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下去。杰夫年轻的生命正在迅速消亡,这一点巴特很肯定。

      但他并没有出手相救。一来他医术有限,只略懂皮毛;二来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底里也不希望杰夫横插在他与恩俏之间。他总觉得只有杰夫死了,恩俏才能与他毫无嫌隙,两人才能回到初初相遇时的亲密状态。

      之前他曾轻描淡写地对恩俏说:“杰夫的身体好像不太妙,你可以让他去找查尔斯顿的名医诊治一下。另外,让他给孩子取一个名字。”

      恩俏虽然脸上不动声色,然而内心却感动得一踏糊涂。之前杰夫一直想要他的命,他却以德报恩,不单收留杰夫在蔓草庄园,还关心杰夫的身体状况,并让杰夫以父亲的名义给孩子取名。

      看巴特枪支武器弹药不离身,一身兵痞气息坏坏的,却是铁骨柔情。恩俏一时没忍住,踮起脚尖,伸出手臂环绕住巴特的后脖颈,主动在他性感的红唇上留下深深的一吻。

      晚上,壁炉的火燃烧着,映亮了整个大厅。去年大红房子经过修缮,已基本恢复了战争前的状态。巴特让施工团队尽量复原之前的装潢,虽然花了不少钱,但他眼都不眨一下。

      昏迷了近半年醒来的杰夫,一时被对巴特的恨、想与巴特决斗和赌的想法充斥着头脑,没有细想蔓草庄园恢复原貌的原因。

      直至平安夜彻底输光,以被庄园收留的角色回到这座本应属于自己的庄园,他混沌的脑袋才清晰起来,才认真去思考。

      思考弹痕累累的大红房子为何一如战前温馨,思考被炮火轰炸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外花园为何一如战前完美,思考荒废几年的种植园为何一如战前喜迎丰收,思考庄园为何一如战前有一队黑人工人在井然有序地作业……

      他找到波克,问清了前因后果,心里不得不承认,蔓草庄园归巴特所有会更好。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国度,不可能人人都是成功者,必须得有人扮演失败者。而他则注定是那个失败者。

      明白了这点,杰夫并没有多悲伤,倒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自此,他对巴特的感激越发强烈,那种即使他明天就死去巴特也会将他儿子照顾得很好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他来到大厅里,看见恩俏抱着孩子坐在温暖的壁炉边。火光映亮了母子俩,画面美得摄人魂魄,一头乌发的恩俏水灵灵的,一头金发的婴儿也水灵灵的,母子两人嫩得能掐出水来。杰夫眼里一热,一阵心酸。

      调整好情绪,他走向恩俏,在她面前单腿跪下,一只手搭在恩俏的膝盖上,抬头仰望着她。火光也映亮了他漂亮的头颅,他的一头金发,又长、又乱、又颓废,他轮廓深刻的脸,俊美、苍白、带有病容。

      对于杰夫的到来,恩俏一点也不惊讶,她这是抱着孩子坐在这里等他来。对于杰夫的单腿下跪,恩俏倒吃了一惊。

      这些日子她很少与杰夫相处,她不是在哺乳孩子,就是在睡觉,清醒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塞满了孩子和另一个男人。

      她不是不想知道杰夫的情况,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毕竟她也有愧于他,如果不是那年夏天她收留了巴特在蔓草庄园,现在蔓草庄园的主人还会是杰夫(谁知道呢?没能力守住自家产业,下一个接替者,即使不是巴特,也会是他人)。

      而且,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机会与杰夫单独相处,总有各种各样的事阻止着她去想杰夫、去见杰夫。这里面可能就有巴特的功劳。

      恩俏抽出一只手,握住了杰夫搭在她膝盖上的手。她想拉他起来,坐在自己身边,但杰夫单腿跪着没动。她的黑眼睛默默注视着眼前一脸病容的美男子,他形销骨立,在“七十二棵棕榈树市集中心”的赌场见到他第一眼时那种他年轻生命正在走向消亡的感觉,越发强烈。

      “对不起,恩俏。”杰夫哽咽着,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虽然话短,但背后包含的辛酸与悔恨,估计重如泰山。

      恩俏莞尔一笑,见拉不动他,就手一伸,将怀里的孩子递到杰夫面前,说:“抱抱你的儿子,杰夫。”

      杰夫不由得伸过双手,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儿子。此刻他内心很激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恩俏手中接过儿子,因为这是恩俏第一次对他说这是他的儿子。

      他在儿子额头吻了吻。

      精力旺盛的儿子睁着大眼睛,黑葡萄般的瞳孔在火光下亮晶晶的。忽然,一个灿烂的笑,绽放在婴孩花红粉白的脸颊上,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典雅的大厅,与壁炉里柴火燃烧时偶尔响起的“噼啪”声交融在一起。

      吻完儿子,杰夫伸出手,握住恩俏的小手,并低头吻了吻恩俏的掌心。

      恩俏伸出双手,托着杰夫漂亮的头颅,在他那头茂密的金发间吻了吻,像妹妹亲吻哥哥那样。一滴泪滴在了杰夫的金发中,很轻,也很重。

      “我原谅你,哥哥。”恩俏把脸埋进杰夫的金发中,低声说。在杰夫的金发中,她泪流成河,泪水打湿了他的长发。

      她哭,是因为她感知到杰夫年轻的生命正在走向消亡。杰夫明明还那么年轻、俊美,她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不该有的死亡。

      她哭,是因为她曾经的丈夫在向她真诚地忏悔,而不是像巴特曾经的妻子那样,十几年后再见也没有一丝愧疚,有的只是对流放到澳大利亚蛮荒之地的恐惧。

      听得恩俏那句“哥哥”,感受到恩俏的泪,杰夫漂亮的蓝眼睛模糊了。

      泪光闪烁中,他仿佛看见十几年前那天,父亲领着一个怯生生的黑发小女孩回来。窗明几净的大厅里,她穿着父亲给她买的小花裙,像只受了惊吓的花蝴蝶,缩着翅膀不敢飞舞。

      还是孩子的他向她打招呼,但她只是睁大眼睛,眼珠子如同两颗水莹莹的黑葡萄。她花红粉白的,白里透红的,头发却非常黑非常亮,非常多非常硬,扎成两条麻花大辫子,可爱得很。

      小康妮和小珍妮都好奇地盯着她。她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去花瓶里拿了一支白玫瑰,递给了她,说:“给!”

      虽然依旧听不懂他说的英语,但她却看懂了他的心意,接过白玫瑰,对他露出了甜甜的、羞羞的笑,一如手中的白玫瑰般纯洁。

      如今,那个长大的姑娘在他耳边低声说:“哥哥,给咱们的儿子起个名字吧!”

      杰夫想了想,说:“就叫杰克·拉姆斯吧!”

      那是杰夫祖父的名字。

      杰夫的祖父杰克·拉姆斯,当年那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伙子,只身一人从遥远的爱尔兰来到美国,在这里靠跑马划地得到了一片从未被开发过的原始森林,通过十年的辛苦开垦,用勇气、辛劳、青春、汗水与血,建立了蔓草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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