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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51 ...

  •   一个多月后,巴特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故国法兰西。

      大西洋的春天,风都是咸咸的,沙滩上有不少肥美的生蚝,他弯腰拾起一个,用嘴一吸就吃下了一只。多么美味的生蚝!要是再配点白葡萄酒,那就更好了。

      作为临海地区,波尔多地区的葡萄园一直饱受霉菌影响。虽然也因此诞生了由贵腐霉菌酿成的顶级甜酒,但更多的是困扰着葡萄园的各种潮湿、霉菌问题。这次席卷欧洲的根瘤蚜虫病,就给波尔多的葡萄园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巴特牵着一匹马,行走在生病的葡萄园间,一路走一路看,心情异常沉重。然后策马奔腾在万顷葡萄田间,迎着春日的暖阳,他一路回到了布伦特城堡酒庄。

      被数十公顷葡萄园包围着的城堡,承载了十个世纪的风云,一如既往的恢宏华丽,只不过外墙爬满了绿植,周围开满了野花,蜂蝶环绕,好不热闹,就缺少了点人的气息。

      巴特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打马向墓园奔去。父母逝世后他都没来得及跪拜一次,就先是病倒,后是被救出,最后逃亡异国他乡十余年。

      布伦特城堡酒庄的墓园在城堡后面,那里埋葬着布伦特家族的十二代先人。一块块墓碑整整齐齐地矗立着,巴特找到了最新的两座墓碑,三拜九扣地跪了过去。

      最新,是相对而言的。与其他数十载上百年近千年的墓碑相比,这两座建于十几年前的墓碑已经算新的了。远房叔叔还是给予了父母风光大葬,以维护他的颜面以及家族的荣耀。

      据说被砍头的远房叔叔本来也要安葬在家族墓园里的,但海伦极力阻止,才最终没有。有朋友如此,此生无憾了。

      之后巴特走进了城堡。城堡里的数十个房间依旧,古典的家私家俱依旧,门、窗、廊、厅、梯依旧,只不过都蒙了厚厚一层灰,结了不少蜘蛛网。

      春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城堡里一半置于阳光下,一半置于阴暗中,诺大的城堡里走动着许多祖先的灵魂,唯独缺少了活人的气息。

      想起远在美洲大陆的恩俏,在炮火纷飞中一个人扛起了一座棉花种植园的运作,保证了投靠来的几十号人的生活日常,巴特咧嘴笑笑。回去处理完美国的事,就带恩俏回来,让擅长精打细算的她盘活布伦特城堡酒庄。

      巴特十余年后归来,在整个波尔多地区、甚至整个法兰西的上流社会又引起了一场轰动。当年有多血雨腥风,现在就有多惊雷乍响。

      波尔多地区的酒庄庄主、酿酒师、葡农以及与布伦特家族世代交好的贵族和居民都纷纷赶来看望巴特,巴特也热情地与老乡叙旧,把酒言欢。

      布伦特城堡酒庄的前酿酒师告诉巴特,十年前的1855年,波尔多地区评选出61家列级名庄,但布伦特城堡酒庄完美错过了评级,因为他的远房叔叔根本不屑于参赛。前酿酒师一直在摇头,觉得这是天大的遗憾。

      但经历了生死场的巴特却不在乎了。相比于各种荣誉头衔,他更关心当下葡萄园面临的问题。布伦特城堡酒庄的葡萄园遭遇了灭顶之灾,那些拥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树葡萄藤都要死去了,这要怎么酿酒、怎么重振酒庄?

      “没有办法吗?”巴特问前酿酒师。他才刚回来他的城堡酒庄,又得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现在大家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没办法,以前从没见过……”前酿酒师摇头叹息。

      如若巴特知道波尔多1855列级名庄在后世的影响,不知道他是否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巴特虽然夺回了自己的城堡酒庄,但无奈囊中羞涩,他暂且无能力拯救被荼毒的葡萄园,也无能力支持起整个酒庄的运作。

      他示意前酿酒师把酒窖里的酒都卖了,仅每个年份留存100瓶以作纪念。但一问价格,每瓶酒的价格竟然比美国的便宜了六七倍。于是巴特脑子一转,有了将酒卖往美国的念头。

      他是那种想做就做的人,很快就把这事给布置妥当了。附近的酒庄庄主听闻,也都有偿拜托巴特将酒运到美国出售。巴特回归故里的第一桶金就这样掘到了。

      离别法兰西回美国前,他特意到巴黎的监狱看望了曾经的妻子、远房叔叔的女儿、他的远房表妹黛西。她即将被流放到蛮荒之地澳大利亚。

      彼时欧洲监狱里的犯人太多,有罪的没罪的都往里面丢,早已饱和,于是就将这些犯人流放到澳大利亚开疆拓土。对于一个女性来说,流放到蛮荒之地几乎等于判了死刑。

      十几年前水灵灵的黛西已如凋敝的花,毫无光泽的头发、枯槁憔悴的容颜、形销骨立的身材,俨然换了一个人。显然,家族的变故以及几年的牢狱生涯已摧毁了她的青春与健康。

      巴特心情复杂,看着她久久不语。他不知道他来看她,是否希望从她那里听到忏悔,如果她真的忏悔了,他能原谅吗?

      “巴、巴——”黛西震惊地望着巴特,几乎语无伦次,“巴特,你、你还活着?”

      “你很希望我死了,是吧?”巴特面无表情地说。

      “不,巴特,你误会了,”黛西极力辩解,“我是无辜的,我没有罪,当年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父亲,是他指使我的——”

      “当年我对你不好吗?”巴特依旧面无表情。

      “好,很好,你对我很好,”黛西颤颤地说,“我要被流放到澳洲了。巴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

      “住口!”巴特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侮辱了‘夫妻’这个词了!”

      黛西住了嘴,继续颤颤地说:“看在表兄妹一场的份上——”

      “住口!”巴特又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侮辱了‘表兄妹’这个词了!”

      黛西不再说话了。时至今日,她都没有任何忏悔,有的只是对流放的恐惧。

      巴特很失望。其实心底里他是希望曾经的妻子、自己的远房表妹,能亲口说一句“对不起”,能在他面前忏悔她的罪过,能流着泪表示她不应该如此害她的亲人……

      如果那样,他会宽恕她,甚至还会想办法让她继续留在法兰西。因为宽恕也是一种美德,他的那些华人长辈们教会了他宽恕别人与放过自己。

      可是看着依然执迷不悔的黛西,他明白不是所有人都配被宽恕的。

      他决绝地离开了监狱,坐上了开往美利坚的船。等他再回到美国时,南北战争也结束了,恩俏也结婚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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