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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

  •   微醺中,当巴特从故事中回到现实,发现恩俏不知何时已依偎在自己身边,泪流满脸,梨花带雨的样子真让人心疼。他连忙伸出手搂住恩俏,轻声问:“怎么了?哭什么呢,都过去了。”

      不哄还好,一哄,恩俏哭得更带劲了。

      认识恩俏近半年,无论条件多么艰苦,生活多么困难,她都不曾哭过,硬绑绑的像个核桃,凶巴巴的像只怒猫。这是他第一次见恩俏哭,而且哭得汹涌澎湃,巴特顿时懵了。

      他也不想搞哭别人,但偏偏就有那个本事,举手投足间,就有很多女孩子因为他而哭,连他自己都觉得特别委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承诺!

      恩俏哭,是因为她现在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个嘻嘻哈哈、流里流气、啥事都不放心上的男子,身世竟然如此悲惨。

      她自认为身世可怜,但她生来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是否遭遇了什么灾难,又幸运地遇上拉姆斯一家,平安长大,还很幸福。

      而巴特呢,他有父有母有家,本来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忽然双亲被害,家园被夺,从此颠沛流离,过着孤独、危险的生活。

      他平时看上去那样任性、狂妄、开心、不正派、肆意妄为,原来全都是伪装。因为如果不这样,就会陷入过去的梦魇中,钻心地疼,疼到无法呼吸、无法再苟活多一秒。

      就像她,内心是那么孤独、恐惧、无依无靠,表面却凶凶巴巴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我最大的模样。因为如果不这样,她恐怕就会受到伤害。

      读通了这一点,恩俏更加坚定,巴特就是她这一生认定的人。不仅因为他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还因为他们同病相怜,都是同类人。

      她枕着他的臂膀,他搂着她,她撩起他的衣服拭擦脸上的泪水,但擦完之后泪水又喷涌而出,无穷无尽。

      巴特也是醉了。早知道害得她这么伤心,他就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世讲出来。有伤,自己舔就行,何必害得人家伤心?

      他连忙哄道:“好了好了,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活得好好的吗?美女在怀,有酒有肉,不是潇洒人生吗?”

      但恩俏依然哭得稀里哗啦。

      劝说无用。那说点别的转移话题?或许那样可以让她止住眼泪。于是巴特脑子里一搜索,有了主意,忽然念了一句恩俏听不懂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果然,恩俏的眼泪不再汹涌而出,她用吟满泪花的黑眼睛好奇地望着他,略带撕哑地问:“你说什么?”

      “这是你们的诗,意思是,一边喝酒一边高歌,人生的岁月能有多少?好比晨露转瞬即逝,逝去的时光实在太多!”巴特见这招有效,就说开了,“这也是你们的语言,我的发音可能不标准,但会念几首诗。”

      “我们的诗?我们的语言?你是说——”

      “是的,我认识跟你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人。他们从遥远的亚洲来,他们是你的同胞。”

      恩俏竖起耳朵,再撩起巴特的衣角擦了擦眼眶里滚动的泪,继续枕在他的手臂上,道:“说一下他们。我想知道他们是怎样的,我也想找回我的父母家人。”

      于是巴特继续他的故事。

      少年在美洲大陆人生地疏,举目无亲,又因为过往十几年都是贵族少爷,没干过什么苦力活,谋不到工作。

      因此在花光海伦小姐赠予的金币后,他最终沦为了乞丐。幸好多年修习剑术与搏击,才不至于挨打。

      一个暴风雪之夜,他有气无力地蜷缩在冷清的街角,身上已披着厚厚的积雪,乱糟糟的长发也开始结起冰霜。

      一名亚洲老者路过,心生怜悯,叫醒了他,用生硬的英语跟他说:“无地方可去吗?可以来我这里。”

      他慈眉善目,一把年纪,但脸上鲜少皱纹。他戴着一顶毛线帽子,身上衣衫略为单薄,却精神矍铄,好像这点严寒不算什么。

      少年微睁着眼,有些迷茫。他在这里流浪多日,来来往往的行人各式各样,大多是跟他一样的白人,少数是自由的黑人,有时候还会遇到极少数的印第安人和亚洲人,但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

      他已好久没感受过被人关心的温暖,他也不想再独活。

      老者见眼前这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四肢僵硬,就摘下自己的毛线帽子,戴在了少年头上。

      这时少年才发现这位老者没有头发。

      一个陌生的路人,在自己都很冷的情况下,将唯一保暖的帽子给予了他——这让少年忽然觉得眼中有光、脚下有路,挣扎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一路尾随着老者,来到了一个破烂的铁皮屋。

      老者将他带进了屋里,给他烧了一碗热牛奶,并拿出几片面包和两个熟鸡蛋。少年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谢!”就狼吞虎咽起来。

      于是少年就在这个烂铁皮屋里住了下来,从此他就有了一个家,再也不用餐风露宿。

      老者来自大清王朝,是岭南地区一家名叫佛恩寺的寺庙的僧人。多年前他的徒弟被骗去了大西洋彼岸,自此杳无音讯,于是他也来到美洲大陆开始了漫长的寻人之旅。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找到他的徒弟,也没有足够的钱回归故土,就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因为会武艺还会点医术,谋生不是问题。他把毕生真传都传授给了少年,少年原来底子好,受过良好的教育,再学点中华武术和医术,一点也不难。

      他还带着少年融入了华人社区,在那里与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华夏后代相处融洽,也了解了他们的坚强隐忍、他们的忍辱负重、他们的勤俭节约、他们的艰苦奋斗、他们的家国情怀。

      后来老者逝世,他又成了孤家寡人。

      他依旧活跃在华人社区,但几位关心他的长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他不应该只局限在华人社区,因为在这个国家,他们不被待见、不被尊重,他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能否做点什么,使得这个国家更美好、更文明。

      如果说老者让他眼中有光、脚下有路,那么这几位长辈则让他心中有梦。

      于是怀揣着使这个国家变得更加美好的梦想,他踏出了远行之旅,走遍了北方各地,最后从西点军校毕业。

      在南北战争打响之际,为推翻奴隶制,他毅然参军,凭着出色的格斗技能以及灵活的脑袋,一路混到了上尉一职。

      如今南北战争已接近尾声,南方眼看着就要战败,他接到的新任务是歼灭印第安部落。

      这与他当时参军的初衷截然相反。推翻奴隶制,会使这个国家更美好、更文明;但攻打印第安部落,这本来就是非正义之战。于是在带军途中他逃了,一路逃到了蔓草庄园,才停下奔走的脚步。

      巴特的故事讲完了,回头一看,枕在他手臂上的恩俏嘴一扁,又哭得稀里哗啦。他慌了那么一丢丢,连忙伸手拭擦她的泪,无辜地问:“怎么又哭了?现在我很好,一点也不惨!”

      这一次,恩俏哭是因为感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你。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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