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临夏》黑旦

5、流氓行为

　　挺好玩？

　　白皎假意这是真心夸奖，便嬉笑：“谢谢夸奖。”
　　江权也学她客气一番，“不谢不谢。”

　　胡扯完，白皎小心翼翼换到一档，慢慢踩离合。

　　徐既明见车半天没动，便问：“你踩离合了吗？”
　　“踩了啊，别急，我脚才抬起一丢丢。”

　　徐既明沉默，转头看向左边窗口，盯着出库的线界，四轮动力驱车被她开得像人力推车。

　　车以龟速往前挪，到了库线，若是车再往前就算出库。

　　“刹车。”徐既明忙提醒，“轻点，不要太用力。”
　　白皎停下。
　　徐既明说：“现在挂倒挡。”

　　挂了倒挡，白皎握紧方向盘，咽了口水，觑一眼徐既明，见他没说话，才敢慢慢踩离合。

　　车往后动了两秒，她舔了舔唇，没敢停止脚下动作。
　　估摸着四五秒，在不懂倒库第一步的情况下，她只能继续时不时瞄一瞄副驾驶上的人。

　　一旁的徐既明正通过右窗看地上的线，无意抓到白皎的小动作，然后略显不自然地转移视线，假装没看见，但依旧不忘提醒她：“车还没到线。”

　　“车什么时候到线？到哪条线？”
　　徐既明疑惑：“教练刚刚没讲？”

　　“讲了，我没听懂什么平行。”
　　“哪没懂？”
　　白皎小瞥一眼旁边人，小声说：“全部。”

　　“什么？”徐既明注意力在库线上，没听清，偶尔将视线移落在白皎脸上一会，又连忙偏头看向右边窗外。
　　心思回神时，却见到地上的直线又偏离了车头，再次提醒：“你刚又开过了。”

　　开过了…

　　白皎听到自己倒库步骤又错了，积压的烦躁和郁闷一下爆发，干脆破罐子破摔，使劲踩着脚刹紧急刹车后，扭头直视着徐既明，木着脸坦白：“我从头到尾都没听懂教练讲什么。”

　　徐既明愣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口拙干巴巴地说：“没事，慢慢学就会了。”
　　然后手伸到后面夺走江权的手机，指挥道：“江权，你来开一遍。”

　　“手机还给我，我大招还没放出来呢。”江权一时没注意前方，手机就他被夺走，游戏正在关键时，不敢掉以轻心。

　　徐既明后仰避开他的动作，催促他：“快点来前面，这局我帮你。”

　　江权不情不愿地下车，和白皎换位置，而另一边的徐既明也跟着开门坐后排。

　　“你下车干嘛，不坐我旁边？”江权关上车门，不明白徐既明怎么也跟着换位了。
　　徐既明摇头：“前面太晒。”

　　江权将倒库练一遍给白皎看，而徐既明在一旁讲解。

　　“平行是地上那条线和右边的后视镜下面平行，你把它们看成两条线，等平行就方向盘右打死。”
　　“你看，车身现在离那个瓶子越来越近，到了差不多三十公分，就方向盘回正。”
　　“从后视镜看那个瓶子消失后，方向盘还是右打死。”
　　......

　　江权将车平稳倒进库，全程分毫没有压到库线。

　　徐既明只顾给白皎讲解倒库步骤，他将江权的手机丢在一边，游戏人物被他操控着回到自家水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甚至他还嫌语音播报太吵，盖住自己的声音，直接将游戏关了静音。

　　“完美。”江权倒库结束后，将车停到起点，方便下一个人直接练习，他笑着伸手找徐既明要手机。

　　徐既明随手拿起手机抛给他，江权刚低头开了屏锁，还没来得及看游戏战绩，便被他撵下车。

　　“急啥。”江权打开车门换到后座，又见徐既明下车，挑眉问：“不是，你下去干嘛？”
　　徐既明没搭理他，自顾坐在副驾驶上。

　　“不是晒吗？又不嫌热了？”江权撇嘴，点开游戏，看到队友的投诉——艹，你有病啊，挂机狗。
　　他顿时暴躁如雷：“草泥马，徐既明你……”

　　白皎本来专心盯着车外的线，被一句草泥马破防，打算和江权插歌打诨。

　　这时，徐既明手指微曲轻敲车前，又唤回她注意力，“看前面，线要到了。”

　　白皎赶紧转动方向盘，右打一圈，然后脖子右扭想看车外的后视镜，但徐既明个高，脑袋完完全全堵在窗口，后视镜的轮廓被挡得看不见。

　　恰巧徐既明在背光处，此刻他的侧颜被明暗光线勾勒更加清晰，白皎有一刹晃了神，但很快回过神来，车还没学会，欣赏兴致不高，“那啥，你脑袋挪下位置，我看不见后视镜了。”

　　徐既明闻言立马缩着脖子，腾出窗外的视野。

　　“我看见瓶子了，然后呢？”
　　徐既明：“从镜子里看，瓶子距离车身30公分，回正。”

　　“30公分是多少？”
　　徐既明思索片刻，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大概。

　　白皎参照大小，转动方向盘，接着右打死，又回正。
　　车身算是进库，只是有一半还在库外，另一边空位很大。

　　“倒，继续倒。”王教练过来看下学员练习成果，顺便指导完善他们的操作。
　　白皎不加思考跟着指挥后倒。

　　“你还倒！”王教练训斥，“看看，你倒到哪了？这块地方不够倒，想撞墙去隔壁继续倒？”
　　白皎反驳：“不是你让我倒吗？”

　　“你都已经出库了，还打算怎样？”
　　白皎不反驳，将车停在一边，想等王教练离开再继续。

　　但王教练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也同样等白皎启动后再离开。
　　两人都不出声地等对方先动，一时空气都静了许多。

　　“不是，你在干嘛，晒太阳？”王教练先耐不住性子。
　　“您先走。”

　　王教练：“我为什么要先走？”
　　“您去凉快凉快，这儿热。”
　　“你干嘛让我走。”王教练纳闷道。
　　“你在这看着，我慌。”

　　王教练一听这话，不想离开了，顶着大太阳看白皎练车的成果，顺便骂骂人，“哎哟，我就呆着这看了，怎么着。”

　　白皎偷瞥一眼王教练，他却像颗树般杵在那不动，而徐既明在一旁憋笑提醒：“挂一档。”

　　她单手握这方向盘，盯着车前玻璃，颤着心去找手刹。

　　在教练的注视下，白皎脑中一片空白，紧张下，她手上的动作一时过于离谱，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却也摸到了什么。

　　高压下的白皎没心思多想，只念着千万别被骂。

　　她默认自己抓到手刹，硬着头皮准备启动。
　　但陡然发觉手心的触感较为柔软，好似没摸到手刹，她又重新左右寻摸着手刹。

　　然而—

　　？不对劲。
　　手刹不应该是皮料光滑？
　　摸错了？

　　白皎心猿意马地又摸了几下，手心摩擦的感觉似是布料，她立马反应过来缩回手。

　　“哟，你还占人家小哥便宜哦。”王教练站在窗前目睹了一切。

　　“不可能。”白皎转过去看向右边两人，而被占了便宜的徐既明此刻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怎么不可能，看你把徐既明搞成啥样。”
　　“不，不是，哎呦，什么搞不搞。”白皎解释不清楚，但也有点心虚，恼羞成怒地狠拉下手刹，挂一档，踩着离合走了。

　　徐既明红着脸都没忘指导白皎：“从车前看，地上那条线没了，方向盘右打死。”
　　白皎转动方向盘，在车身转正后，方向盘回正。

　　王教练跟过来，调侃：“哟，慌什么，你看看你，方向盘打早了，车都开哪了？”
　　他揶揄完，总算兴致盎然地回到屋里坐凳子上吹风扇。

　　白皎长呼一口气，看向徐既明，准备解释，“刚刚…”
　　“没什么，我懂。”

　　“啊？”你懂啥？白皎眼瞅着徐既明，实在不懂这无厘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皎还是想解释一下，挽回点颜面，正组织着语言，就被坐在后座的江权出声打断：“啊，十一点半了！”

　　愈加燥热不正经的氛围刚好被打破。

　　白皎听到时间，看一眼手机，长舒出一口气，解释都不想解释了，没什么比回家更重要，老色批就老色批吧，摸到那么好看的人的大腿，她又没吃亏。

　　江权开心道：“走走走，能回家了。”
　　白皎跟着开心道：“走走，终于能回家了。”
　　两人眉眼都遮不住兴奋，这半天练车比平时上课还累。

　　将车停回原位，三人拿着车钥匙送还给王教练后，又一同并肩去车库。

　　白皎和江权说话：“你来练多久了，练得好熟啊！”
　　“练了快一个月。”
　　“那么长时间呀？”

　　江权：“我之前报名比前一期迟了两天，只能放在这一期，但教练让我和前一期人一起学科目二。”
　　白皎又问徐既明：“徐既明你呢？”

　　徐既明愣了一下，这是白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用她特有的轻快语气念着徐既明三个字。
　　从她认识他到现在，除却最初陌生的状态，到现在有简单交流，但却为了省事，两人交流总是省略称呼，或也只用语气词代替。

　　他蛮新奇，在脑中回味会，刚要回答便被江权抢了先：“他今天来第一次练车。”
　　江权很自来熟，凑到白皎前面，挤眉弄眼地问：“你猜我和他什么关系？”

　　“同学？”
　　江权竖着食指摇了摇，“不，他是我舅舅。”

　　“看不出来吧！”他得意地说。
　　白皎惊讶地没控制住表情，“亲的？”

　　“亲的。”小舅无奈。
　　“别说，你俩挺像的呢。”

　　江权听到这话，架不住兴奋，连忙问：“哪像？”
　　白皎从头到脚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勉强回答：“形似？”

　　“真的？”江权眼里突然熠熠生辉，挠了挠前额的碎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准脸，照了又照，“我也觉得。”
　　“你开心就好。”

　　一旁的徐既明听着两人的对话，眉眼愈加柔和，不自觉地放慢步伐，临近车库时提醒女生：“你车在前面。”

　　又一巴掌拍在江权的头顶把他嘚瑟的脸转向前面，领着他换道去门口。
　　走前也再次对白皎来了句再见。

　　*
　　折腾一上午，白皎已经累得不行，躺在床上直接睡死过去。

　　醒来后就见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暗沉，她简单舒展下身体，又换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继续瘫着，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刚打开微信便看见通讯录旁多了个红点，点开发现江权加了她好友。

　　选择同意，备注一栏设置得是自带的信息，不需要输入名字，直接点填入。
　　江权那边似是没在玩手机，两人加上后并没有后续的交谈。

　　等白皎吃完晚饭，洗完澡躺在床上时，才收到江权发来的微信：“嗨车友，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白皎回：“知道呀，有备注诶。”

　　江权显然觉得这个回答没劲，只回了句哦。
　　过了会，他问：“群里你没备注，我都不知道你叫啥。”
　　白皎打出白皎两个字发给他。

　　“你加我舅了吗？”
　　“没加诶。”

　　“没加呀，你不加吗？”没等对方回复，江权就换了个话题，“明天你打算几点去驾校？”
　　“八点吧。”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白皎便借口推脱说忙，结束和他的聊天，脑中却在纠结江权刚刚无意的问句。

　　你不加吗？
　　这个问题真难住了白皎。
　　加？
　　不加？

　　白皎几次打开微信群的群成员界面，也对着徐既明的头像点进去，甚至屏幕上都弹出了“添加到通讯录”的字眼，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加。

　　内里算是社恐的人，实在不知道加不熟的人第一句聊什么。
　　那人还是个异性。
　　总觉得聊什么都显得刻意尴尬。

　　你好？
　　好生硬的开头。
　　又或者，我是你今天一起学车的白皎，我从群里加了你。
　　这样发过去？

　　算了，算了。还不如不发。
　　犹豫许久，她准备放弃这个为难自己的问题，等明天再说，如果明天解决不了，那就再等等，迟早会加上。

　　而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是微信发出提醒有人加她好友，白皎打开微信想看是谁，然后忽地愣住。

　　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徐既明先加她为好友。
　　他加了她。
　　他竟然加了她！

　　头像旁边的昵称是X。
　　备注徐既明。
　　最下面一栏有——添加到通讯录？

　　关键时刻，白皎开始恍惚起来，而手下的动作却利落地点了同意。
　　两人的聊天界面就这么自动打开，也就一瞬间的功夫，根本没有细想的空隙。

　　“你已添加了X，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