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临夏》黑旦

29、气球

　　到了中心商圈，白皎先一步跳下车，在车库门口等三人。

　　她心不在焉地低头踢着石子，脑里的小人反复横跳在一条线中，忽左忽右。

　　于徐既明，她是进还是退？

　　还未想清楚，徐既明就已先一步站在她面前。

　　本是脑中常驻的幻影，仅抬头的功夫，真人触手可及，白皎愣在原地，半天没回神，“你、你...”

　　徐既明很自然地将垮在她手肘部的包接过去，还顺手丢了颗巧克力给她，另只手还拿着钥匙扣，“走？”

　　白皎呆滞地点头，抬步走在他身边，这时耳边听到一阵阵的铃铛声。

　　叮铃铃。

　　她侧头寻找声源，却被徐既明手里的她的钥匙扣所吸引。

　　原本只有两把钥匙的钥匙扣上又多了个肥嘟嘟的哆啦A梦，挤得钥匙可怜巴巴并在一起。

　　而那两个哆啦A梦却随着走路的频率，一下又一下地撞在一起，像是在打架。

　　“这？”
　　“我又看见个好玩的哆啦A梦就买了。”徐既明拿起钥匙扣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

　　白皎仰头看着他，抿嘴不言，稍用力地从他手里抢回钥匙扣，然后紧紧攥住，凸出尖锐的钥匙末端狠狠地戳在手心，她强撑着，当做不知。

　　江权注意到他们过来，挥手问：“我们吃啥？”

　　白皎摇头表示随便，此刻的她心思浮想联翩，根本静不下来想别的。

　　姜涵对吃的也不关心，也只说了句都可以。

　　两个男生就更加无所谓，考虑到吃完火锅再去看电影，身上难免会有味道，便询问要不要点菜，得到一致同意后，就选择一家挺有名的川味菜馆。

　　江权先一步走到姜涵身边，还无比刻意地转头朝后面两人挤眉弄眼，然后又笑嘻嘻地、状似自然地靠近她，问她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白皎无语，跟在他们，趁机偷瞄了眼徐既明，却发现他也正盯着她看，当两人视线交汇一起时，心神刺痛了下，她连忙挪开目光，“走吧。”

　　又故作无事地胡扯几个话题，语气轻快，但细听后便能察觉到白皎的刻意掩饰情绪。

　　徐既明低头凝视许久，却找不到阀门深入解决两人看似自然，实则古怪的氛围。

　　商场门口有许多卖气球的摆摊人，众多卡通人物的中间有一个蓝胖子浮在空中，白皎脚下动作顿了顿，仅抬头望了一下后，便快步走到江权身边。

　　“你们先进去，我有点事儿。”徐既明让三人先进去，他则先去了另一边。

　　白皎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等人潮涌上，视线里不见他，才回过神，在发现自己慢了前面两人半拍时，忙跟上去。

　　她装作不在意，像是随口一问：“徐既明去干嘛啊？”

　　“不知道诶，小舅没说，我们先上楼。”江权回答。

　　白皎不自知地回头，找了一圈，一眨眼的功夫商场门口已人满为患，寻不到他的身影。

　　她和江权两人一同上了扶梯，她落后一步，独自在一阶，耳边全是江权不停讲话的声音，以及偶尔姜涵的搭腔声。

　　扶梯缓缓向上，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心底却愈加空落落。

　　像是不受控制般，白皎侧身靠着扶手，然后，再一次回过头，垂落的目光四处寻找着。

　　突然，视线凝滞，所及之处只有他牵着气球走来的身影，以及那飞在空中的蓝胖子傻笑的模样。

　　熟悉的精致眉眼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清晰，小内双，细长眼角，高挺鼻梁，以及唇...

　　扑通扑通。
　　心脏跳得快蹦出来。

　　她像是被定住般，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徐既明，只见他快步走到扶梯，而后登上。

　　二楼到了。
　　梯级水平对接楼层，白皎没注意到脚下，顺势被带上的时候略微绊了一下，她连忙站稳。

　　江权也看到徐既明，“啧，小舅真会玩，还买了气球。”

　　白皎站在一边，没理他，拿出手机给韩沁发了个微信：“啊啊啊啊，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徐既明了。”

　　一会后，她没等到韩沁的回复，反而再次抬头，就发现徐既明已在楼梯口，他将另外两个猪猪侠的气球递给江权，又拿着另外两个气球走到她面前，问：“要吗？”

　　她仰头盯着他漆黑的瞳孔，视野又左移至耳朵，目睹他耳尖从正常到潮红、神情渐而局促的过程。忽地，白皎笑了起来，眼角弯了又弯，她说：“要。”

　　算了。
　　既然管不了萌动的心，就随缘吧。
　　也许过一段时间，新鲜感没了，就没什么想法，也不喜欢了。

　　徐既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绳系在白皎的手腕上。
　　“你要我帮你系上吗？”白皎问。

　　徐既明愣了一下，本褪去的潮红再次浮上耳尖，“好。”
　　说完，将气球递给白皎，又将手递过去，白皎学他刚刚的动作，还将绳故意地系了个死扣，故作无辜地说：“这样就不会飞走了。”

　　“嗯嗯。”徐既明没戳破，拿出个会发光的哆啦A梦塑料玩具放在她手心，再走在她的右手边，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摆弄五花八门的玩具灯光秀。

　　等到了菜馆门口，服务员见四人便直接领了进去，不需要排队等候。

　　迎面而来一个小孩，不管不顾地飞快冲向门口。
　　见状，徐既明连忙揽过白皎的肩膀，把她扯到自己的身边，给小孩腾出路，随即又松开，但始终保持着此刻近至贴靠一起的距离。

　　清冽的气息从上向下萦绕周身，白皎咽了下口水，又悄然挪得更近一些。

　　“喂，小孩，别在出口跑那么快，撞到人怎么办？”
　　身后江权拉住小孩，又赶紧转过身去仔细检查姜涵，担忧道：“刚刚没撞疼吧？”
　　“没事。”姜涵回。

　　“你要是哪不舒服，和我讲。”
　　“就一孩子，能撞多疼？”冰山裂了一丝缝隙，姜涵觉得好笑，清冷的面上露出些许的柔和笑意。

　　“那也疼，这可是肉。”江权笑嘻嘻地回答，又瞬间变脸，拽着小孩，严声教训他下次注意，这才松开手，让小孩离开。

　　白皎瞥见这一幕，自然地靠近徐既明，贴在他身上，稍仰头小声地感叹道：“江权还就上心了！”

　　呼吸扑在徐既明的脖颈上，倏忽间，冷白色多了层红，他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些，却很快又挪回，甚至更近。

　　四人落座，轮着扫了下桌角的二维码，互相询问对方吃什么。

　　这家速度很快，下好单后，菜很快就上来，没能薅到等菜超过半小时就送酸菜鱼的羊毛，而这时，白皎也收到了韩沁的微信，只有一个问号。

　　她想了想，回复：“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喜欢上了。”

　　然后，她又打了一段话给韩沁：“我已经不在想我和他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海王，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暧昧的人，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感觉，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但是，我只知道我心动了，上头了，喜欢上了。”

　　紧接着，白皎又发了一句：“他要是有对象，那我就止损，就算两人成不了，就当认识一下，也没啥，好像我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短暂的悸动就像是烟花，倏尔消失在天际。前几日还胡思乱想着相恋后的交往过程，但等后面把刚冒出的新鲜感被刻意压制，一切又会冷却下来。

　　刚偏离的心思总会回归到最初，也仅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似乎，没什么损失。

　　打完这段话，她抬头，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对面的徐既明，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见她看过去，立马就捕捉到她的目光，他扬眉像是问她怎么了。

　　白皎说：“这钵钵鸡挺好吃诶。”
　　“那就多吃点。”徐既明将他面前的钵钵鸡和她面前的干锅花菜调了个位。

　　韩沁不知道怎么回她，屏幕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始终没发送。

　　白皎先她一步发消息，“我觉得他不太像是海王。如果真的是，那就当我倒霉。”

　　第一次见面就耳朵红了，然后禁不住肢体接触，也经常耳红，许多举止还很生疏，还没她这个老色批会。

　　这人像是久经情场的海王吗？
　　怎么想都感觉他没有过女人。

　　许久后，韩沁回复：“那就先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别顾及很多，直接问。”
　　“...嗯。”

　　*
　　吃完饭，离看电影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四人索性去楼下的名创优品逛了逛。

　　两个男孩没有头脑地跟着她们身后瞎逛，随手拿起一旁的香薰闻一闻，又捏一捏枕头，而后接连锤了锤几个毛绒公仔，一圈玩了个遍，见白皎她们正在试帽子，便先一步在门口等待。

　　等白皎她们付完钱出来后，徐既明不动声色地拿过她手里的袋子，又将刚买的奶茶递给她，他说：“咱今天先喝热得，下次想喝我们再喝冷得。”

　　一副哄小孩的口吻。

　　“好。”白皎心一下软了起来，又想拿回袋子，打算自己拿着，却被他避开，手肘抵在她后背把她向前推了推。

　　进入电影院，徐既明江权让两个女生坐在沙发上，他们去取票，而后又去排队买了爆米花。

　　白皎坐在那等了好一会，见他们还得好久才轮到，便拿出刚买的彩色折纸，挑了个粉色的颜色，跟着记忆叠了个爱心，叠好后放在手机壳的背后。

　　徐既明他们还在点单，而姜涵似乎正和父母解释今天迟点回家，无聊之中，白皎又拿出一张黄色折纸，在手机上搜出纸盒的叠纸步骤，按着上面所说，叠了个纸盒。

　　纸盒是全封闭的，在最后几步时，白皎将刚刚叠得爱心放了进去，然后合上，无开口。
　　就像是藏住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们在干嘛？”徐既明江权两人各捧着爆米花走过来，然后看了眼手机，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

　　白皎将纸盒放进奶茶袋，跟在他们后面走。
　　不知什么时候，徐既明走到她的右手边，刻意减缓速度与她并肩。

　　一号厅里，灯光已经灭了，黑洞洞一片。

　　白皎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阶梯，却还是没注意，忽地走空，踉跄一下。

　　而身后冒出一只手越向前，握住她的胳膊，轻稳住她。
　　她转过头，对上徐既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