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水蓝水

27、第 27 章

　　楚子墨这两天不知去了哪里，他是太子的太傅，其实从楚子墨平时的上班情况看来，是一个养老式的上班，像退居二线的老领导上班形式。可这新婚后第一次两天没回家了，这是出外差？像上次一样？沈绣忽然想起上次楚子墨遇刺，不知这次顺不顺利。
　　今日还没回来，沈绣没事便到书房外走了走，隔着门缝向里面看了看，光线有些暗，就一个书桌、椅子、书架，简单得不得了，墙上也没有字画，就挂了一把剑，门帘后该是内室了吧，他晚上就住那里？
　　“你在做什么？”
　　冷不防的声音吓得沈绣跳起来，转过身看到楚子墨负手站在身后。
　　沈绣被抓包偷窥有些尴尬，可是此时最棘手的是，两人刚刚才建立了一点脆弱的信任，她这个无意之举只怕会毁得一干二净，可更不能说假话。一个十几年征战沙场的将军，能是被糊弄的？反正在楚子墨面前实话好过临时编谎话。
　　虽然思量这么多，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沈绣低下头，两手在身后搅着，低声道：“不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又不能去问你的护卫，那多没面子啊。又没事做就出来走走，看到你每天睡的书房，就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地龙。”
　　这确实是沈绣想过的，她睡的房里因原本是楚子墨睡的，所以也没地龙，但是房里始终有两个火盆，听玉竹说，楚子墨晚上没要过火盆，这么冷的天，得多冷啊！卧室没地龙，书房更不可能有了。
　　沈绣抬起头，两眼清明，连脸上的疤都显得真诚了些，她看着楚子墨的眼睛摇摇头认真道：“这可巧了，正让你瞧见了，可我没有想打探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睡觉的地方冷不冷，这两天已是数九天了。”
　　楚子墨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将大氅丢给身后的四平，上前一步道：“想看就进去看看，我的书房你可以进，想看书就去找，不过我不是文人，我的书可能你没兴趣。”
　　四平已上前打开了书房门。
　　沈绣跟着楚子黑进了书房，一看还真是简陋，跟她在外瞧着的一个样，只在窗下还放着两把椅子和一个小几，小几放着没下完的围棋。
　　楚子墨推开窗，屋内亮堂了些，沈绣撩开里间休息室的门帘一看，“呀”的叫了一声。
　　楚子墨忙走过去：“怎么了，有虫子？”
　　“你睡这样的地儿？”沈绣蹙眉。
　　这像什么地儿啊，不过是外间的一半大，只放了一个小榻，以楚子墨的身量，翻身都费劲。边上只放了一床被子，褥子也是不太厚，甚至连个放烛台的小几都没有。
　　楚子墨伸头越过她头顶扫了一眼内室，不在意道：“不就是睡个觉吗，当年我们在边关，十天半月的睡地上，树上，这样的都是最好的了，我营帐的床连这个榻二成都不如。”
　　“两成不如，睡的光篾席吗？”沈绣转身将楚子墨胸口一推，向门外唤来四平道：“你将这里的被褥……”想着那么薄的被子，摆摆的手道：“算了，算了，你将里面你家大人的……的必用品都搬到卧室去，这里的被褥啥的就算了。”
　　四平看了看楚子墨，等着示下。
　　楚子墨道：“不用，我……”
　　沈绣像没看见他似的走到门口向内院叫道：“玉竹——，玉竹来书房一下。”
　　玉竹轻快的跑了过来道：“小姐？”
　　“你去里面看看……算了跟我来。”沈绣领着玉竹进了书房里间，外间两人像是空气般的存在。
　　“大人？”四平小声音的问。
　　楚子墨刚想说话，门帘撩开，沈绣两手空空，玉竹抱着榻上的被褥，沈绣一脸嫌弃的看了楚子墨一眼：“唉！咋过的？”里面榻上放的就被子，啥也没有，就还真是倒头就睡，醒来就走，连个懒觉都嫌的地方。
　　沈绣又看了看，外间书架上只有书，桌上就一个砚台，一支笔放在笔山上，旁边放了一络空白信纸，上面镇纸也无，更别说什么瑞兽、盆景、卷轴什么的，墙上也是一把剑镇宅，啧啧！
　　沈绣看着墙撇了撇嘴后，看着楚子墨道：“大人还是晚上回卧房睡吧。”
　　楚子墨：“我没……”
　　“四平，别铺被褥了，晚上记得提醒你家大人回卧室睡，你怎么照顾你家大人的！”沈绣打断楚子墨的话对四平道。
　　四平无辜的半天我、我、我也没我出个什么来，他是能安排大人在哪睡的人？

　　回到内院，沈绣让玉竹拿出柜子里的新被子和褥子在火上先烘一烘，想到楚子墨那个寒酸的书房，她都怀疑这个卧室先前怕也不是这样，估计是因为成亲不得不布置的。
　　不然，以楚子墨这种有地睡就是床，能饱肚的就是饭，对生活质量得过且过的人，这卧室里估计就是一架床和柜子再无多余了。
　　外间估计就是个榻和椅子了，桌子估计都没有，想来那桌子还真是个新的，实木怎么会还没有印子？
　　沈绣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爹不疼娘不爱的，别人想他死，自己也不心疼自己，这是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看来这世上也就那位七公主对他还真是真情真意了，还送了伺候的丫鬟和厨娘，可听四平那意思，连饭都怎么在府里吃，沈绣忽然就不气那个公主了。
　　至少，福玉公主心里是爱着楚子墨的，这世上倒也有个人对他是暖着心的，可他不愿意，唉！
　　感觉他这日子过得哪儿哪儿都是冰汪汪的，怪不得总是冰坨子脸。
　　楚子墨悠闲的度步进来，撩开门帘，玉竹将新被褥抱去隔间烘烤去了，紫竹在厨房里做午饭，屋里沈绣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楚子墨负手走了进去，沈绣埋头闲唠着：“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活得真没劲，明明是个官儿，国公爷呢！怎么家徒四壁的，唉！看着真是心酸，那书房的摆设连我爹书房一半都不如，唉！”沈绣摇摇头继续唠叨道：“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的，玉竹，你说，大人为大周立了那么多功，多好的人，笑起来又好看，我每次看大人笑我也高兴，就像春暖花开一般，嘿嘿！可是，唉！这么好看的男子，却喜欢男子，可惜可惜，啧啧！不过，二殿下和大人倒是般配，也不掉价，郎才配女貌，大人的貌二殿下配得上，嘻嘻嘻！玉竹，你说，大人这么英俊神武为什么内心却是个女……”沈绣一边说一边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放下笔转过身来定住了……
　　“女什么？”楚子墨撩袍大马金刀的抱臂坐在沈绣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沈绣仍是定住的“女”口型。
　　沈绣不由自主的身子矮了几许，收回嘴唇尴尬的舔了舔了，眨眨眼道：“什么？”故作不解。
　　楚子墨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云淡风轻的道：“国公府的规矩，非议编排主子的，杖五十，发卖。”
　　楚子墨看着忽然睁大双眼的沈绣，挑了挑眉，道：“念你初犯，又是个主子，减半吧。发卖或庭杖五十里选一个，当然两个一起选也无妨。”
　　“你认真的？”沈绣后背汗毛都起来了：“我是你新认的妹子！”
　　“你去了解一下，在我军中犯了错后我的手段，可没有认亲这一说！”楚子墨眼睛直直的看着沈绣，盯得沈绣搞不懂这是逗她还是真的发大火了？
　　“必须选？”沈绣再一次确认，脸已苦起来了。
　　“我的话就是命令，你说哪有一个将军发军令会无缘无故当儿戏的。”楚子墨道。
　　沈绣一时真有些吓到了，深吸一口气，坐正了身子。
　　楚子墨倒意外了，本想借此教训她不要胡乱说话，要谨言慎行，上次教训了她，她还不长记行，现在连他和殿下都敢编排了，还和下人玩笑这些！真是不打不长记性，他还等着吓她，她痛哭流涕后，自已如何教训的话都想好了，这怎么和他想得不一样？
　　沈绣正色道：“大哥刚刚是在偷窥和偷听？”
　　楚子墨：……
　　沈绣：“大周律法，成年男子私闯未婚女子闺房若危害性命者，判刀斩；若造成伤害者，判剁指、刺青；若未造成害者，判鞭刑二十，游街一日。”沈绣认真道：“大人就洗洗准备游街吧，我让玉竹准备好伤药，玉竹的金创药极好。”
　　楚子墨冷笑一声：“律法上你还是我妻子。”
　　沈绣一噎：“那我是主子罗？”。
　　楚子墨冷哼道：“府里我说了算。”
　　沈绣思想斗争半天，五脏六腑交流后终于只剩脸皮厚了。
　　“大哥——！哇……”沈绣起身扑在楚子墨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哇哇大哭起来：“我是你刚刚认的妹妹啊！你不要了吗？”
　　门帘一下掀开，玉竹站在门边看着屋里的一幕，一时不知该放下帘子还是该问一句什么，紫竹大叫着小姐，手里还拿着锅铲跑来。
　　楚子墨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两人一哆嗦，却坚定的看向沈绣，沈绣脸枕在楚子墨膝上侧看过来，挤了挤眼，示意二人出去。二人才不得不拉好门帘出去了，却都无心再作事，忐忑的守在院内。
　　屋内沈绣还在卖着兄妹情，博取同情，哭得可怜，抽抽噎噎说不完整一句话，楚子墨烦得眉头拧得快打架了。
　　“不准哭！”楚子墨揉着太阳穴喝道。
　　沈绣惊得卡在了那里，抬起泪眼，尽量可怜的瘪着嘴一抽一抽的。
　　“错了没？”楚子墨教训道。
　　错了？”沈绣服软道。
　　“错哪了。”楚子墨依然严肃。
　　“我错在……错在……错哪了？”沈绣抬起头看向上头一脸威严的楚子墨，眨了眨眼，瞬间清醒了，对呀！我错哪儿了？
　　想到这些，沈绣松开抱着楚子墨腿的手，胡乱擦了擦眼泪，也不抽抽了，仰头看着用鼻孔看着她的楚子墨，反问：“我错哪了？”
　　“你……”楚子墨气笑了，呵呵两声指着她：“非议主子。”
　　沈绣盘腿坐在地上，哼道：“我是你夫人，还是你刚出炉的妹子，哼，哪个身份都是主子。”
　　“你……”
　　“你什么你，再说了，我哪句错了？要有一句错我认你罚，绝不失言。”沈绣抱着双臂誓不低头。
　　“你知道你都说了什么？”
　　“说你好看，是错的？说你是大周功臣，是错的？说你家徒四壁是错的？你看看你那寒酸的书房，我说错了？说你不择吃住，我说错了？这也是你红口白牙亲口说的，我错了？”沈绣越说越觉得有礼，怎么就被他的气势吓成这样了，真是没面子，她起身拍拍裙子，抚了抚发鬓，小兔崽子！吓得阿姨差点打哆嗦。
　　“哼，你说二皇子和我是怎么回事？”楚子墨敲着桌子低声喝问。
　　沈绣眨了眨眼，原来症节在这里，捅了肺管子了，这种事让人发现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挂不住吧！
　　沈绣抿嘴微微一笑，一脸安抚他不用怕的样子，上前走到楚子墨身后替他捏着肩膀，凑近小声道：“不用害羞，我懂的。”又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给你们掩护好，放心，殿下人也不错，咱俩也可以做好姐妹不是。”暖暖的热气裹着淡淡的体香，直窜进楚子墨的鼻腔，背脊僵直，耳根有些痒。
　　楚子墨僵硬的转了转脖子将沈绣拉到前面站好：“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怕你坐累了。”沈绣揉了楺生疼的手指关节，硬梆梆的肉，咯得人生疼，呸！
　　“你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哪只眼看到我和殿下……”楚子墨挥挥手，恶心得都说不下去了。
　　“你们不是很要好吗？”沈绣道：“不是为了你们的爱情，让我嫁进来做掩护吗？”
　　楚子墨无语的抚额，调了几息叹气道：“你都听谁说的，你这脑子里都是想的什么？一个姑娘家，你……你还是每天写一百个大字静静心吧。”楚子墨无力再教训她了，疲惫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站住回头道：“刚刚你以为我是你的丫鬟。”
　　沈绣一个激灵，快速上前扑去抱住楚子墨大腿：“玉竹啥也不知道。”
　　“啥也不知你还与她讨论？那口气可不是只说了一次。”楚子墨踢了踢被抱住腿，垂眼看着沈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