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水蓝水

16、第 16 章

　　看着兀自一人站在那里一脸纠结的沈绣，楚子墨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为难的事这么难解决，便问道：“何事？”
　　沈绣冷不防他开口说话，忙笑笑打个圆场道：“这不是让大人见笑了吗？正想着如何弥补。”
　　“弥补什么？”楚子墨问。
　　沈绣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矜持的闺阁女子，今日失礼了，大人见谅。”
　　“我从不与小孩子见识。”楚子墨认真道。
　　沈绣扶额：……
　　沈子墨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这是一千两银票，你拿着。”
　　沈绣狐疑的坐下来拿起银票，是京城最大钱庄隆昌钱庄的银票，见票即兑。
　　沈绣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小心的问：“是府里的家用？”
　　楚子墨：“……！不是，当初说好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今年的我先给你。”
　　“这……这个不用，您……”沈绣有些不好意思。
　　楚子墨抬手制止了沈绣的话道：“你如今也就十四岁吧？”
　　沈绣眨了眨眼不知他什么意思，点点头。
　　楚子墨道：“我累你小小年纪便受如此侮辱，这是我的不是。”
　　沈绣明了，这是说今日府门前福玉公主对她的喝骂。
　　沈绣明朗的笑笑道：“没事，我这脸一路上说的人多了，我都不在意的，她又没说错。”
　　楚子墨第一次认真打量沈绣，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不似作假，有些意外，又感到欣慰，声音竟有些放软，好奇道：“恕我冒昧，你这脸是怎么伤的？”
　　沈绣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轻声温和的话音，有些受宠若惊，再加上窥破他的小秘密，内心没来由的有了一丝亲近感，虽说失望于他不是姐妹。
　　沈绣眼里满是亲近的道：“不冒昧，你我同在屋檐下，风雨一起挑，我不在意的。”沈绣轻轻撩了一下脸上的面纱，又飞快放下道：“一开始吓倒你了？”
　　楚子墨摇摇头，这点伤疤算什么，他胸前和后背的伤痕只怕她见了也会吓得哆嗦。
　　沈绣挑高眉，有些失落的道：“不吓人吗？”紫竹不是说够吓人了的吗！
　　沈绣忙笑道：“这个呀是小时候在庵里住时遇到匪徒了。”沈绣早在脑子里编好了故事：“我那时才五岁，你知道吗？那时静慧师太每天都要做早课，卯时就起来了，我只得跟着起来，不然就太不懂事了，你也是卯时起来晨练吗？我看看你好像每日都好早在练武。跟着静慧师太还要做早课，总是打瞌睡，好困的，不过还好我当时只每年在庵中住一月就行，不然如果一年三百……”
　　“好了。”楚子墨抬手打断她的话道：“所以是匪徒进了庵里，所以用刀划了你的脸。”楚了墨实在没耐心听她叨叨太多。
　　“嗯，我那时好怕，庵里的师父们又不懂武……”沈绣埋怨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楚子墨实在怕她吧啦吧啦扯一大通不重要的，忙抬手再次制止，问：“宫里的太医也许能治好你的脸，你不想试试。”
　　沈绣眨了眨眼，道：“师太在庵……”沈绣再次叨叨想让他放弃这个话题，放弃问自己过去，她不想说太多谎话。
　　“好了。”楚子墨耐心快用完了，无奈的道：“不要说别的话，就说愿不愿意。”
　　“不愿意。”沈绣坐直身子认真道。
　　楚子墨有些奇怪，本以为她一个孤女，脸上这样的伤，即不受表婶待见，自然不会花银子给她医，她应该也没什么银子，两个嫁妆铺子如今也才交到手里，就算有营利，只怕她这样的小小年纪会被掌柜的盘剥一些。心下有些怜悯，又看了看她头上简单的一支银钗，有些寒酸，身边无多余银两自然也无法
　　找到好医生和金贵的药材来医治，小姑娘家家的，不是都很在乎容貌吗？
　　“为什么？”楚子墨生平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劝着一个人，道：“你还小，不知容貌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你往后嫁人了，如果夫君嫌弃……”
　　“我就这样，他嫌弃如何会娶？再说，爱娶不娶，我就这样。”沈绣有些生气，难道喜欢一个人就
　　只看外貌？虽然确实是始于颜质，但是当着她面，还是有些生气，虽然这疤不是真的。
　　子墨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说话都不大声音说的小姑娘竟也能发火？
　　楚子墨道：“你难道一生不嫁人？别人……”
　　沈绣腾的站起身来道：“管别人作甚，我又没吃他家大米。”这人脑子抽抽了，总是想医自己脸，别人拒绝了，咋还这么不依不饶的，这可不是楚子墨的作派，他不该是万事不放在眼里的吗？
　　想到什么，沈绣又坐下道：“你不用内疚，觉得连累我被骂，或是以后成个弃妇什么的，不用，我挺自在的。”唉，看来这位楚大人是真的内疚骗了她，其实他是想让她挡在前面成全他与二皇子的爱情。
　　楚子墨真是看不透她，一脸不解的看着沈绣，京中的女子哪个不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却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想到自己的事，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了。
　　看着忽然沉默的楚子墨，沈绣以为拂了他好意，他不高兴了，她起身半倾身子，上半身倚在了桌子上，右手在嘴边轻轻拢起。看着她忽然从对面隔着桌子倾过来的上半身，楚子墨本能的向后轻轻一倾，
　　沈绣笑道：“其实，我是故意这样的。”说完指指脸。
　　楚子墨一脸疑惑。
　　沈绣重新退回坐好，道：“因为我以前太漂亮了，他们都说像天上的仙女，每个人见了我都目不转睛，我都烦了。”这是实话，紫竹可以作证。
　　楚子墨：……
　　楚子墨轻咳了一声，掩饰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所以啊，意外伤了脸，面纱一带，嘿，你说怎么着？”
　　“怎么着？”
　　“清静了。”
　　楚子墨：……
　　“所以，您千万别给我医，我这可是难得的清静，医好了，我估计这京里天天得堵成什么样儿啊，就为了看我……”
　　“卟”定力如楚子墨也没忍住，一口茶喷在了地上，又用拳抵在嘴上用力的咳嗽起来。
　　“唉呀！这是咽着还是汤着了？”沈绣看他咳得耳朵都红了，忙起身去拍他的肩，楚子墨有些抗拒的让了让，可抵不得呛得难受，也由着她拍着后背。
　　“紫竹——四平——，快拿水，不是，拿……，算了吧。”啥也不是，咳出呛着的水就是了。沈绣手忙脚乱的拍着，又拿帕子擦楚子墨额上的汗……。
　　四平跳脚跑了进来时，楚子墨已咳过了，正吁着气呢，沈绣在一边轻声问询着什么，楚子墨摇着头，四平都傻了，什么时候看着自家大人被一个女子一手拍着背，还靠那么近，而大人竟毫不反感和厌恶？这位姑娘可真是天神。
　　四平愣了一下神，忙进屋里，紫竹也前后脚跑了进来，沈绣自然知道以楚子墨这种平时走路都是眼不四顾，鼻孔向天的人，哪会让人看到他此时狼狈得鼻涕眼泪的样子，估计四平也是没见过的，忙转身挡住道：“都……都什么时候了，大人都饿得生气了。”
　　紫竹嘴角抽了抽道：“已经好了，玉竹端过来了。”
　　“好，四平也去帮忙，快快，都去。”沈绣站在那里挡着两人视线，挥着大袖赶小鸡似的将二人哄出去了。
　　二人走后，沈绣忙道：“大人，不如去净房洗把脸。”
　　楚子墨一言不发地起身，大步上前甩开门帘进了内室。
　　这是生气了，丢了面子。沈绣吐吐舌头，缩着脖子跟了进去。
　　净房里，还有半桶凉水，沈绣忙自觉的上前舀了一瓢在铜盆里，一脸殷勤的打湿帕子，双手递了上去。
　　不知怎的，她知道是因为自己他才呛着了。
　　楚子墨眼睛通红，看了看沈绣笑眯眯的眼，不知怎么的竟生不起气来了，像她这样不知愁的生活不也挺好，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是很好，这样洒脱的性子不是很好吗？他叹了口气，竟有一股想摸摸她头的冲动，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妹妹，他想他应该会觉得温暖一些的，可是……，他心中暗嘲，还是不用了，少一个人痛苦不是更好。
　　楚子墨看着她，很想问问她以前的生活，听说她表婶对她很不好，她的性子却这么开朗，他很好奇。
　　可是想到刚刚就问个刀疤的事，她都能云山雾罩的扯烂棉絮似的扯一大通让人瞌睡的无用话语，便打住了打听她过往生活的想法。
　　“你银簪子上的那个圆珠还是那种药？”楚子墨洗了脸，将帕子交给沈绣后指着她头顶的簪子。
　　沈绣点点头道：“是啊，这个是庵里……”
　　“好像饭端过来了。”楚子墨边说边侧身快步出了净房。
　　沈绣抿唇笑了笑，将帕子晾在洗脸架上，小样，看你以后还想打听吗？我叨叨不死你，年轻人，还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