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万里[娱乐圈]》从妙

40、决定

　　五套服装，每套配合不同的妆发造型拍好照片，再做一个深度访谈。

　　聚光灯下，贺钊飞温文的气场瞬间切换。

　　他斜倚在一扇斑驳的木质门边，双手端起一把老式手枪，在晦暗不清的光影下，警惕地守候着门外的动静。

　　目光沉着而冷静，连耳朵都传递着他坚定的情绪，一袭利落的长风衣下，能分明地感受到他全身每一处肌肉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奋身夺门而出。

　　无比简单的场景，道具门后便是回归现实的片场杂物，他的专注力却让人情不自禁相信门外正危机四伏，一场激烈的枪战近在咫尺、迫在眉睫。

　　现场所有人屏息凝神，贺钊飞强大而独到的表现力，把围观的人纷纷带入戏里，只有摄影师一人还记得不断按着镜头快门，咔嚓的拍摄声和他嘴里的“很好”，“再向左边侧一点”的指挥声，提醒着大家这场精彩绝伦的独角戏，只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静态拍摄。

　　每一个镜头下，他都如此熠熠生辉。

　　如同天生的表演王者。

　　拍摄工作的进度和质量都好得让工作人员暗暗吃惊，尽管每套照片更换服装、造型、场景都需要不短的时间，临近傍晚的时候，所有的拍摄都已经顺利完成。再做一个文字的采访，大家就都可以收工大吉。

　　“真没想到这么快，都做好准备顶一个通宵了。”

　　“贺老师真是太棒了！真的很好拍！”

　　“又快又好，如果每次拍摄都这么顺利就好啦。晚上去酒吧嗨一下？”

　　杂志编辑们欢快的窃窃私语传到林芸的耳朵，高效而有质量的工作总是让大家心情愉悦。
　　贺钊飞去了隔壁跟记者做访问，林芸和侯立芳留在化妆室。侯立芳一会看看表，一会往外不停张望，坐立不安。终于，看到手机信息的她脚步欢快地冲出房间，不一会传来了她热情的声音，
　　“钊飞正在做访问，马上就出来。”

　　乐向超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西装，搭配银色的丝质衬衫，最上面两粒纽扣解开，若不是一进门便摘下墨镜，林芸乍一看还以为是杂志请来的哪个当红模特。他身边的那位倒是标志性十足，最流行的把两边鬓发一刀剪齐的公主切发型，一张堆满了玻尿酸的妆容精致的脸，一身华丽霸气的职场时装，正是频繁出现在各个社交场合的杂志主编，时尚女魔头徐文。

　　两位大佬一同现身拍摄现场，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而乐向超此时此地的出现，让林芸心里恍然明白了什么。先对外放消息说贺钊飞拼命想签有新在舆论上带节奏，再给出杂志封面拍摄的甜头主动示好，一个大棒后面接一个胡萝卜，有新的套路层出不穷，倒也的确是乐向超的作风。

　　见到林芸，乐向超亦不意外，眉梢眼角飞扬着神采，不待侯立芳开口，他主动向徐文介绍，“这是贺钊飞的造型师林芸小姐，我们也是老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多合作。”

　　徐文自然很给面子，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主动跟林芸握手，“林小姐好，期待以后的合作。”

　　“徐总好，我也非常期待。今天拍摄下来，学习到了很多。”林芸落落大方。

　　察言观色方面绝对一流的徐文一眼看出乐向超想跟林芸单独说话，非常知趣地拉过侯立芳，“我们过去看看贺钊飞的采访，乐总你们好好叙旧。”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乐向超和林芸两人，面面相觑。

　　“刚下飞机，本来要回公司开会的，听说你也在，觉得过来看看也行。”乐向超扬了扬头，率先打破沉默。

　　“看来今天的拍摄，果然是乐总公司牵的线。”林芸轻轻一笑。

　　“让负责公关的子公司顺便推了一下。”乐向超示意这是举手之劳，“上次就说过给你介绍些时尚圈有分量的人物，你看上去兴趣不大，今天倒是刚好凑巧。”

　　林芸看在眼里，觉得没甚意思，无心搭理。乐向超却显然不识时务地继续侃侃而谈，

　　“听说贺钊飞还在迟疑，到底跟不跟我们签约。我其实也不懂他还在犹豫什么。江源星的签约现场你也在，我们跟季晨合作得非常愉快，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段时间，季晨挣得可算是盆满钵满。”

　　这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倒不是希望劝林芸一起说服贺钊飞，更像是在抓住机会奚落一番在他眼里一个不知好歹的艺人。

　　林芸顿了顿，微微冷哼一声，开口道，“这么优柔寡断的人，还让乐总费心牵线拍摄顶刊封面，现在又亲自到场来慰问，就算是顺手的事，真是煞费苦心了。”

　　乐向超的脸色瞬间僵了僵，林芸的态度明显惹得他并不愉快。他环抱双臂，神情肃然，甩下话来，“既然能双赢，何必假清高。如果这次的机会溜走了，我敢断言，贺钊飞永远只会在娱乐圈边缘打滚，永远进不了最核心的主力竞争圈。”

　　林芸咳了一声，“原来整个娱乐圈的核心乐总都一手在握，真是笑看风云、雄霸天下了。我这种古板的人，只知道文艺创作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呢。”

　　嘴上没能讨到半分便宜，乐向超不免愠怒，转头却又嚣张地笑起来，“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死，贺钊飞不过就是摆摆架子而已。他要面子，我给足他就是，最后必然还是会签的。咱们以后见面也是常有的事，老这么针锋相对的，你也难受。”

　　“这个乐总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决定了。”林芸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贺钊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化妆室，从乐向超的身后慢慢走来，声音低沉、冷静却坚定有力，“乐总，非常感谢有新集团的盛情相邀。我最近刚做了个身体检查，虽然没什么大事，但医生警告我如果不注意休养，肠胃会出大问题。我没办法挑起贵公司要求的重担，只能遗憾地抱歉了。”

　　乐向超一脸不可思议，“钊飞，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可以慢慢商量。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侯立芳和徐文呢？”他下意识地看看贺钊飞的身后，呼吸明显有点紊乱，目光在寻找自己能压制住的人。

　　“立芳跟徐文聊得不错，我做完访问，就先回来了。”贺钊飞与林芸目光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林芸没有太过意外，不论贺钊飞怎么选，都是他的权力。这是他的人生、他的事业，她能做的只有支持。而刚才的贺钊飞，即使是拒绝，谦和与温暖的气质都一如既往，把她从乐向超蛮横的威压下解脱出来，她浑身一松。

　　“你想清楚了就别后悔。有很多艺人求着跟我们签约，我们都一直压着，在等你的答复，现在也好，不用等了。”她俩的相视而笑，乐向超尽收眼底，一股无名的火气窜上来，他突然间被激怒了，再没有耐心说什么话，冷冷地拿起了电话，“跟徐文和侯立芳说一下，公司还有个会，我先走了，再见。”

　　化妆间只剩下贺钊飞和林芸两人。

　　贺钊飞的嘴角上翘的弧度显示他心情不错：“刚才你跟乐向超说的话，正中要害。文艺创作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不是一家雄霸天下，独断专行。拒绝一家的机会，并不等于失去全部。”

　　“待会侯立芳回来，知道你一口回绝了乐向超，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林芸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

　　“只能希望她能尽快调整心情了。”贺钊飞目光殷切地望着林芸，“小芸，说心里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不会，”没有丝毫犹豫，林芸几乎是瞬时反应，“有些机会，可能错过了可惜；有些代价，听起来很可怕。但人生不就这样，谁不是有得有失，谁又能应有尽有。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才是大智慧。”

　　几天前，林芸给贺钊飞发了一份报告，那是唐心宜答应给她做实习生之后，她交给这个外语系大学生兼资深追星族的第一份工作：娱乐圈对赌协议的案例分析。唐心宜综合运用了的论文分析能力以及多年追星的背景，交出了一份内容扎实的报告。

　　贺钊飞亦向他长期合作的律师朋友进行了详尽的咨询，对利弊进行了全方位的考量。

　　的确，娱乐圈资本与导演、明星对赌的案例并不少。光鲜亮丽的“资本驱动资源”下，有的完成了协议要求，收入大增，也有久负盛名的导演无法达到业绩要求，不得不自己补上赔款。盈利要求让导演在艺术性和票房之间苦苦挣扎，明星也不得不一步又一部不停接拍，项目的质量和水准有极大压力。

　　签约的时候固然说的都是光明的一面，仔细审视真正执行的几年期，各种甘苦一言难尽。当然，即便如此，愿意“上钩”的人，依然层出不穷。

　　化妆镜上一圈明亮的白炽灯泡，勾勒着贺钊飞和林芸修长的轮廓。贺钊飞偏偏头，浅浅地笑着，“要拒绝诱惑，真的很难，但从心所欲的感觉，实在很好。”

　　贺钊飞眼中闪动的光芒，林芸的心情也荡起阵阵悸动。

　　他生活在娱乐圈漩涡的最中心，却依然一直保有初心。他的一言一行，似乎在告诉她，不必长袖善舞，不需趋炎附势，他有属于自己的期许，坚守内心的安宁。她知道，不管他选择的是什么，自己都会坚决跟他站在一起。

　　林芸的内心波澜壮阔，贺钊飞却突然问起，“你跟乐向超认识很多年了吧，说话倒真是不客气。”一丝狡黠从他眼里闪过。

　　林芸一愣，突然笑着挥挥手，“不想提他了。谁没有过眼瞎的时候。”

　　贺钊飞不动声色，“就冲这个，也决不能跟他合作。欺负过你的人，一律拉黑。”

　　林芸呆呆地笑了笑。潮湿的雾气氤氲上来，她使劲眨眨眼，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