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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呕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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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饭毕,稍作休整,贺钊飞跟陈茹端着剧本,商量着对词、表演。小红觉得困劲儿上来,把杂物箱上贺钊飞的戏服装进布袋,放在脚边,坐在箱子上打起了盹。
一眨眼午休时间已过,场务招呼大家继续拍摄,小红打了个哈欠,起身帮贺钊飞把衣帽穿戴好。
“飞哥身上好香啊,”化妆的小妹妹边给他补妆一边说。
“刚才陈茹老师过来一起吃的饭,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吧。”刚睡醒的小红嗅觉和脑子都有还点木木的,想了想说道。
贺钊飞不以为意,对着化妆镜整了整衣冠,低头准备戏份。
下午的第一场,是陈茹跟贺钊飞重逢后相互试探彼此心迹的重场戏,长达两页多纸,全是对话。还好中午饭后两人逐字逐句地捋过一遍,贺钊飞不仅把自己的表演想得很透彻,对陈茹角色的理解也很清晰。陈茹虽不爱做功课,但并不是个笨人,稍一点拨,算是抓住角色需要的重点表现出来。在导演拆分逐段拍摄、现场提词的各种辅助下,这一大场戏终于顺利地通过了。
陈茹激动地扑向贺钊飞,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快活地说,“我今天可以收工啦!飞哥你继续加油哦,明天见!”又开心地跟导演打招呼,“导演,辛苦啦,再见!”
导演笑眯眯地目送她离场,才接着指挥着现场人员布置下一场戏的场景。
拍着拍着,贺钊飞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头很沉,有点眩晕。那是一种沉香的味道,混杂着玫瑰、桂花的花香调和松树的木质调,以及些许朗姆酒的气息。陈茹一直用这款香,每次靠近都能闻到,但现在她已经离场,为何身上的香水味却一直没有散去?胃也一直拧着劲,中午吃得并不油腻,排骨汤也只喝了一小口,为什么现在一阵阵地反胃?还是因为这阵强烈的熏香吗?
贺钊飞和几位年长一点的演员一路走来,讨论当朝大事,指点江山,纵横捭阖。其中一位有句台词忘了,停机大家休整一下重来。突然又有一位演员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味啊,这么香,闻得我都要忘词儿了。”
贺钊飞眉头一皱,整个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了一起,他努力不动声色,用最大的意志力撑着跟大家一起,继续把戏拍完。
导演一声“过”,贺钊飞一个箭步急奔洗手间。胃在持续不断地抽搐,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一阵阵地翻滚上来,直到他找到马桶,刷地一下奔腾而出。汤、水、食物,贺钊飞一直吐,吐到胃里空空如也,呕吐的感觉仍然止不住,胃酸也被他吐了出来。贺钊飞的眼前一阵黑暗,全身的寒冷一丝丝地蔓延上来。他使劲抓紧墙壁,不让自己滑落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觉得缓过来了一些。他关上盖子,把马桶冲干净,走出隔间,在洗手池前站定。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如纸,眼圈下面是化妆师的粉底都无法遮住的浓重乌青,似是一番劫后余生。
他狠狠洗了把脸,捧着水漱了把口,走出卫生间。
林芸和小红都在门口等着他,眼里写满关切。
“飞哥,你没事吧?”小红焦急询问。
贺钊飞摇摇头,“走吧,去换衣服。”
林芸觉得事有蹊跷,这么浓郁的香味,定是有个源头。贺钊飞换下来的今天所有戏服和配饰后,她一件件取出来,检查整理一遍,果然在装戏服的布袋里找出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精巧可爱的手工香囊,以五色丝线缠制而成,上绣绿荷红莲,鱼戏其间。
“这不是戏里的道具吗?飞哥的角色送给女主角的。”小红一眼看了出来。“我记得拍完之后,陈茹专门问这个东西还要不要用了,不用的话她想自己留着,觉得很好看。”
林芸凑近一闻,香味浓郁,而且跟整个下午空气中萦绕着的就是同一种味道。
“这种香味淡淡的其实还好,浓度太高,容易熏得厉害。”林芸指出。
“香囊不是陈茹自己拿走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小红仍是莫名其妙。“这个兜中午吃饭前还是空的,飞哥吃饭的时候把戏里的外衣和帽子脱下来,我都放在兜里面,也不知道这香囊什么时候出现的。”
“既然是陈茹的,那明天还给她吧。”贺钊飞似乎不想大做文章。
小红却突然恍然大悟,“天哪,我知道了,就是陈茹搞的鬼!今天中午除了她和她助理,没别人来过,香味也是她常用的。明明是戏里的信物,戏外还要拿过来啊,故意搞得戏里戏外分不清楚,飞哥她可真主动。”
助理小红人憨憨的,倒是净拣大实话来说。
白天陈茹停机后往贺钊飞身上贴身紧靠、丹目含情的画面,林芸自然看在眼里。她能感觉到贺钊飞的些许不耐,也见到他一直希望排除干扰,顺利推进拍摄。
贺钊飞不置可否,林芸倒是笑了,拿起衣服跟他说,“你放心吧,我跟服装组的人都算熟了,跟他们打好招呼,今晚我把这些衣服拿回去清洗好,明天肯定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小红却依旧忿忿不平:“怎么花样越来越多了。以前我记得有个剧组,有女演员还直接上飞哥房间敲门,现在怎么变成假装落东西了。也不留个好点儿的,味儿这么冲的玩意儿闻着就想吐。回头我看到她都想吐了。”
“还有人上房间敲门呢?这么生猛直接的吗?”林芸调侃。
“当然有了,我可从来不说假话。只要飞哥愿意,想跟他亲近的人可太多了。还经常有人来找我,想让我跟她们说些飞哥个人的事儿呢,她们想投其所好接近飞哥,我从来都不搭理的。一看那些人就不安好心!”
小红还在忙不迭地控诉,贺钊飞终于出言止住她的话头:“以前的事不用提了,拍戏有时候容易人戏不分,我也是花了一段时间学会怎么下戏后抽离。陈茹这边后面还有很多感情的重头戏,还得一点点来,坚持把戏拍完,我没有回应,她心里会清楚的!”
说话间,他若有似无地向林芸看了一眼。林芸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他也在说给自己听,却只觉得他果然是个烫手的香饽饽,太多人趋之若鹜,自己实在是惹不起、不敢惹,也不能惹啊……
装潢精雅的法国餐厅里,穿着小礼服的林芸跟许琦正襟危坐。华美的烛台、金色的餐具、精心布置的鲜花,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的侍者倒上红酒,林芸不由得又拘谨了几分。
跟许琦也算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约会着,不算频繁,但也一直没断。
或是为了打破尴尬,许琦主动找了个跟林芸职业相关的话题,
“这几天看新闻,好多明星都去巴黎时装周了,红毯照片到处都是。”
“嗯。”林芸应了一声,也不继续接话。
“据说有些人在红毯上待很久好久,一直不肯走,保安都着急了在催?”许琦平日不看娱乐新闻,为了跟林芸套套近乎,专门做了点小功课,说着还自己笑了几声。
“是啊,现在不是有个专门的词儿嘛,‘毯星’,说的就是这些了。”林芸跟着玩笑。
“你也看过不少秀了吧,有碰到过这样的吗?”许教授继续没话找话,举起酒杯跟林芸轻轻碰碰。
“我通常都带着任务去看秀,不怎么关注外场。”林芸如实回应。
“哦。”许琦答了一声,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话题。
林芸低头摆弄着汤匙,也不知道聊点啥好。
“其实我看很多大牌啊,衣服都挺——不知道怎么说好,我确实也是一点都不懂啦——就真的不是那么好看,为什么那么多人还一定要买,还卖那么贵啊?”憋了半天,许琦突然开口。
“有些不是不那么好看,是确实巨丑:红白蓝编织袋,羽绒被一样的棉衣,塑料大凉鞋,这种案例多了。”林芸点出他话题中的关键。
得到林芸的肯定,许教授觉得底气足了很多,“所以很多人不是给自己上智商税呢。如果真的消费力够了,买也就买了,很多年轻人,打肿脸充胖子,省吃俭用、透支信用、借什么网贷去买奢侈品,实在买不起还买假货,不是虚荣是什么?”
林芸同意,“消费确实要量力而行。”
这份赞同让许琦感觉备受鼓舞,找到了发力点后顺着话题不停发表主张:“所以这些时尚发布啊、品牌盛典啊,什么带动全世界的流行风向,其实就是明星的争奇斗艳,媒体的狂欢,赤裸裸的名利场,完全看不出对社会创造了什么价值,做出什么贡献,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林芸放下手中的刀叉,凝视着许琦。
本来她并不想说太多,毕竟隔行如隔山。
但她毕竟本身从事的是时装设计行业,她想,还是有必要做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