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万里[娱乐圈]》从妙

28、认清

　　林芸据理力争：“没错，我是贺钊飞的造型师，负责对他的造型给出意见。但电视剧是一个整体，不是从头到尾由他一个人演完，所有角色形象都需要对观众负责。即便是别人的造型不妥，观众骂的也是整个剧，谁都逃不过干系。”

　　贺钊飞吸一口气，沉吟道：“我了解情况了。我的确不是导演，有些事情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但既然发现了问题，还是要尽量去处理。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再过三天就要开机了，现在反映还来得及，陈茹真的顶着那个发型、穿着那些衣服拍过了，再要改只会更麻烦。”林芸强调时间紧迫。

　　侯立芳皱着眉头斜眼看他俩，一声不吭。

　　贺钊飞手里握紧剧本，“小芸，你能回忆出陈茹今天具体哪些元素跟韩剧的造型相似吗？麻烦你也找些对比图片，这样跟导演更好说明情况。”

　　“没问题，我今晚就把资料都整理好发你。”林芸爽快答应。

　　回家后，林芸迅速找齐各种资料。从韩剧出现过的类似造型，到中国相关历史服饰的普遍习惯性资料，还把市面上曾经因为服装乌龙被网友嘲笑的影视剧案例加了进去。

　　却没想到第二天，是侯立芳来给她答复。

　　“我跟导演沟通过了，导演也找了柳莎。柳莎说这几款造型不是她做的，应该是她工作室的新人‘借鉴’来的。她觉得问题不算大，只是几个发饰、绳结的元素而已，但他们也愿意接受意见和建议。现在的方案是这样，开机在即，陈茹的服装款式本来就比钊飞要少好多，要都拿掉就更少了。服装组会在拍摄的时候尽量让这几款少出现，减少在剧中的曝光。”

　　“少出现？”林芸觉得这简直是在说一个笑话，“这种造型不应该是少出现，而是压根就不该出现！这是零和一的问题，没有什么‘少出现’的中间值。但凡出现了一场，所有的观众就都能看到，就会被截图、被比对、被嘲笑、被攻击。怎么会这么天真，觉得‘少出现’就可以？”

　　“林小姐，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没跟过电视剧剧组吧？”侯立芳双手在胸前交叉，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导演不知道播出了一秒就所有人都能看到？是他天真还是你天真！他不是不懂，是权衡之后做出的选择。他要平衡造型师和整个服装组、女主角和她的团队、投资人，各个方面的利益。”

　　“说白了，就是导演觉得就算播出被人看到了、吐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让宣传团队想办法搪塞过去就行了，说不定还能靠黑红出圈呢，是吧！”林芸只觉胸口一阵愤懑。

　　“对，就这个意思，那又如何？你知不知道，这还只是造型阶段，我们算是能看在眼里的。有时候戏拍完了，交给后期制作，被剪得支离破碎，或者特效做得特别山寨，演员本身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贺钊飞也一样。” 侯立芳目光冰冷，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所以呢？因为演员没办法控制，所以就只能什么都不干，自认倒霉？”林芸双手一摊。

　　“那你把话讲清楚，别说我什么都没干。我倒是想什么都不干，我要什么都不去说，导演就不会答应这几套造型少用。我想提醒你，手不要伸太长，钊飞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但也就仅止于此，你要明白自己的角色和定位。他好不容易红起来，你也不想他有了一点话语权就被别人说闲话，说他在剧组提各种不合理要求，毁了他这么多年低调好合作的口碑。”

　　甩下这番话，侯立芳扬长而去。林芸留在原地，禁不住苦笑三声。

　　她早就该知道，作为演员，贺钊飞跟剧组沟通还是需要通过侯立芳。侯立芳对此事从一开始便不看好，他说的也对，那么多机构、部门，各人有自己的出发点和私心，拍影视剧本身不就是个不断妥协的过程，无法控制的环节，又何必苦苦强求。

　　林芸的思绪不由得又飞回梦一般的瑞士之旅。贺钊飞方方面面都一丝不苟地导演着的MV，那是他真正能把控的地方，她把所有的想法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她甚至劝他不要太较真，镜头就算不够多，遗憾亦是一种美。

　　而今回到现实，他是个优秀的演员、歌手，努力、低调，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例如季晨的合约问题，他乐于相助，但他终究是需要顾忌口碑形象的明星，剧组内外，方方面面的关系需要权衡。而她，也不过是他服装造型方面的一名工作人员而已。

　　她之于他，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早日认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开机仪式在几天后的良辰吉日如期进行，背板上“《生如逆旅》开机大吉”的大字刚劲有力，红绒布案桌上摆好了香炉、烤乳猪和水果，旁边是红布盖住的摄影机。投资公司的领导轮番发言祝贺后，主创依次上香拜神。

　　除了已经换上了戏服的女主角陈茹，还有戏里处处与贺钊飞角色为难的男二号饰演者夏睦涛，几个圈里知名的老戏骨演员被请来饰演剧中的朝臣，第一场戏有名有姓的角色就数十号人，热热闹闹的，好一番鼎盛阵容。

　　陈茹的记性不太好，不是忘了通告单上自己交妆的时间，就是台词到了嘴边了又不记得了。好处是人乖嘴又甜，每回导演火急火燎派人去催，赶紧化妆换衣服，看到她满脸歉意地匆匆赶来，一声甜甜的，“导演，真不好意思啊，又让您久等了”，就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大段的台词段落都被切分成了不同的镜头，每拍完一小段，陈茹都需要整理一下心情，副导演大声把下一段的台词读几遍，帮助她现场加深记忆。

　　但导演认为陈茹还是很有灵气的。她好像天生就懂得五官应该到哪个位置，最能唤起屏幕前观众的怜爱之心，跟情深款款的贺钊飞眉目间你来我往、电光火石，导演毫不吝啬地给他们一个又一个大特写。

　　镜头里，面色苍白的陈茹躺在贺钊飞怀里，气若游丝。“孟大哥，”没有半分血色的嘴唇努力地张开，许久才轻轻地喊出一声，却好像耗尽了所有了力气。

　　贺钊飞跪坐在地上，双手把她紧紧揽住，身体微微颤抖，泪光在他眼眶中慢慢凝聚，凝成一滴晶莹的珍珠，就要坠下。

　　“扑哧——”陈茹突然笑出了声，

　　贺钊飞的情绪突然被打断，有点莫名，检查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哪方面仪态不佳，好像也没发现什么。

　　“对不起，不好意思……”陈茹将娟巾掩住口鼻，吃吃笑着，停不下来。

　　贺钊飞只得跟着她干笑几声。

　　工作人员上前整理了一番妆发，拍摄继续。

　　但陈茹好像入了魔怔，一喊完“孟大哥”，需要她慢慢抬手摸着贺钊飞的脸时，体内某处的笑穴便瞬间触发。

　　一遍，又一遍，陈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彷佛憋了许久的笑意如脱缰野马破栏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陈茹干脆仰天大笑，笑个够本。

　　笑声的确可以传染，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的贺钊飞也从一开始几声轻轻地跟笑，变成哈哈大笑，他笑着站起身来，走出几步，歇一口气。导演也索性坐直了身子，跟着大家一起欢笑。

　　本来正拍摄着悲情戏的片场气氛轻松了不少。陈茹好像终于笑累了，走过来跟导演打趣，“导演，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点就过不去，您别着急，我再酝酿酝酿情绪。”

　　导演对她总是宽容的，给她充分的时间调整。

　　“谢谢导演，你真好，”陈茹像只翩跹的花蝴蝶，又飞到贺钊飞的身边，一边笑一边说，
　　“对不起啊，飞哥，打断你的表演情绪了。”

　　贺钊飞亦摆摆手，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我现在可以了，咱们开始吧。”陈茹眨巴眨巴眼睛，楚楚动人。

　　尽管镜头还没开拍，但贺钊飞已经双膝跪地，揽住她的上半身。陈茹依偎在贺钊飞怀里，不知为何，又是调皮一笑，贺钊飞不受影响，静静地望着陈茹的眼睛，给她讲述剧情，

　　“你的家族门第高贵，不可能接纳我这样的凡尘小卒，但是你知道除了我，你嫁给谁都永远不会幸福。你希望我能一偿所愿，中兴家族，总是偷偷打听各种线索，想要暗中助我。看到有人想要害我，你毫不犹豫冲出来就挡在我面前，倒在我怀里。但其实你知道吗？对我来说，我最需要的，只是你好好的，健康的，好好的在那里等我，等我来娶你。”

　　贺钊飞双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和缓而温柔。

　　渐渐地，陈茹的眼眶慢慢发红，

　　“三、二、一！开始。”导演抓紧时机，轻声的喊开机。

　　晶莹的珠泪从陈茹的眼角悄然滑落，“孟大哥，”她用尽全身地力气，伸手拂过贺钊飞的脸庞，“我没事。他们没伤到你，就好！”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努力带出一丝凄美的笑。

　　贺钊飞的泪簌簌地往下落，开始讲述自己的大段台词。

　　现场颇为安静，只有贺钊飞饱含深情的声音，字字带泪，声声啼血。

　　站在导演监视器后面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鼻子一阵阵地发酸， “Cut！过了！完美！”导演一声令下，结束这场气氛感人的戏份拍摄。

　　贺钊飞慢慢从戏中回过神，刚要起身，怀里的陈茹说话了，“飞哥，我的腰好酸啊。”声音娇翠欲滴。

　　贺钊飞看看自己托住她的位置，的确双手都在她的背上，陈茹的腰空悬着。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下次你跟我说好，试好你舒服的位置，我们再拍。”

　　“没关系，刚才咱们都很投入，我也忘了，刚刚才发现呢。”陈茹挪了挪位置，“咱们再试试？”

　　贺钊飞把手往她腰部托了托，陈茹顺势往他身上靠得更近，胸部紧跟着压上来，“嗯，这样好像好多了。”

　　陈茹说话间已经站起，侧身朝贺钊飞轻轻望去，嫣然一笑。

　　贺钊飞些微愣了愣神，也轻轻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