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万里[娱乐圈]》从妙

26、故人

　　直到第二天一早大家登上回程的大巴，林芸还听到不知乐队的谁在嚷嚷，“我擦，昨晚一晚上做梦都在台上，我说要不跳个水吧，一跳下去，靠，下面怎么没人接，我吓了一跳，人呢？都去哪啦！一睁眼，醒了。”

　　一车人都眉开眼笑。

　　从音乐节回去之后，季晨的态度非常合作，江源星也给予了很大的自主空间。谈判一切进展顺利，两周后，汪佳终于告诉林芸，双方合同都已经签字盖章，尘埃落定。

　　公司给季晨安排了专门负责的经纪人，相关的团队和宣传资源由经纪人统一调配，汪佳以后也不用对季晨所有的事务事必躬亲，捡重要的把好关就行，对作为准妈妈的她来说，算是卸下了大部分担子。

　　公司郑重其事，为禾子乐队的签约安排了一场小型发布会，规模不算大，倒也邀请了一些主流和专业媒体到场。

　　门前为数不多的恭贺花篮里，贺钊飞送来的非常醒目，大银幕上播出他的祝福视频时，全场闪光灯咔嚓不停。季晨对于娱乐圈来说还算边缘，有贺钊飞这样当红的明星撑场，一定会成为新闻版面的主要话题。

　　台上的季晨和乐手们都不免有些局促，努力压抑着难耐的表情。

　　在台下坐着的汪佳捅捅林芸胳膊：“一看就知道季晨心里在想什么。就想着他妈什么时候能完事。”

　　林芸笑说，肯乖乖配合就很好了。

　　汪佳也笑，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当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什么，他想要舞台，就得配合站台。

　　林芸拍拍汪佳的包，“合同白纸黑字签在那呢，以后他不想干的，只管拒绝，坚持底线就好。”

　　台上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江源星执行总裁，乐向超先生上台发言。”

　　激昂的伴乐声中走上一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整个谈判签约全程乐向超从没露过面，流程单上并没有写这个职位的人是谁，此时此地，居然出现了这个久违了的人。

　　震惊当中，林芸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他，也忘了他的声音是什么样。

　　乐向超在台上侃侃而谈，祝贺禾子乐队的加盟，盛赞季晨的音乐才华，表达江源星的合作诚意。

　　“我们有强大的覆盖面和运营能力；我们跟掌握市场的各大视频、短视频、音频等流媒体平台有长期而稳定的合作关系；我们要支撑那些还没有主流化、没有接触到更多受众的音乐人。”

　　“我们会给予乐队充分的自主权，这种模式，就像‘放养’孩子，”一个风趣的表达，惹得全场笑出了声，“也就是说，乐队人员的更替、创作的偏向，这些统统不管，全权交由乐队决定；我们只是在宣发、运营方面，分享一些宝贵的经验，给予一些参考建议，比方说哪首歌大众会更容易接受，那首歌更适合拍摄MV，当然，这些建议接不接受，还是要看乐队本身。”

　　“这不是你们辛辛苦苦谈下来的权益吗？怎么现在都变成公司主动出让的了。”林芸苦笑着看看汪佳。

　　汪佳却毫不意外，“这是谁？这是乐向超啊。大道理一套一套，谁也说不过他的乐向超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倒真是一点没变，风度翩翩没变，夸夸其谈也没变。”

　　正如林芸对她跟季晨的罗曼史了如指掌，当年在校园，林芸跟乐向超的恋爱，汪佳同样也目睹了全程。

　　乐向超是邻校的学生会主席，一直都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经常组织各种大型活动，大会上激情演讲的情况也是常有，迷妹成群，却不知怎么一场联谊下来就认准了要追林芸。这么优秀的男生稍一发动攻势，林芸自然很快沦陷，迅速交付一腔真心。青葱校园岁月，两人郎才女貌、你侬我侬，恋情却在乐向超毕业不久后嘎然而止。

　　过去的种种画面快速飞过林芸的脑海，与眼前的这个人慢慢重叠，说不清楚是心里的哪一块地方，突然又生生痛了起来。汪佳慢悠悠地说，“乐向超跟季晨算不上认识，但当年跟我也算见过很多次，不知道这次的合同，他在背后参与了多少。”

　　而台上人的发言正在做着有力的收篇，“禾子乐队与江源星，在音乐审美、发展音乐的方向和观念上有高度的契合，终于达成了此次合作。这是禾子乐队音乐生涯上重要的一步，也是江源星的又一盛举。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未来，我们将竭尽全力，帮助禾子乐队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探索更多的音乐可能，奉献更多的音乐作品。谢谢大家。”

　　全场掌声雷动。背景音乐又轰隆隆响起，各方参与者全都上台，季晨和乐向超共同托举着香槟瓶，往香槟塔上倒满，然后各自举起酒杯。记者们纷纷冲到了台下最前排，捕捉镜头。

　　身旁一个女记者快活地招呼同伴，“待会我们去堵乐总采访几句吧，很少见到有老板脱稿发言，这么风趣幽默口才好的。”

　　别人回她，“不是说好开完会就逛街去，拿着通稿回去改改发了就行，你这自愿加班啊。”

　　“那当然，季晨不接受采访，那就认识一下帅哥乐老板啦，不亏。”

　　聊天的声音不小，汪佳看了看林芸的脸色，林芸倒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待会等季晨下来，咱们就走吧。”

　　人群渐渐散开，汪佳上台去迎季晨，台下的过道里，林芸还没等到季晨在台上跟兄弟们喝完酒，已经被人从背后叫住。

　　“小芸，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芸从心底里给自己狠狠打了打气，深深呼吸，转身微笑，“是你啊，好久不见。”

　　不愿让自己显露出一丝的局促和不安，她故作轻松，“刚听记者说要去采访你，这就采访完了？”

　　乐向超很随意地掸掸衣袖，“我推了，没啥可采访的。该说的刚才台上已经说完了。”

　　林芸也落落大方，“刚才说得确实不错。那我也先走了，幸会，再见。”

　　“小芸……有没有时间，要不找个地方坐坐，一起去喝点东西？”乐向超穷追不舍，发出邀请。“我也刚到江星源不久。我之前做投资，一直聚焦文娱产业，这几年这个赛道发展太好了，我干脆直接跨进来了。季晨这次乐队整个签约我都一清二楚，我知道你跟汪佳是闺蜜，达到今天这个双赢的结局，我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聊聊他们以后的发展规划。”
　　林芸轻笑一声，“看来我没猜错，幕后操盘的大boss就是你，那真是替季晨感谢你的知遇之恩了。不过我今天过来是纯打酱油的，禾子乐队的规划，你跟季晨还是汪佳都随便谈，找我就真犯不着了。”

　　林芸扯了扯肩上挎着的包，乐向超闪身堵住她离开的路，“我知道你一直还在生气。这么多年了，还不能平心静气吗？”

　　几分钟前还在台上意气风发的老板，卸下了居高林下的姿态，居然显出几分颓唐，“你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都可以解释。其实你当年也够绝的，一句对不起都不给我机会说。”

　　林芸觉得有点恍惚。他一直都是个很会讲话的人，多年前分手的那一天，她决然而去，告诉自己，不能再多听他说一句，不能被他的甜言蜜语攻破，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坚持的是什么。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当时的你都说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初入社会，毫无背景，我也不能帮到你什么，你要努力往上走，就要会审时度势，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搞好关系，什么富家千金，什么豪门阔太，在你眼里，都是资源，都是工具。我不是误会，我只是不能接受，这不是解释就能解决的问题，对不对？”林芸的脸上依然在笑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笑，是不是比哭更难看。

　　但这话的确切中了要害，能言善辩的乐向超一时无言。

　　喧嚷嘈杂的会场，人们好像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被挡了去路的林芸，与乐向超四目相对。

　　“我记得你一直都想做一个成功的设计师，当年我人微言轻，帮不到你什么，只能看着你整晚整晚熬夜，累得人都瘦变了形。”片晌，乐向超终于开口，“现在，我想我可以帮你了。你就当我还是在替自己辩护吧，我知道我的路径你不喜欢，也不理解，但我渴望成功，也的确成功了。其实你的事业不也一样吗，时尚是个圈，同样的作品，是不是被业内推崇，差距太大了。我现在跟几大刊物的主编都很熟，可以把你好好推荐给她们。你的才华，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事业光环的加持，让乐向超的情绪渐渐振作，他眼神里重新散发着光彩，说不清是自信还是自负。

　　林芸只能虚与委蛇，“听起来真的很有吸引力的样子，只可惜，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事业心。能成为知名的造型设计师当然很好，只是我天生社恐，最怕应酬，你带我去见什么大佬，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别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我就是自己熬夜搬砖的命。”

　　乐向超明显愣了愣，他没想到林芸把自己说得如此摆烂。却只见林芸洒脱地伸出手来，“总之，恭喜你现在得偿所愿，祝你展翅高飞，越飞越高。至于我嘛，我现在各方面都很称心，你也别替我操心了，祝福我就好，谢谢！”

　　林芸郑重其事地抓住乐向超的手握了握，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歪了歪头，挥挥手，也不管汪佳她们在哪里，从乐向超身侧找了个空档，跨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