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万里[娱乐圈]》从妙

23、清高

　　林芸坐在出租车上，焦急地望向车外。窗外大雨滂沱，撑着伞的行人步履匆匆，雨刷器嘎吱嘎吱费力地冲刷着前窗，却仍赶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车窗渐渐模糊，路口一个个红绿灯跳转，似乎没有尽头。

　　汪佳在电话里的语气颇为古怪。情绪似乎是亢奋的，但又透着几分焦灼，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让她去了再说。林芸一时不能判断，到底是好是坏。

　　一路堵堵停停，终于到了汪佳家门口。林芸把雨伞收起，放在走廊旁的架子上，屋内的争吵声已经传来。

　　“我他妈最穷的时候穷得像条狗我都无所谓，现在你让我低头，做梦吧你？”

　　是季晨的声音，暴躁、狷狂，一如既往。

　　随即传来汪佳的大喊，

　　“你是无所谓，你知不知道你能无所谓，是因为有我帮你一路擦着屁股兜着底，你才不用睡天桥。你能比狗还穷，孩子不能，我的孩子必须要有尊严地活。”言语中夹杂着沙哑的哭腔，带着难以抑制的悲凉。

　　林芸的心骤然一紧，“孩子？”汪佳有了孩子？

　　哗啦一声，一堆物品被猛然砸在地上，季晨怒吼的声音又响起，

　　“别跟我扯什么尊严，我站着玩音乐才他妈最有尊严。别跟老子再说什么综艺节目什么名利双收，你他妈这么多年还没想明白呢，别他妈想控制我。”

　　季晨的脚步声往门口过来，一通暴烈的声响下，门猛然被拉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林芸和怒气冲冲的季晨迎面而立。

　　季晨顿了顿，下巴微微一抬，算是见到有个人在前面。却并不理会林芸，只甩下一句话，“这狗约我是绝对不会签的，别逼我，你爱找谁签找谁签，爱找谁当爸找谁当爸。”说罢扬长而去。

　　客厅里，一堆汪佳的设计文稿和杂志散落在地，定是刚才被季晨发泄式地一把推下。

　　汪佳坐在沙发上，披头散发，一身居家服穿得空空荡荡，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上，睁圆了红肿的眼睛望着前方，一对乌青的大眼袋下坠得越发厉害。

　　“怎么了这是，吵成这样？”林芸狐疑。

　　“这个死没良心的，搞出人命就撒手不管，好啊，谁稀罕你管了。”汪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搞出人命……”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林芸好像明白了什么，禁不住大叫起来，“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汪佳的手轻轻在小腹上拂过，不言语。

　　“我当你默认了啊。”林芸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真的啊！你要当妈妈啦！好事啊，是好事啊！”

　　汪佳的手冰凉无力，淡淡地说，“你也看到了，季晨根本没定性，哪会想要小孩。纯属意外。”

　　林芸一怔，季晨一直奉行“不结婚、不负责、不买房”的“三不”原则，自由散漫，随遇而安，这也是她老早就知道的事实。突然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情，需要他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一时之间定然难以接受，怪不得两个人会这么大吵。

　　林芸定了定神，“孩子是老天的礼物，既然有了，当然要好好庆祝。管他季晨乐不乐意呢，爱咋咋地。开心一点，有什么事儿我们一起商量。”不管怎样，她坚决跟汪佳站在一起，“不要怕，你是最勇敢的汪佳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对不对？”

　　汪佳叹了一口气，突然认真地看着林芸，“贺钊飞最近火了，EP卖得很好，这你知道吧。”

　　林芸又有点愣住，这不是正在聊怀孕生娃跟季晨吵架呢，怎么突然话题转到了贺钊飞的EP。

　　“是，他的新剧也挺火的，也是这么多年，时来运转了。”林芸只得回答。

　　“他还真的挺够意思。发新专辑，不单是宣传通稿点明是季晨操刀，做访问的时候也主动提了很多次季晨，说欣赏他的音乐才华。最近季晨都多了好多邀约。”汪佳不紧不慢地解释：“江源星你知道吗？国内也算挺有名的一个独立音乐公司了。找到我这里，说想跟季晨他们乐队签约。条件不错，三年给出两张专辑，还能安排各种商务，综艺节目。”

　　林芸反应过来，“怪不得，季晨说他什么绝对不签的约，就是这个啊？”

　　“他假清高呗，清高个屁。人家说有乐队的综艺节目邀请他上，他说就没见过那么傻的节目。也不看看自己搞乐队搞这么多年，统共没挣来几个钱，还都拿来买设备，饭都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汪佳紧紧咬着牙，眼神里透着坚持。

　　“偏偏这个时候意外有了孩子。孩子是我的，横竖我都是要生下来的，我把话放在这了，要赚钱、要养娃，我也不说要孩子赢在起跑线上这种话，但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我娃绝对得有。”

　　这样一来，林芸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跟汪佳并排在沙发上坐好，轻轻挽起汪佳的胳膊，“我知道了。你啊，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当了妈，一下子陷入了经济上的紧张和焦虑。这时候刚好有机会送上门来，第一反应就是要赶紧抓住，要给孩子踏实的未来。那你不想想，季晨这散漫惯了的人，他当爸都还没调适好心态呢，一下子又说要签约大公司，又要上这个那个的节目，可不就被你整逆反了吗。”

　　林芸说得固然没错，但汪佳依然非常坚持，“你是说我想要的太多，逼他逼得太紧了吗？我想的事每个当妈的都会想吧，也没有多过分吧。”

　　林芸只是笑，“你想得当然一点没错了。但连我都知道，你们家季晨是什么人？做音乐是大才子，生活中还不跟个小孩一样啊。对付这种人，还不就只能顺毛，哪能逼啊，越逼越急嘛不是。”

　　林芸一番轻言细语，好说歹说，汪佳总算态度看着慢慢软化下来。她起身慢慢走到里屋，拿出一本小红本，递给林芸。

　　“前天去领的，就是我逼的，乐不乐意也就这样了。”

　　林芸接过来打开一看，大红背景墙前面，汪佳笑得矜持，季晨倒是咧着嘴，笑得还挺灿烂。

　　林芸打趣，“瞧你说的，我还以为季晨多不愿意，被你逼婚呢。你看这笑得不挺开心的，人家在当爸这事儿上态度还行啊。”

　　“不用他操心的时候当然高兴了，便宜爸谁不想当。我是直接说的，去领证，娃就跟他姓；不领证，我就自己去医院建档，跟我姓就是了。”

　　汪佳仍是微撅着嘴，林芸一把搂住汪佳，“你啊，从来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这又是新婚，又是有了宝宝，杀我个大大的措手不及，我啥都没准备，回头一并把贺礼给你送来。”

　　“我这什么情况，你都看到了。”汪佳把头枕在林芸肩上，“我也是第一个告诉你，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才能让季晨给我省点心啊。总不能刚领了证，就去离婚吧。”

　　林芸心里一番端详，轻轻问道，“季晨是对签公司整体都很排斥，还是只是不想参与那些商业性的活动？”

　　“专辑方面，他不想有时间表，没弄好就不发，不愿意被框死；上节目和商业活动他是真不愿意；但对去音乐节和live house表演没说啥，这方面他应该是可以的，唱现场一直对他都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汪佳细细思考了一遍，一一回应。

　　“那还好啊，也不是那么泯顽不化。”林芸笑着用手指轻点汪佳的鼻子，“我看你啊，还是太把你们家季晨当个宝了。你以为现在市面上各种乐队的综艺火起来了，由大公司推荐去那些节目，就能名利双收，财源滚滚了。你也不想想，三十多个乐队上节目，最后能出圈的有几个。就季晨那说话老跟人聊不到一块去的劲儿，完全没有综艺感，他又喜欢玩各种天马行空的音乐，要让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有多难。”

　　“一轮游就一轮游了，也是露个面，涨些出场费呗。”汪佳嘴上还是坚持，声音倒是小了一圈。

　　“你看这样行不行，谈还是可以谈的，但得替季晨争取到最大的自由度。”林芸觉得自己有了主意，她向汪佳和盘托出，“不管是出专辑的节奏，还是接不接商业活动的话语权。你也把收益方面的预期整个下调，季晨有一个可靠的公司托底，比现在的现状好一些就行，别想着一口吃个胖子。”

　　“不是非零即一，看看能不能找到中间点……”汪佳慢慢重复林芸的话，脑子似乎“叮”地一下被打开，“这个思路，好像真的可以试试。”

　　“对啊，试试看呗。如果公司真的有诚意，我想有得谈。你也说了，那是个做独立音乐的大公司，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音乐人见多了，先好好谈，帮季晨谈到他觉得舒服的程度，否则就不签。”林芸拍拍汪佳，“我看你平时都挺精明一个人，怎么这回这么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