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郑希文

15、现实

　　把心爱的钻石项链送给他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成年人或许会很快地权衡利弊一番，然后对这条项链做出最恰当的处理。莉迪亚不同，她是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女孩，对于人情世故并不熟悉，更没有大方到随手送出价值几百镑的物品，而且还是送给一个社会蛀虫。

　　她犹豫了很多天，最后才在系统的劝说下，艰难做出了决定。

　　只要她继续完成系统任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赚钱机会，可以买更多的漂亮珠宝。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条稍微好看些的项链，但是对兰诺太太手下的那些女孩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逃离机会。

　　付出几百镑，她就能当一次救苦救难的救世主。那种狂热崇敬的眼神，令她热血沸腾，每次想起教训兰诺太太和克里斯时人们的叫好和欢呼，她都忍不住颤栗。

　　莉迪亚一边继续和塞西娅保持着联系，一边派霍尔打听库斯克法官家的消息，准备亲自去拜访库斯克小姐，奉上这条璀璨的钻石项链。

　　为防止加德纳舅舅和桑顿先生产生怀疑，莉迪亚大大降低出门频率，除了见塞西娅或者去库斯克小姐家做客，她几乎不怎么出门。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觉察到莉迪亚的问题。以前她拖着受伤的脚，都不耽误出门逛街，现在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怎么反倒不出门了？

　　没过两天，大家就知道了原因。

　　据《泰晤士报》和《信使晚报》报导，六月二十七日，臭名昭著的兰诺太太收到法院传票，她手下的几个姑娘以诱拐罪将她告上法庭，证据确凿，被库斯克法官判处死刑，不日就会被送上绞刑架。

　　当罪恶浮出水面，群情激愤之下，兰诺太太背后的权贵当机立断地抛弃了她。对他们来说，有的是人捧着大把的姑娘上赶着服务，少一个兰诺太太，抑或是多一个兰诺太太，都不会影响他们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权贵放弃了兰诺太太，纷纷猜测兰诺太太可能得罪了哪个大人物，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有人说，是好心的塞西娅依仗她的主人罗德里格斯子爵，扳倒了兰诺太太。

　　而真正扳倒兰诺太太的莉迪亚，还没来得及多听听外界的猜测和褒奖，就又深陷亲人的指责中。

　　加德纳舅舅对莉迪亚的举动很震惊，他虽然颇为赞赏莉迪亚的勇气和计谋，但却不得不把莉迪亚的所作所为告诉班纳特先生。

　　因着这份赞赏，他对莉迪亚发展工厂的期望变得更高——说不定，莉迪亚这不同于寻常淑女的逾矩行为，真的会让班纳特家更上一层楼。

　　加德纳舅舅作为商人，非常明白那些所谓上流的人士，虽然讨厌商人，但是骨子里根本掩盖不掉对金钱的追逐。小有资产的商人受鄙视，家财万贯的商人则受人尊重，人们提起他们时，总会称赞其绅士风度，决口不提他们的真实层级。

　　桑顿先生也因为这件事，对莉迪亚有所改观。

　　一位虚荣的小姐能够舍掉自己心爱的珠宝，也算是某种成长。不过，他仍旧不认可加德纳先生口中的“勇敢”，在他看来，那只是不成熟小姐的莽撞。

　　这二人的想法，莉迪亚统统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又需要回复一大堆信件了。

　　之前，因为偷偷跑到伦敦的事，她已经收到了三四封伊丽莎白和吉蒂的信，大体内容就是批评她，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吉蒂的抱怨，她比莉迪亚年长，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伦敦，没想到莉迪亚会抢先一步，心中不忿。

　　过了没几天，果然又收到两封伊丽莎白的信，莉迪亚不得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写回信。她擅长说，不擅长写。她的话有多么讨巧多么丰富，她的文字就有多么生涩多么贫乏，用系统的话来说。

　　不过，意外的是，班纳特先生并没有责备她，好像还给加德纳舅舅说了什么，也或许是加德纳舅舅自己的打算，他竟然决定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带着莉迪亚去曼彻斯特。

　　“如果你不去实地考察一下，那么你的所有想法将很难实现，莉迪亚，你不可能只通过信件就建立起一家工厂。”他是这么说的。

　　尽管桑顿先生表示，他可以为莉迪亚寻找一家靠谱的工厂投资入股，不需要她自己直接经营工厂，也用不着去考察，但加德纳先生依旧坚定他的想法。

　　莉迪亚一听到有机会出远门，立刻装腔作态地表示自己缺乏历练，独自开办工厂也好，入股坐享红利也罢，这都需要她亲自访查学习。

　　桑顿先生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一直觉得莉迪亚态度不够端正——她把建设工厂当作债券投机一样容易上手的金钱游戏，真的让她亲自管理工厂，与工人机器棉花打交道，她肯吗？

　　但是话已至此，他不能够再拒绝下去，再推辞会显得他好像不待见客人，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他想早早地离开伦敦，其中并不乏躲是非的意思。

　　莉迪亚的闯祸能力，他可是见识过了，这样一位麻烦小姐，绝对不是令人期待的客人。

　　知道莉迪亚要离开，塞西娅还跑到天恩寺街偷偷送行，被眼尖的莉迪亚一眼发现。趁着仆人搬行李的空当，莉迪亚跑去和塞西娅说话。

　　塞西娅没想到莉迪亚会发现她，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大大剌剌地跑过来，她感到有些歉疚。

　　“早知道你会跑过来，我就不来了。”

　　说完，从里抽出一摞贺卡，递给莉迪亚。

　　“这是姑娘们写给你的，她们坚持要我给你。原本我还以为要送不出去了。”

　　塞西娅稍作思考，还是说出口，如果她不说，估计莉迪亚这个傻姑娘永远意识到她俩身份有别。

　　“虽然没有人把你的身份透露出去，但也已经有人猜到你就是惩戒兰诺太太的人，毕竟，前不久你当街打过她，很多人都记得你。等你回到伦敦，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最好要装不认识，千万不能像今天这样。”

　　莉迪亚不喜欢听这些话，她假装听不到，只顾着翻看手中的贺卡。

　　上面写的全都是祝福语，诸如“上帝保佑你”“走运发财”“觅得爱情”之类，这才是她爱听的话。

　　“对了。”莉迪亚想起一件事。

　　她期待地看着塞西娅：“那些被兰诺太太拐骗来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都回家了？”

　　塞西娅突然感到口中一阵苦涩，扯出一个微笑：“她们……全都很好，新的老|鸨比兰诺太太要好很多，她不像兰诺太太那样逼迫别人。”

　　“什么意思？她们没有回家？她们不是被拐卖的，不自愿的吗？”莉迪亚感到很震惊，又有些愤怒，仿佛遭到了背叛，激动到大喊。

　　“怎么可能回家呢。”塞西娅叹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莉迪亚解释。

　　莉迪亚也有些冷静了下来，铁青着一张脸等她解释。

　　“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吗？我原本住在肯特郡，家里有一座很美的花园，至今我还在怀念它。十六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位军官，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我那时候实在太爱他了，竟然听了他的话，选择与他一起私奔，以为这样做父母就会同意这门婚事。结果没想到，家里直接和我断绝关系，他知道我拿不到一分钱的嫁妆，便抛下我跑到北边去了。后来，为了生活，我就到了兰诺太太那儿。”

　　【宿主，你还记得威克汉姆吗？如果你的家人在你私奔后，也和你断绝关系，估计也比塞西娅好不到哪去，说不定还会更差。】

　　莉迪亚顾不上系统说的话，她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既然你是淑女出身，为什么不去当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需要人举荐，而我当时因为私奔名声狼藉，谁愿意向太太们介绍我呢？况且这个职位的需求并不多。很多时候，很多事，不是你想要做，就能一定能成功的。”

　　塞西娅直直地盯着莉迪亚，希望能在她的神情上看到理解，她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果不其然，在莉迪亚的脸上，她只看到看到疑惑，以为她在思考家庭教师的这番话，却冷不丁地听到莉迪亚问：“那你呢？你以后怎么办？”

　　“我？”塞西娅感到很惊讶，“这就要看上帝是否眷顾我了，我有一些财产，或许哪天子爵取消我的情人合约，我就能到乡下去，买一间有漂亮花园的房子，永远生活在那里，绝不再相信任何男人的话离开那里。”

　　“莉迪亚小姐！”露西跑过来，“加德纳先生请你快些，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到旅馆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行礼后默然分别。

　　听完这么一大段话，莉迪亚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好像明白了些，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对于这些姑娘们的选择，她已经不再生气了，但也谈不上理解。

　　回到加德纳舅舅家时，他们两人已经坐上马车等候莉迪亚。

　　因为早起的缘故，加德纳舅舅已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桑顿先生见她终于从塞西娅那里跑回来，似乎很是不满。

　　“兰诺太太的事情已经结束，你最好不要与她继续联系，更不能当作朋友来往，这可不是一件名誉的事。”

　　“她虽然不名誉，那也比这世界上的许多人善良勇敢！”莉迪亚撅撅嘴，故意扭过头看窗户，不去看桑顿先生。

　　她对桑顿先生老古板的脾气有了深刻的认识，已经决定放弃跟他合伙开工厂，现在的她可不用讨好他，可以尽情地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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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桑顿先生：谁会期待一位麻烦小姐？
以后的桑顿先生：看着莉迪亚离开的马车，委屈巴巴地说Look back at me，Look back at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