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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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樊中城门时，刚至申时。
堇嬛掀开车帷，首先看到的是恭敬整齐站在门口的众多官员。而最前面的，便是顾乾。
官员见九皇子同六皇子的队伍，赶紧跪下一丝不苟地行礼。
萧纪央和萧允澈并驾行在最前面，只回了句“免礼”便直往城内走。
樊中城内繁华热闹，宽阔平整的街道两边有各种商铺酒楼，还有一些街边的小摊，卖一些手工的玩意儿或者一些简单的小吃点心。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吆喝叫卖声，马蹄车轮声，谈笑讨论声此起彼伏。
而今日，樊中百姓都知道九皇子得胜归来，都聚集在街道两旁翘首以待。在看到两位皇子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时都大声欢呼起来，整个樊中都似乎沸腾了一般。
很多待嫁的姑娘见到两位丰神俊朗的皇子，心中都泛起涟漪，脸上绯红。
只是，像萧纪央他们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完美高贵，所以没有人敢高攀。地位和身份，永远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堇嬛看着那些羞赧可爱的少女，神色有些漠然。
夜艾见堇嬛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堇嬛，到了樊中不高兴么？”
“没有。”
堇嬛摇着头笑起来，而眼睛里却无分毫笑意，只有难掩的淡然和不快。
抵达玄武门时，太子萧容昭已经等在那里。
众将军将领都下了马，堇嬛也跟随夜艾夜尘下了马车，同众人一起朝温文尔雅的太子行礼。礼毕后，堇嬛看到顾乾走到萧纪央身边说了什么，然后朝自己走了过来。
“父亲。”堇嬛颔首，裣衽朝顾乾行了个礼。
顾乾长着一副很和善的样子，难掩年轻时的清隽，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是他城府的象征。他拍了拍堇嬛的肩膀：“回家吧，我叫人驾了马车来接你。”
“是。娘怎么样？”
“她今日早上刚到，我请了宫中御医进府医治，你回去看看她吧。”顾乾轻叹了口气，目光飘的有些远，语气里竟然有难掩的伤痛。
“我还要进宫去，你先回去吧。”顾乾招手叫来不远处的马车，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玄武门内走。
堇嬛转过身，一只脚正要踏上马车，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站在太子身后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藏青的朝服穿在身上原来也这样英武，倒是少了些书卷气。依旧俊朗的容颜，眼里永远是温和淡然的神色，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他失了风度，嘴角还是噙着丝浅浅的笑意，儒雅从容。
像是感觉到什么，司马亦谦侧过脸，正好遇上堇嬛的视线。
嘴角的笑意顿时定格在脸上，眼里少有的一丝热度却异常明显。他定定看着不远处那个许久未见的女子，只觉得她似乎又变得漂亮了些，曾经秀丽的五官现在俨然已经完全长开，更加明媚动人了。
堇嬛同他静静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礼貌性地一笑，微微颔首过后很快进入了马车。
司马亦谦却有些愣神。那样生疏淡漠的笑容，足以让他后悔千次万次。
马车里堇嬛双手交握，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她苦笑了一下，看着紧紧攥着双手有些自嘲。还是会在意，还是会觉得不舍。
好像无论过多久，你留在我生命里的痕迹都不会消失。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你，可是为什么再见面，我觉得你对我温柔浅笑的样子还是昨天才见过。
我们以为忘了的很多事情，原来只是没有想起。只有在某一刻突然怀念时才知道，这些事情有多深刻。
深刻到我们努力了很久很久也始终无法淡化它们带给我们的任何感受，幸福和疼痛，都是如此。
很快便到了顾府。
一下马车，看到的便是穿着鹅黄衫子的堇娆。只见她描着远山黛，略长的凤目，一管秀挺的水葱鼻下丰满圆润的粉唇娇滴可人。肤若凝脂，面若桃花，优雅高贵的气质，柔媚中带些娇憨可爱。
堇娆快步走过来，伸手抱住堇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害我担心。”注意到堇嬛额上的伤口，堇娆又紧张兮兮地看着堇嬛：“伤口严重么？痛不痛？”
“三姐，我没事。只是小伤而已，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堇嬛轻轻推开她，朝她笑了笑：“这才多久没见，姐姐又变漂亮了。”
堇娆故意瞪了下凤目，横她一眼：“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哪有……”
堇嬛浅笑着看着堇娆，这时传来堇姮细细的声音：“堇嬛……”
堇嬛看向进堇姮，见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难掩愧疚和小心翼翼。堇嬛走过去，朝堇姮笑道：“二姐也变好看了。”
堇姮笑了笑，拉着堇嬛的手：“堇嬛，你没事，太好了……听说你不见了，大家都快急死了……”
“嗯，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别担心。”
一起进了右相府，堇嬛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凤嫔之。
荷清院。这是顾乾为堇嬛母女俩准备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大片荷塘，现在堆满了碧绿的荷叶，风一吹窸窸窣窣的响，清翠可爱。
荷塘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八角亭，上题“揽翠亭”，亭子这里视野开阔，很适合赏荷。
院中还种了其他许多花花草草，彩蝶纷飞，倒也别致幽雅。
堇嬛推开门，看到碧衣正喂凤嫔之喝药。“娘，碧衣。”
两人闻声看向门口，都很是惊喜。
碧衣放下药碗便奔过来抱住堇嬛：“太好了，太好了，小姐回来了……真的吓死我了，我们在黔阳找了小姐一夜，怎么都找不到……夫人又病重，我都快急死了……”
碧衣说着说着就小声抽泣起来，眼眶红红肿肿的惹人怜爱。
“好碧衣，我没事。”堇嬛话还未落，碧衣又摸着堇嬛的额头：“小姐，你受伤了……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真的。”
堇嬛有些无奈地推开碧衣，走到凤嫔之面前：“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凤嫔之摇摇头，泪眼婆娑，声音有些嘶哑：“没有，你没事就太好了，太好了。”
“嗯。对了，娘你的身子怎么样？好些没有？”
“咳咳……御医来看过了，老样子，娘大概陪不了你多久了，嬛儿。”
凤嫔之拉着堇嬛的手，昔日美丽的容颜此刻病态尽显，轻轻碰了碰她额上的伤，朝堇嬛温柔地笑了笑：“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娘担心。”
“好。娘你也要好好的，我才会开心。”
凤嫔之笑着点点头，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堇嬛从凤嫔之房中出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全部消失。心里的难过从来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反而愈久愈浓烈。越是接近那一天，自己就越是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并不是没有接受这样的结果，而是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没有了母亲以后的空荡荡的生活。
如果生命中仅有的温情都没有了，应该以怎样的方式生活下去呢？
走出荷清院，偌大的顾府让堇嬛有片刻的晕眩。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本来要去哪里，堇嬛坐在养了许多红色锦鲤的水池旁边，看着这个全新的豪华的顾府有些迷茫。
自己到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在在这里是因为还有母亲，那么以后呢？呆在于自己来说没有丝毫意义的顾相府，然后成为父亲的政治筹码嫁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为妻么？
脂玉般的手指探入清凉的水中，随意搅动了几下，惊得原本自在安逸游着的鱼儿们纷纷逃散。堇嬛看着这些红色的漂亮的小东西，突然就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的，然后从眼角里滴出泪来。
“堇嬛……”
堇嬛听到这个身影，顿时全身僵直。她坐着一动不动，伸入凉水中的手也忘了抽出来。脸上那个有些怪异的笑容依旧停在那里，眼神空洞。
“堇嬛，你没事吧？”司马亦谦在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怔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我没事。”堇嬛转过身看着他，笑靥如花。
“司马公子怎么到顾府来了？来找我二姐吧，她应该在自己房里吧。”堇嬛站起身，在裙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水。
司马亦谦皱着眉有些心痛地看着她，俊脸上苦楚难当。过了许久才低低回了一句：“我刚见过堇姮。想来看看你……”
“啊，我没事。司马公子一定公务繁忙，堇嬛就先告辞了。”
堇嬛说话间就要走，手腕却被司马亦谦扣住。
“堇嬛你别这样，你要是恨我了，讨厌我了你就骂我打我，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司马亦谦看着她，眼里全是伤痛和愧疚。
“我没有恨你，因为我不会爱你了。我也不打你骂你，因为我以前爱过你。司马公子，那些前尘往事就忘了吧。当初是你做的选择，我只是尊重了你。所以现在，让我们都潇洒一点，好不好？”
司马亦谦看着她突然找不到话语来回答她，脸色惨白剑眉皱得很紧。前尘往事么？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和那些过去的。
堇嬛挣开他的手，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去，走了很远突然又回过头。
司马亦谦见她回头，脸上顿时露了些喜色，然在听到堇嬛的话之后便只自嘲了地笑了笑，立在原地良久。
“司马公子，好好对我二姐。”堇嬛回过头时说。
这样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那些过去，就只当是前尘往事罢，就当是做了一个浮华的梦，梦里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而梦醒过后，我还是要回到生活，面对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