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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犯险 ...

  •   一路奔波的李教循冒着雨终于抵达了他巡江的第一站——南景镇。
      随行的人都是蓑衣帽笠,李教循没空收拾自己身上的雨水珠帘,只是冷着面盯着眼下的萧条驿站。
      摇摇晃晃即将随风倒的门似乎还在兴奋地朝他们招手。
      “这光景,里面还有人?”说话的是安长年,他对于里面是否还有人并不抱幻想。
      李教循眸光深深,他抿着唇,“总归我们是。”
      安长年眉头一挑,说得…倒也是。
      马蹄阵阵,一行冷面蓑衣客冒着风雨入住了这经年坎坷的驿站……

      “小姐,这是汴州那边的来信。”
      宋清站在室内窗边抱臂观雨,她看着远处阴沉的天光,雨小了很多,只是零星几点。
      可天上的云卷云舒,浓墨重彩……还没完,这顶多算中场休息。
      接过信件,她看着上面的信封,是李母的信。想到什么,宋清问道:“卓然那边安顿下来了?”
      他们转去了扬州,宋清觉得这些人另有用处。
      绿棠点头,“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她递呈信件,随后安静退到一边。
      拆开信件,李母在里头念叨了很多,无非是家中事宜一切皆安,让他们勿念、勿挂,万事都要以安全为上。此外,她会在小庵堂里为他们祈福,只求他们此行能诸事皆宜,一切平安顺利。
      大多都是一个母亲担忧自家孩子的关怀之词,宋清一字一句地认真看,并不敢遗漏。
      看到最后,她抿着唇给李母回了一封信。汴州与梁州,途径各种山川险要,一封时局动荡的家书,那是真的可以称得上一句——家书抵万金。
      不说这信是多久之前寄出的,单是能平安到达她手里都算难得。古代书信,在动乱年代不亚于古早网络时代大家甩漂流瓶,至于能不能捞到自己想要的那个……这就是属于玄学的范畴了!
      真是沉甸甸的一份情感,宋清忽然心情有些郁塞。
      她挑了一些轻松的小事回了过去,字字句句,认真非常。
      待最后一字笔墨干涸,宋清将几张信纸折好放入信封里,封皮写好字后,收口封住,“用我们的渠道快马送回去!”
      绿棠双手接过信封,“是。”

      指尖不慎被沾染上的墨汁还晕在那里,宋清看一眼绿棠远去的身影而后便开始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手,她盯着盯着不禁笑出声,她语气极轻:“你也有今天……”
      一声闷雷,豆大的雨又开始往地面冲刺。
      “轰隆隆,轰隆隆~”
      放下手,她摩挲着那团印迹,天边的乌云再次卷土重来,空气里的湿气差点能溺死人。

      一连几天,李教循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宋清没等来李教循的消息,倒是张夺他们给她带回了一个熟人。
      宋清看着风尘仆仆,精瘦许多的杨掌柜难免生下时过境迁的感叹。这放在从前,他还是京中月升楼大掌柜的时候,谁敢畅想今天?
      “杨掌柜!”宋清笑着看向来人。
      杨掌柜精神矍铄地摆摆手,“夫人就是爱打趣。”他哪里还能算是什么劳什子掌柜,从前月升楼还在的时候,还能说句自己有其他的理想抱负。可而今月升楼真的被毁了,他倒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有和没有的区别,大致就是如此吧!
      “那…老杨?”
      老杨双手抱拳,“有礼了有礼了。”
      一段时间不见,倒是多了几分江湖气。
      宋清使了个眼神,绿棠接收到消息,从善如流地来到一边,将后面的张夺与王虎带到侧院喝茶。

      宋清并不急,只是示意老杨喝茶,“梁州的茶总不比京城,怎么喝都差了点意思。”
      颇为感慨的一句话,老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啄饮一口,他道:“确实!”
      “这时节的雨,就跟捅了天似的,一路赶来,吃了不少苦头吧?”她坐在书桌里面的圈椅上,手里翻着书卷,面容清冷,一时间看不出什么神色。
      老杨抿抿唇,而后将杯盏放下,他缓了缓,恭敬道:“外面都乱成这样,遭点风雨算不得什么苦。”
      宋清点点头,她翻了一页书册,“说说你的见闻。”
      一路上的见闻?
      老杨思考片刻,而后开口道:“这段时间我是在江南地区收购米粮,江南富庶,便就是北边乱成这样,这粮食方面也是不愁的。江南比较稳定,一路往梁州赶,经黔中道,这越往西北靠,地界便越乱。行路期间,便就是卖儿鬻女的,都比比皆是。好在今年风调雨顺,粮食还算有收成,大多数人都还算有个盼头。”
      他是捣鼓这个的,最近也就比较熟悉这些。
      宋清的眼睛并没有挪开视线,“北边呢?”
      老杨两手纠结在一起,“北边局势紧张,原先我们打通的商道毁之半数。但富贵险中求,还是有人愿意去冒险的。因此,剩下的商道算是相对隐蔽。北边全境现如今已落至北戎人的手里,其中的各大粮食生产地都被他们扫了一遍,不论是商户库房还是粮仓……目前,北边粮价已翻至十倍。”
      他看眼宋清,随后沉下一口气,“这还是半月前的价格。”
      最新的消息还没送回来。

      宋清在心里默念着:不止十倍……
      她放下书册,抬眼看他,“商道最深能走到哪儿?”
      老杨很想住嘴,但他不敢,“河南附近,进不了关中。”
      她抽出一张夹在书册中间黄纸,上面是她手绘的云朝版图,不算准确,因为这年头就没有准确的地图。
      就是根据一些游记记载绘画的,大致的河流山脉走向,其实很多都和她过往认知的不同。
      但聊胜于无。
      “你来看看,给我路径。”
      宋清的语气不容置喙,老杨颤颤巍巍地走向这份格外精细的舆图,这是什么要杀头的玩意儿啊,夫人从哪儿搞到的?
      在宋清眼里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东西,在他人看来却是惊为天人。毕竟在没有宏观看过版图,且没有版图意识的人眼里,压根不存在这种思维逻辑。
      不观宇宙,怎会知晓宇宙之大。
      不观山河,怎知山河渺渺。
      舆图向来也只是军中之物,且从不外借。
      谁敢借?
      不要命啦!?

      奔波云朝境内许久,老杨第一次生出了逃不出宋清手掌心的想法。
      不对?
      他为什么要逃?他又没错!
      懵了懵了。

      老杨按耐住心里的狂啸,他将所有的路径都用朱笔给绘了下来,鲜红的印记歪歪扭扭地从江南一直延伸到河南。
      一共有五道,最值得一看的便是那靠近关中的。
      “这个地方,是?”
      “烟州!抵达关中的重镇,也是必经之处。”
      宋清目光沉沉地盯了几眼,而后她忽得笑了。老杨心底发毛,为何要笑?
      “这里被拿下了?”有的地方被北戎扫过,但并没有派兵驻守,有的……则因为交通或经济的原因,被他们牢牢把控。“怎么做到的?”
      能在把控的当下,还把商道给打通了?
      老杨啊老杨,你不该去行商,该去做间谍。
      大材小用,宋清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北戎用兵有一手,但政务……”还得依赖当地的名望。
      他们也不是所有人都杀光,砍光,毕竟人都没了,要这荒废的大片土地来干什么?
      只有有人,有收益,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茶叶丝绸才能源源不断。
      明白了……

      所以这么说,那地方的人并不是别无心思的。最起码,老杨他们一行人能够畅通,他们也是悄摸漏了一手。
      至于目的,“你觉得如何?”她点点烟州地带。
      “夫人说的是人还是物?若是人,只能说唇亡齿寒,若是物,确实是络绎不绝,很有价值。”
      很有意思的表达,唇亡齿寒,宋清勾勾唇角,“说得不错!是挺有价值的。”对于她来说,人比物重要多了。
      老杨:俺也一样。
      “你觉得我亲自……”
      她还没来及说出自己的想法,老杨便抖着唇制止道:“不可啊夫人!”
      “我还没说完。”
      “说完也不可啊!!”亲自前往烟州?她怎么敢?
      一旦遭遇危机,那可是孤立无援的啊~
      而且这事儿,“您和大人商量过了?”
      宋清只觉得好笑:“商量什么?”
      老杨:……
      “他有他的职责,我有我的想法。”就是她不让他出去做事,他会就此停下吗?不会!
      同理,她也是这样。
      一视同仁罢了,何至于此。
      “你听我的还是他的?”
      老杨垂下头,自知冒犯了,但这一行确实还是有待商榷啊,“我受命于侯府,听命于三小姐,这一行一路万事不敢推脱,唯有此,小姐若是想以身犯险……是万万不可啊!”
      他不知宋清的武力值,也不知她前头的‘英雄事迹’。在老杨的耳朵里,听到的就是——一个只坐雅室的千金小姐要亲身犯险,孤身送死。
      脑中的弦被他直接绷紧,他绝不肯松口。
      “小姐您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靠着您吃饭。您若是倒了,这楼阁便也就真的塌了。”
      宋清只觉得他的‘塌房’来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要去犯险了?”
      “啊?那,您不是说要去烟州?”
      “是啊,想去!”宋清抽抽嘴角,“我去了那就是别人的死期。”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她不介意再说两句。
      “我有出行的雄心,自然也有与之相配的能力,怎么?杨掌柜看不起某?”
      老杨汗涔涔地落下,“不敢,不敢!”
      “此时还要再做计较,当务之急,是将我手上的药材给制出来。”宋清指了指后院的库房,“我要成药。”
      指令下来,老杨好歹是找了个事情做,他刻意忘掉刚才的记忆,全情投入到制药行业。
      绿棠进来时,刚好和杨掌柜擦肩,她不解,“小姐,杨掌柜一脑门的汗。”
      宋清叹口气,“是啊,一脑门的汗!”
      “我从未见过杨掌柜有如此神情,就是过往月升楼漏得跟筛子似的,都没见他这样过。”她觉得挺新奇的。
      宋清笔力不停,只回道:“大概是,他觉得我要死了。”
      绿棠的笑瞬间凝固在面颊,“什,什么?”
      一个二个的,耳朵都不太灵。
      “大概是觉得我命不久矣,恐怕将来。”
      绿棠:“……”???我也怕啊,我的姐,你别再说了。
      再传出去,这多少人得睡不着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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