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53、内围

　　“什么人？”宋清已然跟随一众歌姬混上了随行的马车。
　　过不了几天便是青峰寨老寨主的八十寿辰，早前他们变计划好在这段时间里做点什么，因此，宋清这个‘意外收获’并没有打乱他们的计划，反而还有点锦上添花的意思。
　　这些人也不知是哪里找的，看上去倒也不像正儿八经的歌姬乐师，故宋清混在其中并不扎眼。
　　她乔装了一番，面上都是浓郁的胭脂色，囫囵能瞅出些五官。
　　车马外的人声还在应答着，“这些都是先前说好今日送来的歌姬乐师”。
　　“歌姬乐师？通通下来，检查！”
　　宋清缀在队伍末端，低头沉默，她竖起耳朵沉气静听，这里除了表面上的守卫，暗地里似乎还有耳目……具体是多少，是哪里，她辨别不出来。
　　不怪她学艺不精，谁能想到人生还有这奇遇呢？要是早知道要来这儿，她铁定把自己操练成十八般武艺样样全能。
　　“把名单给我！”那人收好名单过后，大手一挥：“走吧！！”语气里还颇不耐烦。
　　看来最近进出的人是有点多。
　　这一路她们走走停停，来回折腾了好几遍，最后才终于到了这所谓神秘诡谲的内围。
　　宋清下马车的时候，抬眸巡视了一圈，单用肉眼瞧，却是与外面那寨子的景色并无不同。
　　不远处的苍绿，近处的杂草，周围的低矮房屋。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来往反复的人们，变成了身穿统一白袍的人士，无老幼，惟青壮。
　　这些人自是看到了她们的到来，可看到他们的每一个人就还是继续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没有好奇，没有打量，没有犹疑，更……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行尸走肉般地麻木，枯竭，强撑。
　　她们并没有在外面待很长时间，没过一会儿，她们就被带到一个小屋子里。屋子不大，还算整洁，这就是她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男女分开，宋清和这十五名歌姬在一起。
　　这些歌姬内敛冷肃，都不爱说话，便就是此刻门已经关上了，屋内的气氛仍旧冰冷异常。
　　这是哪儿找的人？
　　宋清一肚子的疑问。
　　据王佑所言，这些人都是他安排的先手，原本就是要在寿辰当日搞点事情的。现在她来了，原定计划不变，再加她一个后手加以保全，他也放心多了。
　　不管这些人成不成，做个障眼法也是可以的。
　　最后，对方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道，己方可能早已混入了千秋教的使徒，这些歌姬也不能完全排除。
　　“这些人不都是你们私底下找的？为何还有问题？”不爱问问题的她，听完后也变成了个十万个为什么。
　　实在是过于离谱，都漏成筛子了。
　　王佑摆摆头，“我们并没有发现关于反叛者的线索，但是……”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懂吗？太顺利了，这一切。师出反常…”
　　必有妖。
　　宋清在心里补上后半句。
　　所以，这些人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中间度量的度，就很考验当事人的判断力。
　　莫名地，宋清觉得自己面前有好大一个坑，就等着她往下跳呢！
　　那么，在漏成筛子的青峰寨当下，王佑与老寨主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多思无益，或许，老寨主会给她答案。
　　等着便是了。

　　是夜，用过晚饭后，这群假歌姬又假模假样地练了一下后面宴会所会演唱到的曲目。
　　是否是余音绕梁就不得而知了，但屋旁的惊鸟倒是飞了好几批。
　　子夜深更，在格外静谧的一片呼吸声中，宋清感觉有人靠近，假装不察，待对方轻拍试图将她弄醒的时候，她会意，是王佑的人。
　　睁开眼，清冷的眸氤氲在这无边的墨色之中。
　　屋内没有灯火，只余一地皎洁的银色回荡在窗柩之下。
　　“醒醒。”是个很温柔的声音。
　　宋清适时睁开眼，目露疑惑。
　　只见对方徐徐道：“奴名花间，是四当家的人。宋小姐，请跟我来！”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这屋子不算大，又是大通铺，宋清皱眉巡视四周一番，以防被人探听。
　　“她们都吃了足量的迷药，不会醒来。”花间补充道。
　　“迷药？方才的饮子？”刚才有人送来了好些美食饭菜，还有一壶颇为贵重的茶饮。只是她也算是食过五洲，再加上出门在外，还是执行任务，就更不可能随意饮用。
　　也有人警惕心重没喝，但到最后也倒下了。
　　花间点点头，还提了一句：“还有那些荤。”
　　难怪！
　　宋清自觉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立即起身，紧随其后。
　　出了门，白日里走动的来往青壮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印衬在月色下的墨绿。
　　这种不知深浅的山中密林，看多了真的会觉得很可怕。
　　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遭到暗算阴谋，防无可防。
　　周围的寂静应该是他们操作过后的结果，宋清亦步亦趋的跟着花间。别看这人身形窈窕，面若白玉，温和无暇得很，她下盘很稳，行过无声，略过无痕。
　　是个十足的练家子，且功夫很深。
　　“你是四当家的人？”宋清提了一句。
　　“正是。”她不骄不躁，温和得像春风拂过的山涧，包容、强大，却内敛。
　　“四当家竟是好福气，身边有这么多佳人。”她语气平淡，听不出真实的情绪，是调侃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花间稍微点点头，弯起了一抹淡笑：“四当家风流倜傥，深受寨中女子青睐。”
　　同样也是觉察不出她的情绪，宋清这才认真抬眸侧身看了一眼对方。
　　花间双眸和煦，温婉异常，这样的人表面上感觉是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和煦之下……那就不得而知了。
　　“青峰寨藏龙卧虎。”宋清勾起唇角朝花间一笑。
　　花间只摇了摇头，“姑娘才是人中龙凤。”
　　她答得真诚，是真切这么觉得的，宋清倒有些讶然。
　　“所以，在原先的计划里，你就是那个执行者？”
　　“是。”花间毫不遮掩，如实作答。
　　如此行事，让同样人狠话不多的宋清好感倍增。
　　“你很不错！”宋清朝她认真道。
　　花间略微歪头，目露不解，而后了然一笑，道：“姑娘才是个妙人。”她也从没见过主意如此之正，武力值如此之高的——佳人。
　　似乎，长得也很不错。
　　即使是粉红遮面，也难掩其双眸潋滟。
　　十足的美人眼，她不会看错。

　　“你来过？”花间游刃有余地行走其间，观其架势，她对于内围的地形地势十分的熟络。
　　花间微微摇头：“并无。这地方没那么容易进，若不是此次恰好寨主八十大寿，我们都没有机会进来。出行前，四当家予我一份地图，我有看过，了然于心。”
　　看过一遍就能做到如同走入自家后花园一般自得，这是多敏锐的洞察力啊？
　　“天生的？”宋清好奇。
　　“嗯？”她抿了抿唇，掩面一笑：“练的！”
　　宋清一脸你在唬我的表情，表示自己是不会相信她的鬼话的。
　　“姑娘有所不知，我已经练了十年了。”
　　“十年？！你多大？”宋清看着对方言笑晏晏的脸，这么年轻的皮肤状态感觉也不过十八。
　　若是十八，再往前推十年，所以大概是……八岁左右就开始练功了？
　　八岁，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就能忍受这种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
　　似乎是读懂了宋清的震惊，她解释道：“我已经二十五了。”
　　“你很优秀！”宋清直言不讳。
　　能在最爱玩好动的时候耐住心神苦心经营一项技能，这是多么大的恒心与毅力。
　　反正她十岁那会儿还在田间地头里玩耍，别说这种水磨功夫了，就是读书上学对于她来说都十分费劲。
　　“优秀？”
　　“优于众人，秀出其中。”是谓天资与努力二者皆有者。
　　“宋姑娘很会夸赞人！”不过一个会面，她都已经被夸了好几次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
　　得，又一次。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明明穿越了许久的草丛林间，可彼此都不觉得光阴漫长，反而，在看到前方已然出现接应者的时候，二人还愣了一下。
　　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里读出了那么点知己话语三更短的味道。
　　“我们到了！”花间凝望着不远处的人影。
　　宋清站在她身边，观其神态眷恋非常，是前方的那个人？
　　顺着光的路线宋清只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轮廓，高大威武，透着树林间隙那一抹黑显得格外镇定，像崖边的松，坚韧屹立。
　　“你不一起吗？”花间只是在一旁站定，伸手示意让她过去。
　　“不了。”她微笑摇头，最后的目光是锁定前方……
　　宋清低下头略一挑眉，唉~情啊~~
　　“我就在此处等你，待你结束了，而后我们一道回。”
　　宋清正想开口说不用了，她记得路，可以自己回去。
　　对上花间有些无奈怅惘的眼神，宋清适时地闭嘴了。
　　好吧，她忽然又忘记回去的路了。
　　临分别前，宋清得知了，那人唤青一，是寨主的得力手下。
　　很多年前，他们一道被寨主给收养了。
　　嗯~还是青梅竹马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为什么又不能在一起呢？
　　宋清循着前人的身影径直往前走，前面是竹马，后面是青梅，她在二人之间，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
　　原来，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不容易，与相爱之人毫无阻碍地厮守也不容易。
　　白头到老，竟是个这么难的难题啊……

　　宋清心中感慨无限，她从容地往前走，双手抱臂，不见任何要做任务的紧张或忐忑，反之，像游鱼入海般心态更平和了。
　　“青一？”宋清先开口。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窈窕身影，垂眸应声：“正是。”
　　“那，我们走吧！”
　　“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