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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看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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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风送白雪,压根不用出门,只听着窗外的狂啸就知道外面是什么冰雪盛景。
这几天宋清是过足了瘾,呆看了好几日雪,等看腻了,才舍得拿起书继续自己的进学。
怎么说家里也有一个才子,以前自己没机会静下心来读,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宋清也算是得了一张安稳的书桌。
不是什么四书五经,高深学问,她就捡着自己高兴看的来研学。效果……很一般,但本人觉得很畅快。
这日,宋婉不知抽了什么风邀她去月升楼吃饭。好在大风刮过,天气已经晴朗明媚,她赴约了。
一进到内室雅间,便看到了格外娇艳的妇人。这不是宋婉是谁!看来,这出嫁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宋清见礼,“郡主…”
没等她说完,对方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免礼免礼。”
宋清没客气,人家都说不用了,她也就直接直起了身子。
美人春光潋滟,显然是很惬意的模样,可芙蓉面上硬生生多了一丝愁绪。
宋清并没有直接问,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饮茶、观景。
宋婉见她连视线都不给她一个,整个人委屈坏了。她是真的把她当自家姐妹了,所以心里有疑问想要解答时第一个便是想到了她。
其实,宋清也觉得很奇怪。她并没有对他们付出很多,可这些人一个个的开始对她掏心掏肺,宋婉是,李教循也是,就……很莫名其妙!!
都说真心换真心,可她从来都是逢场作戏啊不是?
放下茶盏,自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回望她略带委屈的视线,“怎么了?”
一时间,宋婉得了话口,也不管不顾直接将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都尽数倾吐了出来。语毕,宋清还是觉得有点神奇。这是憋了多久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她捋捋,简言之就是——吴家人很好,吴家人待她很客气,就连吴成非都没有刁难她,尽职尽责地做了一个本分的丈夫。就连平日里招猫逗狗的那一套都收敛了起来,待她……非常好。
嗯……从很好跨越到非常好也就一句话的间隔,看来是真的很不错了。
一瞬间,宋清心领神会了宋婉的纠结。
这不就是和她嫁进李家的时候遇到的同样的场景吗?原以为会诸事不顺,众人刁难,夫妻离心、貌合神离,但恰恰相反,人家做得可好了。
她的胡思乱想变成了自己内心龌龊的独角戏。
这种憋闷,她懂!
想想她,想想李家人,李母信赖她,成了万事不管的老夫人。对于她的行事,她是从不过问,也不插手。只道一句轻飘飘的万事你做主,宋清只觉得自己肩上千斤重。京郊事变,是她提议的出行,李词受惊有了心理阴影,李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对她有过埋怨或者不满,全然只道坏人猖狂,她们是无妄之灾。
桩桩件件,都是对她这个长媳的认可与尊重。
而李教循……对她更是没话说。尊重、理解、包容、忍让,现在更是将一颗心捧了出来,予给她看。
家,清风朗月温暖无边;人,克己复礼君子慎独。
现在怎么看,自己都像个吃白食的负心汉,守着个无甚用的心眼子凄凄惨惨戚戚。
理解归理解,可她不会安慰人啊!
宋清挠了挠头,给她重新倒了盏热茶,“吴家家风不错,你眼光也不错!”安慰不了,那就夸吧!
道理,谁都懂。她可能就是想找人倾诉。
她听着就是了!
宋清说完,“噗嗤”一声,宋婉爽朗大笑,“哈哈哈哈,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少女有点骄傲,“可不就是我眼光好,活该享福,快乐无边。”
得,真会顺杆爬。
宋清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刚还愁眉苦脸的,现在就快乐无边了?原来是快乐的烦恼啊~
宋婉就稀罕她这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模样,安全感爆棚,话题一转,“李家人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宋清点头,是啊~她们竟然都嫁了很不错的人家。对于这盲婚哑嫁,她竟然有一种歪打正着的错觉。
见她点头,宋婉好奇:“那李家小子也对你很好。”
宋清没有犹豫,又微微点头。
“明月!”略有严肃地语气,宋清不免抬眸。
只听见宋婉目光灼灼地回视她,一字一句道:“我为你高兴!”真心的,为你高兴。
宋清读懂了宋婉的恳切与真诚,被她这么一搅合,内心深处有一股名为酸涩的愁绪忽然涌上了心头。
她也说不太明白这股愁绪心酸的来源,可能是原主,也可能是她的真诚令人内心动容。又或许,两者兼有。
宋明月深居宋府十六载,她并没有什么朋友、亲人,甚至贴心的丫鬟。说她是被病拖垮郁郁而终,不如说她是无情可寄自绝身亡。
没有生的欲念,不管是什么病,都会是这种结果。
也因此,听到宋婉真的关怀,自己内心会如此感慨。
酸涩过后,宋清觉得自来到此间心中的郁结忽然消散了。
那个不被爱的少女,终究是消散了……
“谢谢!”她也真心地道了一声感谢。
二人相视一笑,温暖泄露。
李教循这几日都在熬夜苦读,冬日易惫懒,会试在即,就算是为了磨练心智也该日日进学,不能松懈。
这日,他的卿卿出去游玩了半日,归家后竟跑来书房关怀他了。
诶呀呀,这可是旭日西升的奇景。
他早就听到了外间的轻声细语,她在问东后他的小厮,他是不是一直待在书房?
东后恭敬地回了声是。
而后,便是房门打开的轻微“吱呀”声。
他极力将视线倾注在眼前的诗书里,但耳力却不由己地关注她。她来做什么?不是不喜欢来的吗?是关心他?还是……在外面吃了苦头?有谁欺负她了?
某人自说自问,差点把自己给说生气了。
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人还在屋子里,一抬眼,便对上了佳人言笑晏晏的视线。
她第一次见她在外间这么自然舒畅地对他笑。以往,都是戏谑逗弄他,或者在榻上的时候……她才会这么笑。
心里咯噔一下,跳得更迅猛了。
“卿卿……”不自觉地,这句情话昵称便回荡在二人黏腻的视线里。
“卿卿?”宋清放下手里的甜汤,蹙着眉愁云惨淡道:“夫君心里有哪位卿卿?”
她又开始做戏了。
但他愿意中计,虽然有点色令智昏,但这可是他夫人,他心里有数。
“没有,只有你。”非常快速地开口解释,生怕某人不听,“你刚刚回来?”
她身上还穿着狐裘大氅,白色绒毛缝边,围在她颈侧,只余春色——美人春色无边,扬起一池潋滟。
他拉过她的手,冰凉非常,某人心疼不已:“怎么这么冷!”
宋清挤在他身旁,将手都递到他手里。其实他的手也冷,只是对比之下,他的竟还稍微好些。
她就这么靠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刚才回来的时候,宋清想了很多。
她想了宋明月,想了宋婉,想了自己,最后想到李教循。
宋明月的死,是死于自身,她没有渡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所以随缘散去,如果她愿意奋力挣扎,未免不会有更好的生活;宋婉与其同病相怜,幸运的是,她有个爱她非常的外祖母,这样的处境是福也是祸,登高跌重,如若不是最后结果尚可,她的下场也可见一斑;自己……她自诩勘破红尘,只想独善其身,话说得好听,可她的这些行为却与固步自封、因噎废食也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李教循,她的夫君,他待她至诚至善至亲至爱,她能感受到到他的真切与温暖,他是不折不扣的时下真君子。不得不说,见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如今看到好人,自己反而第一个不敢相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该这样!
他人待她以诚,自当以诚回之。
江湖儿女,不该怯懦自卑惹人笑话……枉她自称清醒,都是自说自话罢了。
红尘,本来就是破的。
她环上他的腰,将脸埋在其胸前,听着和缓的心跳,她闷闷开口:“我错了。”既是新生,就不该想太多。都重头再来了,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吗?
她也该去回应他了。
李教训并不在意这些,若是他要的终究会让她困扰,那他觉得——不要也罢!!
“是不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了?你这般柔弱心软,别人不欺负你才怪呢!”李教训拍着她的背,语重心长道。
柔弱心软?谁??
谁柔弱心软???
对~~她就是这个人设。
“不过,”他拉开她,宋清忽然觉得腰上一紧,自己对上其清澈的眸:“莫再说你错了,是为夫不对,虚长你两岁,还未尽到为夫的责任。”
他俯首,贴近她的耳畔,笑着软语:“卿卿~我知你幼年艰难,很难爱重,你且慢慢来,且看为夫做的好不好,嗯?”
宋清的心也怦怦乱跳,二人交颈相拥,她哑声道:“嗯。”
冬雪迎春,室内春光大盛,风月不相关,唯有爱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