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14、交谈

　　古朴内敛的房间内，玲珑鎏金五兽熏炉里清幽徐徐，一旁的丫鬟低头垂声，将自己方才在门外听到的对话通通都吐了个干净。
　　“哦？”老人的语气里稍带一丝好奇，“她真是这么说的？”
　　小丫鬟称“是”。
　　“倒是有趣，没想到那个蠢笨不堪的也能生出这么个机灵的丫头，多半是，其母聪慧吧！”
　　大长公主就差指着宋鸿建的鼻子骂人家蠢了。
　　高髻叠翠之下，老人枯瘦的面庞显得格外暗淡。也是今日宋婉出嫁，平添了一丝喜气。
　　身边的嬷嬷见大长公主对那宋明月有些好奇，便提议道：“大长公主若是想见……”
　　大长公主抬起形容枯槁的手，嬷嬷立即禁言。
　　“叫人家来做什么，平白让人家受累了。”顿了顿，“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见我这个老人家了。给小姑娘送块玉吧！这么机灵有趣的小姑娘，我也是许久没见到了。”
　　“是。”嬷嬷随即应道。

　　等到后面出去准备去吴府的时候，李教循见她还拿了个匣子，心里也是怪道：不是来送嫁的？怎还拿了人家的礼。
　　宋清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送的，他便也不问了。
　　后头的事情也就那样，循规蹈矩，按制来说和她上次的行程并没有什么差别。无非就是多繁复些，多豪华些，多累人些……嗯，还是简单点好。
　　想想上次自己累得快半死，就觉得这样的规矩莫不是在提醒大家要慎重结婚，身体不好的不是半条命就去了。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
　　她就老实吃饭，赶完这个场就行了。
　　奈何姐不在江湖，江湖非说没我不行。
　　酒过三巡，或许是找到了机会，那些贵女们便开始向她发难了。宋清面不改色地也给自己灌了几杯酒，一个手抖还‘不小心’地撒在衣袖上好不狼狈。
　　宋婉是按照她侯府庶女的身份给安排的座位，不然按照李家的地位她不知道要坐到那个角落里去了。
　　这不凑巧的体贴，恰恰给了这些人攻击她的机会。
　　一杯酒落，杯盏清脆敲击席面，开始了……
　　“都道宋三小姐颜色好，今日一瞧，传闻还是过于谦逊了。”
　　她都没抬头，便听出话语里的讥诮，讽刺她空有一身皮囊？
　　她平静开口：“没你长得谦逊。”
　　噗~某贵女差点心梗发作。
　　一杀。
　　不知名的角落里，宋清弯起了嘴角。
　　“宋三小姐慎言啊，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哦~你出嫁了，应该也不算了。抱歉抱歉~”
　　宋清摸了摸耳垂，感受到实感冰凉的耳坠后抬眼望了望对方，以一种万般不屑的姿态反问：“啊？你还没成婚啊，抱歉抱歉。”
　　噗~又一个心脏不好的来了。
　　二杀。
　　周围的贵女一个个跟拔了毛的公鸡一样，战斗姿态尽显。
　　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也敢和她们平起平坐，眼见着还是一副瞧不起她们的姿态，见了就窝火。
　　宋清巡视一圈，见闺秀们一副看不惯她但又干不过她的样子，顿时笑靥如花。
　　众人见她笑得这么好看……不是！这么讽刺，她们就……更生气了嗷嗷嗷~~
　　“李夫人，她们都还只是个孩子，不要和她们计较，喝多了，便有些口不择言了。”一个贵女站起来了。
　　宋清：“那这位大姨您哪位？”她们是你孩子，那你不就快了加辈了吗？
　　一个大姨倒下了。
　　“李夫人，好了好了都是我们不好，我们给您赔罪了。”一个贵女又站起来了。
　　以退为进？
　　宋清随口一接：“是是是，都是你们不好，但我选择原谅你们了。”看她多大度！
　　一个圣母也倒下了。
　　最后，终于来了……
　　“宋明月你还真有脸了，你当你是谁呢？”沉不住气的终于爆发了。
　　好歹也是喜宴，那人并不敢多大声，但桌上的人都听到了。
　　宋清笑看眼前的场景，拄着手，嚣张道：“你奈我何？”
　　这言笑晏晏的淡定劲儿，令那些胆小的都怂了，她们也就是过个嘴瘾。世家贵女是有鄙视链的，高门嫡女，嫡女，高门庶女，庶女。
　　宋明月作为不受宠的高门庶女，其实连小门小户的庶女都不如。
　　因为她已经出嫁了，没有价值了。
　　今天能坐在这儿，也就是县主心善，不好将人打发了。
　　宋婉邀人出去玩是私密性质的，所以她们并不知道宋清是她们这个所谓的县主诚心诚意邀请的。
　　宋婉被这些人哄惯了，自然也不觉得这些人有多恶劣。
　　其实捧高踩低是常态，宋清来的时候就想过了会遇到这些。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可以怼，她可能还不来了呢！
　　日子过得太平静了，就是容易闷。
　　偶尔骂骂人打打架，也算调剂一下了，聊胜于无。
　　那人见宋清一反常态地平静，内心其实已经有些慌了。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好就这么下来，就这么一直不尴不尬地瞪大眼睛看她。
　　宋清心情好，也不想和小姑娘计较，只对着那管事大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见是她，连忙赶了过来。
　　“三小姐有何吩咐？”大长公主府的人直接称她为三小姐而不是李夫人，就说明大长公主甚至是宋婉是认可宋明月的身份的。
　　忽略众丫头片子惊愕的目光，她指了指那个刚才还很嚣张现在装哑巴的贵女，“那位小姐醉了，扶人下去歇息一下。”
　　环视了一圈，而后道：“我也醉了，和郡主说声，我先回去了。”
　　管事丫鬟靠近宋清，确实闻到她一身酒气，还担忧道：“需不需要将李少爷也叫出来。”
　　“好，麻烦你了。”
　　在一干目瞪口呆下，宋清携着愉悦与月色潇洒离去了。
　　好家伙，这人和县主是姐妹来着，不若，那丫鬟何必这么体贴照顾。
　　众人面面相觑，直言自己也醉了。
　　都醉了，刚才的话，将装作听不见，过去了吧……

　　等到李教循上了马车的时候，宋清都有些迷迷糊糊了。
　　他挤到她身边，将人揽在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闻到浓郁的酒气，“你喝了多少？”似是不悦。
　　宋清在他怀里蹭蹭，将袖口的湿处展现给他看，“没喝多少，衣服湿了。”
　　她是困的。
　　好说也是出来一天了，婚礼在黄昏时刻，他们又是早上便出门了，等到他们回到家估计都月上柳梢头了。
　　看到她的袖口有些浸湿，他揽着人将其袖口挽上，避免让她感受着凉寒。
　　“那我们回家吧！”这话轻柔缱绻，宋清听了都觉得带着丝丝暖意，无不熨帖。
　　点点头，闭着眼往他怀里噌。
　　等到了李府，宋清是被李教循抱着下去，抱着回到院子里的。
　　到家了，她忽然就不困了。
　　少年身姿瘦弱，但也十分有力。并不是十分魁梧高大的形象，但此刻躺在他的怀中，被他抱着，宋清只觉得这人过分伟岸。
　　她手环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胸膛，宋清真心实意地说了句，“夫君，你对我真好。”
　　一阵轻颤，震得她连有点麻。
　　只听见，头上这人笑道：“夫人对我也好。”
　　这话……宋清听了只觉得一阵愧意涌上心头。
　　不敢当不敢当！
　　对方不知道她脑海中的想法，只觉得她是害羞了。
　　而后，一夜好眠……

　　随着月升楼走上正轨，其他的铺子也稳定了下来，宋清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婆了。
　　每天吃吃喝喝，躺在家里就能有钱拿，这日子简直不要太享受。
　　这天宋清正琢磨着下面人给她搞来的云朝舆图，那边就有人说李词来了。
　　自上次京郊的事情后，她便不怎么出门了。二婶母之前是担心她找不到好人家，自那件事之后，就再不敢催了。
　　李词心善，即使没见过那些场面，但也换上了幸存者内疚，总觉得自己是有负罪感的。
　　连着好几个月每天都在茹素念佛，祈求让那些无辜的女子能及时往生。
　　二婶母见她这样，生怕她就一念之差想出家去了。
　　催是再不敢催了，只叫她慢慢来，不强求。
　　宋清听了这事儿，也去见了她好几次，看着人是好好的，估计就是自己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她和二婶母聊了聊，直言随她去吧，等她自己想开了就好。
　　这会儿听到她来了的消息，宋清也是有点儿意外的，连忙将这舆图收起，吩咐绿棠：“快请人进来。”
　　等见到面容略有清减，但精神头还不错的李词的时候，宋清觉得她应该已经走出来了。
　　看着面带微笑地李词，宋清拉着她的手坐下，“真是瘦了不少。”
　　李词笑着摇摇头。
　　“你来了正好，我昨日刚插了花，你来帮我看看我手艺怎么样？”说着，将一大团花花绿绿的捧了过来。
　　一‘盆’摆满一桌。
　　“这个，我给它取名为花团锦簇，妹妹觉得怎么样？”
　　李词：紧是挺紧的。
　　为了不让宋清失望，善良的少女委婉地说了句，“极具特别的美感，很夺目。”
　　绿棠低着头暗道：原本是一瓶，最后变一盆，能不夺目吗？
　　姑爷总是换着花样夸，小姐原本就不多的不自信硬生生都被那些夸赞给驱没了。
　　现在又来一个。
　　小姐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审美‘紧张’呢，绿棠也急，但绿棠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