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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趁着药劲儿,祝神进暗室喂了一次剑尾蝶。

      陆穿原在这个当儿叫人送了几道热菜上来,因为估摸祝神早上没吃什么,就算吃了,也早在犯瘾时吐了个干净,便吩咐饭菜只要清淡的,其中一道正是早饭时多备出来的蟹黄蒸豆腐。

      等祝神一身血淋淋的出来,陆穿原看不下去,抓着人上上下下擦洗干净又换了套衣裳,才扶着祝神到桌边坐下,同时命容晖他们下去煎药。

      祝神捏着筷子,看容晖一路小跑着下楼了,便低声嘀咕:“又吃药,顿顿都吃药。”

      陆穿觉得这人是又欠骂了,结果转眼瞧见祝神脸色白得吓人,当即把话咽进肚子,只拿勺子给祝神舀了满满一碗菜,放到祝神面前:“吃饭!”

      祝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筷子尖触及那道黄黄嫩嫩的蒸豆腐时突然不动了。

      他盯着豆腐凝起了眉,心里倏忽空落落的,总觉着这菜该与自己有点渊源,可除了莫名的失落感外,别的却是空白。

      陆穿原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吃饭啊,发哪门子呆呢?”

      祝神犹犹豫豫的:“我……”

      过了很久,他想起来——

      凤辜以前也很爱做这道菜。

      -

      贺兰破坐在府中议事大堂,十个指头忙活不停,手边摆了一排的玩具:乌龟、蜻蜓、小鸟、鸭子,全是用院子里剪下的兰草编的,此刻他正忙着编第五个——一条小鱼。

      而堂下已吵成了一锅粥。

      贺兰明棋离开的这两个月,飞绝城在疏桐以及贺兰氏一众近臣的手下尚且还算太平,毕竟贺兰明棋与贺兰破轮流出征是常事,今年多了些变故,不过好在贺兰破消失的时间不长,底下人有一套成熟的运行法则,大小事宜,轻则报备于疏桐,重则留中,等二人归来决策。

      眼下贺兰破回了府,众人算是暂时找到一个主心骨,只是小小一个西飞台,已耗费贺兰明棋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这一个多月里,她大半时候都在失联。

      倒台的古氏自是不堪一击,可贺兰明棋非要赶尽杀绝,带着不到十人的轻骑小队追杀在古氏作祟多年的青杖法师。一径追到了南方边界,贺兰家安插在邦州的探子才传来消息,说顾氏暗地里早已派出王叔顾加白以及一名姓左的武将前去接应那个法师。

      消息刚刚传到飞绝城,贺兰明棋就失踪了。

      这下府里炸开了锅。

      那顾加白年少成名,在战场上一向心黑手狠杀人如麻,靠着骁勇善战的名头一步一步爬到万人之上的位置,就连顾氏家主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是出了名的笑面阎王,如今三十几岁正值壮年,若贺兰明棋当真落到此人手上,生死难料就成了必死无疑。

      底下两拨人正是为此争执不休。

      人是一定要救的,可几时去,怎么救,却成了个难题。

      贺兰明棋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部海岸,那已在邦州地界之中。她杀人心切,宁可乔装打扮化作良民也要混入轮船抓到那个法师,正中顾氏下怀。

      偏顾家家主也是暗地派人前去接应刺杀,若贺兰氏公然出兵,那便是把这事挑到了明面上。开诚布公地讲,自然是这边不占理。

      两方一向势同水火,一言不合打起仗来,贺兰明棋还救不救了?难不成指望顾氏大发慈悲,允许贺兰军大摇大摆进地界搜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顾家派出的人马也在海上下落不明,两个领头羊——顾加白与左乡月,连着贺兰明棋一起,双方皆是生死未卜,这便意味着贺兰明棋还有一半的生机,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大堂之中沸反盈天,一只朱砂色的蝴蝶自窗外翩翩而至,落在贺兰破眼前的几案上。

      贺兰破停下手上动作,撩起眼皮看向那只蝴蝶。

      “小公子,”底下的人吵得口干舌燥,一个个都是元老重臣,十个揪出来八个都是白须子,这会儿见吵不出个结果,齐刷刷瞄准贺兰破,“小公子倒是给个准话啊!”

      贺兰破把案上一排玩具收进手里,起身往堂后大门而去:“今日就到这儿吧。”说罢便走,步子又轻又快,颇有些像个无心朝政的昏君。

      下头一众直着眼睛看他离开,等脑子反应过来,贺兰破早不见了。

      九皋园庭院深深,祝神坐了半日马车,这会儿正由容晖扶着,漫步在夕阳余晖里。

      深冬时节,桂花谢梅花红,沿途开出一色的艳丽。贺兰破起先还快步走着,离院子越近,蝴蝶多了,他便三两步跑起来。

      远远看见前方两个背影,贺兰破放慢速度,喊道:“祝神。”

      今日天气好,只是北方干冷,祝神里头穿得单薄,外面披了件又厚又重的狐氅,毛领几乎遮住下巴。

      他闻声转头,望向贺兰破时先恍惚了一瞬,随即便弯眼一笑,竟低低唤了一声:“贺兰公子。”

      容晖悄声儿瞥了祝神一眼,认为这称呼有几分别扭,只是按捺着没说。

      贺兰破离得远,没听见祝神的话。

      他与祝神遥遥相望,恍然间感到时间在对方身上仿佛水滴划过丝绸般找不到痕迹,祝神在梅树下冲他一笑,仍是十七岁的模样。

      他走上前,发现祝神手上没抱着暖炉,猜想是来的路上碳烧完了,进府里还没来得及添,才想伸手把祝神抓进掌心暖暖,低眼瞧见自己戴着的皮手套,只会比祝神的手更凉,便又作罢了。

      冬日天黑得早,两个人吃毕了晚饭,祝神休息了半个时辰,便要喊容晖扶着自己去绿蜡斋。

      贺兰破愣了愣:“你……不在这儿睡?”

      祝神揣着明白装糊涂,往四处看看:“这儿?我睡哪儿?”

      贺兰破看向自己的床。

      祝神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多大的人了,还要我陪着睡?”

      贺兰破便沉默了,低着眼沉思不语。

      直到把人送出大门,他仍是对着祝神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容晖扶着祝神,离开的路上几度欲言又止。

      祝神只看着前方,在容晖第三次偷偷打量他的时候开口道:“有话就说。”

      容晖笑笑,硬着头皮开口:“二爷醒来后,像是对小公子疏远了些。”

      祝神:“哦?”

      容晖:“以往可是……半夜举着灯笼,也要去找他的……”

      祝神对着前方没有尽头一溜梅花眯了眯眼:“我能陪他一晚,总不能陪他一辈子。”

      容晖更不懂了,因此笑得小心而尴尬:“您这是什么话……”

      祝神不言。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他七岁跟着我,八岁回家,今年二十了,为了找我,浪费了整整十二年,以后还打算在我身上浪费下去。可等我死了呢?到时他找不到时间的意义,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干什么?总要先学着习惯。”

      容晖听了这话,心中简直骇然,可举目一望,祝神神色依旧平平淡淡——像以往同他讨论喜荣华的生意一样,把自己的死也说得如此平淡。

      一个人把死看得太淡,并非心胸豁达,可能是生的欲望不强了。

      容晖无端惴惴地喊了声:“二爷……”

      祝神停下脚,像预感到什么,突然向他伸手:“你先把药给我吧。我总觉得小鱼……”

      他话未说完,容晖便低头从衣兜里拿出药瓶递给他。

      药瓶里是陆穿原配的裂吻草,统共半个月的量,交给容晖,一日给祝神服用一颗。

      祝神才接过,就听身后护送的小厮接连发出低呼:“欸——”

      下一刻,他眼底闪过一个黑影,接着便是视野一晃,被贺兰破扛到了肩上,大步流星往回走去。

      祝神一边默默把药瓶揣到身上一边叹气:“小鱼……”

      他就知道。

      贺兰破才不会那么听话。

      祝神脑袋朝地,挂在贺兰破肩头,摇摇晃晃的,扬起脑袋,冲容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继续走,不用追了。

      一路被抗回九皋园卧房的床上,祝神头晕眼花,直接张开双臂往后一倒,浑身上下都懒得动弹。

      贺兰破又面无表情、脚步轻快地忙活起来。给祝神更衣添碳,陪着人洗漱一通,最后端来一盆热水,试过水温,把祝神的脚放进去时,祝神躺在被褥上发出一声喟叹。

      因为过于舒适,祝神交叠双手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笑道:“贺兰小公子,很会伺候人嘛。”

      贺兰破不接话,只等祝神双脚暖和了,趁祝神还没起身,快速地戴好刚摘下的手套,再把祝神塞进被窝里。

      这下确定祝神跑不了之后,他才慢条斯理做起自己的事。

      府里留了一堆公文,自打他回来起,疏桐就逃难似的把这些东西马不停蹄搬到他房里,自个儿偷懒躲闲去。

      贺兰破披了件袍子,绕过屏风坐在桌案前批阅到深更,怕屋子里烛火太亮,只在自己桌前与祝神床尾各留了一盏,待一应公文阅完,他吹了桌前蜡烛,去到床头,却见祝神并没有睡,而是靠坐在里侧一直等他。

      他一边解开衣带一边问:“怎么还不睡?”

      祝神笑而不语,掀开背角,拍了拍床。

      贺兰破委身躺进床内,自顾蹭过去,环住祝神的腰,把头埋在祝神身上。

      “叫你早些回来,非不听。”祝神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好了,赶工到这时候。”

      贺兰破把鼻尖抵在祝神腰上,先嗅了一口,发觉那股似有若无地笃耨香比昨夜更浓了几分。

      嗅够了,他才开口:“贺兰明棋失踪了。”

      祝神不动声色地把药瓶搁在最里侧的枕头下:“我知道。”

      贺兰破呼吸顿了顿:“你知道?”

      祝神把手移到他的后颈轻轻揉着:“我的魂蝶,占卜到了一些。”

      贺兰破问:“她还活着吗?”

      祝神不问反答:“你希望她活着吗?”

      贺兰破抬头看向他。

      祝神微微一笑:“贺兰哀丧期刚过,家主还没接任,她若是死了,你就是贺兰氏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家主。”

      这意思很明显了。

      贺兰破默然片刻,却是问:“你能救她吗?”

      祝神偏头:“你想我救她?”

      贺兰破说:“我本来想,贺兰氏不能发兵,就去找屠究。她虽不涉世家斗争,可总有办法能被打动。”

      祝神问:“你不想当家主?”

      贺兰破深深看了祝神一眼,满怀失望地垂下头,再度把脸埋进祝神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甚至不想姓贺兰。”

      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什么,祝神最清楚不过。可眼下看来,贺兰明棋似乎都比祝神更了解他。

      祝神不是不懂,他宁可装糊涂,只道:“那我就卖这位大小姐一个人情。”

      说着,他不知不觉拿起贺兰破的手。

      贺兰破一开始没有反应,直到祝神缓缓把食指伸进他的手套,意图将手套从腕口往上推时,他骤然缩手,却被祝神紧紧攥住。
      (……删车)

      贺兰破片刻之后将他送到了濒死的快/感上。

      祝神额前暴起了青筋,仰头承受了自己彻底的失禁,身体痉挛过后,慢慢垂下头,两侧的长发落到枕上,遮住了贺兰破的视线。

      祝神在一片模糊中睁眼,看向枕头下的那个药瓶——就是现在。

      他颤抖着指尖将药瓶摸出来,悄无声息将一颗裂吻草倒进掌心,送入了口中,不急不慢地咽了下去。

      接着再悄悄塞回原位。

      之后便是□□的眩晕。

      祝神闭上眼,彻底卧倒在床上,感受着药效的慢慢发散。

      只有这个时候是合适的。

      如果今夜一直和贺兰破待在一起,明早他犯瘾的时候没有机会吃药,也很难不被贺兰破察觉。

      只有此时,借着床事,盖住药效的发作,避免明早控制不住犯了瘾头。

      祝神一丝两气地呻吟着,意识松散了,魂魄也抽离了,整个人轻飘飘好似羽化了一般,极端地舒快着。

      他过度的反应引起了贺兰破的注意,被搂紧怀里摸了摸脸:“祝神?”

      祝神听着,感觉贺兰破的声音也忽远忽近,他懒洋洋地不想睁眼:“嗯?”

      贺兰破凝神抱着他:“怎么了?”

      祝神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该收敛一些。

      为什么要收敛?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可直觉告诉他,不收敛着,被贺兰破发现了,好像很不好。

      于是他迷离地睁开眼,双目失神了半晌,才慢悠悠将目光聚集到贺兰破脸上,醺醺然一笑:“小鱼。”

      贺兰破看出了不对劲:“你——”

      “我没事。”祝神忽地抱住他,靠在他肩上,同他耳鬓厮磨道,“我就是……太舒服了。”

      贺兰破无端地闻到一丝笃耨的香气。

      “真的?”他摸过祝神光滑的脊背,想偏头再看一眼。

      哪晓得过了这半刻,祝神很快恢复正常,从他怀里退出去,一双眼睛很有精神,也不像方才无神的模样,同他笑道:“真的。”

      祝神的面色异常红润,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贺兰破凝目片刻,瞥向地上的衣裳。

      几件睡衣一览无余,贺兰破将视线移到被褥和床单。

      当他刚看向祝神身后的枕头时,祝神微微挪动身体,压着枕头靠在了床上,似笑非笑道:“再不去打水,我可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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