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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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尘站在二楼的栅栏边，手肘架在生了锈的栏杆仅有的空处，左右两边都是晾出来的带有潮气的床单被罩。
他嘴里衔着一支刚点燃的女士香烟，吸一口气便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烟支的尾部亮起，像一颗即将陨落的流星。
夕阳渐沉，楼下的人声嘈杂，不知何时亮起的霓虹灯带交织成一张五彩的网，将每一个步入这里的人拉入无尽的销/魂地狱。
二楼人少，清风吹过来时难得可以落到某个人身上，于是谢尘身上宽大而长的白色背心一面被吹得贴在他身上，另一面则灌满了风在他身侧飘扬。布料下瘦白的肌肤与骨架相贴合，拓印出一幅新画。
谢尘三两口吸完一支烟，灰白的烟雾从他口齿间溢出，转瞬便消散在夏末清凉又闷热的空气中。
他转身走进身后的小屋里。
褚惟休是无意踏入这里的。他开了三小时的车来到这个城市，那人告诉了他三次位置，最后留给他这里的地址，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直开车找到这个地方，进来才终于发觉自己被骗了。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二楼边缘的那个白色身影，纤细而修长，他只看到他凸起的脊背骨。
褚惟休几乎是看着谢尘从昏暗狭小的楼梯间走出，悬挂在楼道口的那盏灯已经蒙了一层油烟，微弱而昏黄的光明明已经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可他偏偏能看到柔光乖顺地勾勒着他的身线，从圆润的肩头到手腕凸起的骨头，就连他略长到肩膀的发丝都染着一层迷蒙的雾。
光线后移，他整个人暴露在彩色变换的灯光下，身后的女人穿着廉价的包臀裙，脸上的脂粉有些花，纤细的腰肢落在另一个男人手中。
褚惟休突然觉得这种地方的灯光确实有迷人心智的功效，他居然无法使自己的视线从眼前这个人身上脱离，反而越陷越深，越觉得他美丽迷人。
他明明不施粉黛，没有勾人上挑的眼尾或是窈窕的身姿，更没有什么华丽的服饰修饰，他只是套着一件长款衬衣，里面的宽大背心的衣摆落在他大腿边缘，下面是黑色的廉价西装裤，裤腿在晚风中轻轻晃动，贴在腿侧的时候就勾勒出隐藏在布料下那双腿的线条。
谢尘只是站在那里，就有让他想要去靠近品尝的欲/望。
或许是褚惟休目光太过炽热，也可能是周身所有人中他传来的情感最为浓烈，于是谢尘笑了笑，径直向他走了过去。
他说:“先生，晚上好。”
谢尘与褚惟休见过的所有和他相似的男人都不一样。谢尘的本音应当是清列的，可经过尼古丁的熏染又多了几分沙哑意味，像是上流社会的浪/荡公子，凭着一副好嗓子便可以把富家小姐勾得意乱神迷。
褚惟休对他的兴趣更深一层，所以他并不介意在今晚作一个心智单纯的富家小姐。
“您好。”
谢尘或许是怔愣了一瞬，但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眼睛仍是弯着的，嘴角向上，是让人无法挑剔的微笑。
褚惟休没有怎么注意过自己的声音，只是今天开了很久的车，没有吃什么东西喝什么水，于是也染了几分沙哑，比谢尘更甚。
同样的，诱惑力也加倍增长。
可能今晚他不会是那个富家小姐了，不过当个浪/荡公子也不错，心怀鬼胎的小姐比单纯无辜的女孩更迷人。
他巴不得这个人使出浑身解数来勾他。
褚惟休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他先是没忍住弯了嘴角，看到了谢尘不解的神色后便彻底绷不住了，于是他站在原地开始轻笑，然后又克制住自己的笑声，清了清嗓子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但意外常常不会提前告诉你它要到来。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一阵哨声，于是街道的灯带尽数熄灭，大展的房门都被重重合上，转眼便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小路上，街道外的灯光并不能穿透黑暗到达他们身边。
“先走。”褚惟休反应过来，抓上谢尘的手腕就往街道拐角处跑，刚拐出去就听到了背后的警车声。
“这边。”
褚惟休对这个城市完全陌生，拐了弯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于是变成了谢尘主导，两人一起躲进了小卖部门后的小巷。
说是小巷，实际上这条路只够一个人站下的，方才两个大男人一起挤进来，肩靠着肩站在一起，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警/察经常来吗？”褚惟休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不大，但还是怪刺激的。
“没有。”谢尘站在里侧，视线落在被褚惟休抓着的手腕上，“以前只是有混子来收保护费，警/察第一次来。”
“啊……”褚惟休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住在这儿？”
“不然呢。”谢尘似乎是笑了一声，气流在齿间缝隙摩擦带出一声轻响，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和他的人一样。
你也住在这里吗，和那些人一样，拉着不同的人躺在一张狭小的床上，从现实剥离腾飞至巅峰，然后再坠落回地面，伴着几支金鸟的羽毛。
是啊，当然。
头顶后方传来警察的喊声、老旧铁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和女人尖叫或抽泣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令人感到不适，混杂在一起后就仿佛一场混乱而无序的狂欢。
这个城市每天都会在不同角落演绎类似的闹剧。
谢尘很明显是习惯了这种事情，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褚惟休没忍住发问。
“那你要怎么办？”
吵闹声还在继续，一门之隔的巷口外面是纵横交错辽阔且没有尽头的马路，每个人从这里路过再远去，没有人会为千篇一律的闹剧停留。
谢尘没有说话，他的手腕还被褚惟休抓在手里，大概是出于紧张情绪，那只手更像是一只镣铐，紧紧地禁锢着他的手臂。
但是现在，这个限制着他的人问他，你要去哪儿。
谢尘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与其问一只流浪的动物你要去哪，不如送它一口食物来的真情实感。
于是谢尘决定自己来争取这口食物。
牙齿抵着唇瓣相/蹭，无论是什么人的唇瓣都是柔软的。谢尘控制不住地伸出舌头去舔两人之间的那道缝隙，原本规律的呼吸被打破，他抽空汲取着周身的氧气，滚烫的鼻息落在唇齿间来不及散去，又点燃一波热/潮。
他的腰被人钳制着，转身时揽在褚惟休脖颈处的左手也被紧紧抓住，接着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背部凸起的骨头与墙壁相贴，隐隐传来微弱的痛感。
就在他破开褚惟休牙关的同时，他的舌头被某种隐藏着暗处的野兽所捕获，从舌尖一点探向更深处，逐渐丧失的主动权让谢尘有些急迫，于是本应缠绵的气氛愈发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于是两个人从最初的亲吻变成噬咬，谢尘找到机会咬着褚惟休唇瓣上的一块肉便不撒口，只用牙齿一点点磨着那块软肉，狼崽似的眼睛向上看着他，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而褚惟休就任由他咬着，墨色的瞳孔与夜色融为一体，却仍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
两人视线相交，谁都不肯先退让一步，直到舌尖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谢尘在松口之前又舔了一下对方流血的舌尖，安慰或是胜利者的示威对于褚惟休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幼稚的想要报复回去。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褚惟休低下头凑到谢尘肩颈处，嗅到了最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
他第一次发觉洗衣粉的味道这么好闻。
*
街道被警/察查封了，谢尘回不去，也没有地方去。于是现在就变成了他和褚惟休两个人走在高架桥边散步。
夏夜的风很凉爽，桥上的灯将两个人分割在两个区域，谢尘在暗褚惟休在明。
谢尘只要微微向左偏头就能看到倒映着霓虹灯光的湖面，而向右则是男人藏在阴影下的侧脸和精壮的身躯。
谢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虽然刚刚是自己主动的，但褚惟休明显比他更会，他被吻到呼吸不畅，不得不双手环在对方脖颈上才能保证自己不滑下去。
但他好像确实是有点喜欢身边这个人。
想到这里，谢尘倒是有一些遗憾的，今晚之后，从现在开始后的每一秒他们都可能分离，这意味着他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像褚惟休这样的人了。
有些人天生有着对某种人特殊的吸引力，比如褚惟休对谢尘，或者是谢尘对褚惟休。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拿这次相遇与近乎荒唐的亲密当作偶然，但实际上是一些在偶然条件下的必然。
谢尘突然有些口渴。
两个人已经下了高架桥在街道上走了一段路程，身边从来往的车流变成了形形色色的人，所有的存在都被笼罩在街边各种商店闪烁的灯光下，变得朦胧又遥远。
“等我一下。”
谢尘丢下一句话就跑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褚惟休大概是在思索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尘的身影已经隐没在货架间。
于是他也迈步向便利店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清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