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千里之遥

2、2

　　2.

　　第2学年，网球部里的三年生几乎都引退了，只剩下正选仍然到场指导练习。日子还是跟以前差不多，该跑的跑，该练习的练习，该比赛的比赛。除了跟青学的练习赛多了些，害他总是被那只红毛猫气得跳脚以外，向日基本是很快乐地度过每一天。至于学习，也前所未有地顺利，名次总在年级中段徘徊，他和芥川觉得已经够对得起老师父母了。

　　芥川睡觉的时间没有减少，号称全冰帝最悠闲。老师们也曾唠叨，“芥川你小子为什么大白天的就是不肯认真学习？”答曰“白天难以集中精神。”又继续睡了。

　　向日不爱睡觉，好象永远精力充沛。虽然宣言不考高中，但他却总是认真地抄笔记，让人觉得奇怪。午休的时候，女生们总是围着他，大家都想看他能自由到什么程度，而他也总不让人失望，一直很轻松。“向日同学为什么还要抄笔记啊？敁我帮慈郎那小子抄，他总是一边睡一边抄，真让人看不过去。拜托，睡觉和抄写二选一好不好！”夸张的表情动作引得大家哄笑起来。

　　对于他们的行为, 有人赞赏有人批评，有人不屑有人嫉妒。被认为是后者的穴户亮，其实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穴户在B组，一个计划出国升学人数最多的班级，几乎全班同学都字典不离手，各种语言的字典都有。对于网球的坚韧和执着，显然没有被发挥到学习上来，他什么字典和课程都翻过了，就是没决定好要背哪本。1年级的时候，看着身边的同学都那么积极，于是穴户跟父母说，“我也要到国外升学” 。两夫妇见儿子挺认真，也就老实做财务计划，准备学费去了。上2年级，由于全身心投入社团活动，出国的事也就被他忽略了，当时还想着在国内升学也无所谓，能继续念冰帝就行。3年级，几次大赛以后，硝烟散尽，从乌托邦回归。即使高中还能继续打网球，但那已不是冰帝学生的本分，高中运动少年在冰帝没有氛围。

　　“前辈，你在想什么呢？”

　　躺在球场旁的草地上发呆的穴户，被旁边的一双大手摇了几下。

　　“前辈最近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功课太累了？”

　　穴户眼直直地盯着不太湛蓝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从前，在大山里住了一群乌鸦，它们每天寻觅各种酸甜的野果为食，偶尔也吃吃腐肉。后来，大山慢慢被人类开拓，它们毫不自觉地吃起人类种植的稻谷，似乎也为自己的适应 能力感到洋洋自得。再后来，人类的村落渐渐变成了乡镇，变成了城市，大山已被完全蚕食，乌鸦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只能在人类的垃圾袋里翻食物了。

　　这个故事教训我们……

　　“什么啊，真无聊。”穴户翻个身，鼻尖刚好碰到学弟的大腿外侧，对方已经开始头脑发热了。如果是往常，他一定警觉地跳开，今天却出奇地呆滞，放任自己把暖暖的鼻息流过别人的皮肤。

　　“前，前辈……”

　　“干嘛？”穴户的声音懒洋洋的。

　　凤挪了挪身体，面向他试探说：“听说前辈的班组有很多人会到国外升读高中，前辈你会不会去？”

　　“唉……不知道啊。”穴户撑起身子，在凤身边坐好，“我正烦着呢，不去又不知道会怎样，去又不知道该去哪。烦死了！”

　　“那，前辈将来想要从事什么职业？”

　　“哪想那么远啊！”穴户白了他一眼。除了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小小地憧憬了一下，之后便一直在网球上全力以赴了，压根没想过十年后自己要做什么工作，或者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偶尔想过要成为职业网球选手，但脑中又会凭空出现一个声音道：“不可能的啦，哪有那么好的事。” 职业选手之于他，是体育杂志上的平面人物，和限制在电视机四角里的景象。他无法把自己喜欢的球手现实化、立体化，即使在看过《午夜凶铃》之后，最多也是幻想面对镜头的一方发球的时候，球会打破屏幕飞出来。这时候他会稍稍挪动，使自己不至于正对着电视机。

　　“也就是说，前辈是不反对到国外去的？”凤好象突然很高兴的样子，穴户狐疑地望着他，心想，这小子高兴什么？

　　“前辈觉得英国怎么样？要不要去？”

　　“我去干嘛？”

　　“念高中啊！还可以在那边升读大学，英国有很多好学校的。”

　　“啧！去了我也不知道要念什么专业的。”他各科目成绩都非常平均，也没有对什么课程特别有兴趣。

　　“你可以上了高中以后再慢慢想嘛，有很多不错的选择，现在还不急的。”

　　凤笑得比七月的阳光还灿烂，他的真诚、热情和亲和力，是穴户最难以抵挡的。当然，一般人都无法抵挡地喜欢这个颇有安全感的男孩。

　　不过，难以抵挡是一回事，穴户不是随便就能迷昏头的花痴。

　　“哎哎哎，有话就直说，不用绕，你知道我的。”

　　凤的气势一下减弱不少，还露出柴犬一样的目光与神情：“前辈，我家里要我高中去英国利物浦念，我爷爷奶奶在那边……”

　　见穴户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凤更紧张了，连忙说：“我我我只是想以后都能和前辈念同一个学校，我想要……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连他自己都差点听不见了。

　　听说狗狗做错事怕主人生气的时候，会必恭必敬地呆在离主人3步远的地方，低着头不敢吱一声。

　　穴户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狠狠地把学弟柔软的银色短发蹂躏了一番。凤依然不敢抬头，只用手慢慢把头发拨好，似乎想藏起现在的表情。

　　“我不该乱说话……对不起，前辈。”

　　“对不起就行了吗？啊？”穴户的咆哮让凤的身型又缩了一圈，“你不等我考完毕业试了再说？现在才要我去背英语，还让不让我睡了！”

　　“前，前辈……那即是怎样啊？”柴犬的眼睛溜溜的，似乎要出水雾了！穴户端不住脸，还是大笑了出来。球场边的草地上，一个脸红红的高个子少年，正对着他傻笑。

　　黑发少年想得很简单，如果有人把我看得如此重要，待我如此细致，我为什么不能让他高兴一下呢？何况那个人是犹如阳光般温暖和煦的凤长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