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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蔷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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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生日快乐,兔子小姐。”
朴晏泽低沉的声音闯入我的耳膜,突然有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
酸涩与委屈在那一刻迸发,我咬上他的肩,低声呜呜地哭着。
手中的陶瓷兔子渐渐有了温度,兔耳朵上的花朵凸起,在被紧握之下硌疼我的手心。
不过没关系。
我松开嘴,把头埋在朴晏泽的颈窝,边哭边贪享他的味道,柑橘香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侵蚀我的感官。
我紧紧回抱住他,闭上眼睛,虚拟的黑暗中浮现一个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
我整个人像是漂浮在空中,耳边回荡着那句“哥哥永远不会抛弃你。”
于是我郑重地许愿。
只有哥哥就好了。
以后我的世界,其他人都无所谓。
只要有哥哥就好。
有风不知从哪个方向来,蜡烛忽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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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病房。
我的伤彻底疗愈那日傍晚,厉桉带着肃杀的空气缓缓到来。
他看起来像是刚处理完什么事情,眉宇间有几分乖戾。
“小言言,看起来能蹦能跳了?”
他发出一声喟叹,保镖给他搬来凳子,他顺势在我床边坐下。
我捋了下头发,歪头看他:“全都拜边大少爷所赐,我还健在。”
“嚯,看起来精神更胜从前呢。”
“边大少爷把我软禁在这儿,不会只是为了和我叙旧吧。”
厉桉听到这话,出乎我意料地笑了。
他的眼睛被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些许,明明是清爽、乖顺的样子,偏偏长了一颗让人看不透的心。
“先不说这个。”
他挑眉,“在我提出我的要求之前,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实现一个心愿。”
“你的要求?”我暗自攥紧床单。
“要是我不想呢?”
“宝贝儿。”厉桉突然凑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
“你知道吗?吗啡是一种很美妙的东西。”
“只需要静脉注射,它就可以让人忘却痛苦。”厉桉伸出指头,轻轻拂过女人脖子上有些狰狞的疤痕。
“但是一旦沉溺其中,就泥足深陷,再也无法上岸。”
他的声音喑哑下来:“Want to try it?”
耳垂传来刺痛,才发现被他用指甲掐了一下。
厉桉用拇指和食指重重地捻着那块软肉,心情愈发欢快起来。
“提前告诉你也可以,毕竟,我不会难为自己的未婚妻。”他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
“未婚妻?”
厉桉收回手,对我的惊诧不出所料。
“怎么样?要求很简单。”他坐回去,后仰在椅背。
门口站着一位医生,是熟悉的面庞,旁边的护士端着白瓷盘,盘中堆着药剂和注射器。
真是没有退路啊。
我无奈开口,“我答应你。”
厉桉好整以暇地拢了下头发,满意起身,“你那位小情人,不对,应该是‘前情人’。”
“大晚上把你扔出家门,作为回报,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我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那个毫不犹豫戳破我对未来美好祈愿的男人,他家客厅应该还挂着我那幅肖像画。
“算了。”我有些累,低头绞着手指。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不过是负负得正,过错相消罢了。
离开英国的那天,伦敦又下了一场雪。
我坐在厉桉的旁边,失神地盯着车窗外。
路上行人匆匆,外国人好像天生不怕冷,有的上身羽绒服下身沙滩裤,偶尔还有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的,不着痕迹地摔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广场上。
车里飘荡着雪松的味道,暖气开得很足,我裹着羊毛围巾,热得额头出了层细密的汗。
厉桉阖眼靠在椅背上。
我屏住呼吸,尽量小心地放下中间的扶手,我与他中间就有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刚要靠回窗边时,手却被突然抓住。
我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只听慵懒的声音响起。
“我是什么可怕的生物吗?”
抓着我的手松开,把扶手抬回椅背,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安检进入机舱,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厉桉全程在座位上睡觉,也不知道是有多累。
我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也没找到一个想看的电影,心中反而愈加烦躁。
大概我习惯逃避。
离开朴家的那天,朴世妍对我说了什么,我还清晰地记着。
“去了国外就自求多福吧。”
“老老实实呆在国外的话,等晏泽婚礼的时候,我也许会好心叫你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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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两年,这个城市依旧是酒醉金迷的味道。
江上区换了一届市长,道路两旁护栏上土到爆的盆花不见了踪影,转而代之的是小巧的灯带。
睡了十几个小时的厉桉现在神采奕奕,反而是我开始有些困倦。
冷不丁耳垂又刺痛一下,我从迷蒙中惊醒,厉桉扔给我一个新手机。
“以后就用这个。”
车停在一处高级公寓前。
802.
这是厉桉为我准备的居所。
房间内一应俱全,我放下行李箱去到卧室,床上放着一个礼盒。
打开,里面是一条黑丝绒的长裙,剪裁恰当,看款式,应该是某家的秋冬高定。
手机这时来了一条消息:晚上七点,穿好下楼,我会叫司机接你。
人在生理需求面前是很难考虑更多的,比如睡眠。
看了眼时间,我定好闹铃,不管不顾地将身体埋进柔软的床。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我久违地睡了场好觉。
也许是回到故土的原因,梦中的一切都带有温暖的色彩。
在整个江上区,只有朴家的花园里种满蔷薇。
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朴晏泽送给我的成人礼物。
梦中那片蔷薇园盛放着,我拿着相机拍来拍去,正沉浸其中,镜头被一双手挡住。
我气鼓鼓地移开相机,却发现来人是哥哥。
他刚洗完澡,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来,头发还半湿着,一绺绺地肆意在额前。
像一只湿漉漉的大狗。
我笑出声,镜头便对着他按下快门。
“咔嚓。”
不知从哪儿来的音乐声响起,空气中飘来白色的羽毛,我的视线随着羽毛来回移动,最终将它扣在朴晏泽的臂膀上。
他笑着包住我的手,我抬头,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醒来时,手机显示已经第三遍重复闹铃。
我深吸一口气,浑身的细胞都无比舒爽。
司机来接我时,我刚穿好礼服。
镜子里的人明眸皓齿,我最后涂上口红,穿上羽绒服下楼。
车门打开,意外地见到厉桉。
“愣着干什么?”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胸口上别了一枚胸针。
矜贵公子。
脑子里蹦出这四个字。
我保持着一只腿踏上车,一手提裙摆的姿势在原地呆愣几秒,这才认命地上车坐好。
薇赫是厉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坐落在江上区的市中心。
我刚要下车,厉桉一手拉住我的胳膊,我回头,一条米色丝巾怼在眼前。
“戴上。”他淡淡开口,我后知后觉想起脖子上的疤痕。
是该遮住。
我挽着厉桉进入电梯,显示板的数字停止升高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踏出电梯那一刻,厉桉用只有我们彼此听到的声音说了声:“笑。”
来到会场时,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厉家的小儿子很少有感情方面的传闻,今天却带了一个女伴来。
待我们走进人群,听到有人惊讶的声音:“这不是朴家的千金吗?”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我,我保持着所谓的“微笑”,后背却漫上冷汗。
直觉告诉我,厉桉今天不打算干什么好事儿。
有中年男人举着酒杯上来,厉桉淡笑,向我介绍:“这是方洺的总经理,陈总。”
方洺,被厉氏收购后灌进属于厉家的血液。
我拿起侍从托盘里的酒杯对他示意,“你好李总。”
“这位是昌旭建设的董事长。”
......
他左右逢源,礼仪得当,从始至终一副淡淡的笑,整个人滴水不漏。
我酒杯举得发酸,直到停在一个人前面。
分别太久,眼前的人已经变得更加成熟。
原本松散的刘海被发胶向后梳到脑后,见我们到来,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人在眼前,不在梦里,喉咙却仿佛塞了千斤重的铁石。
曾经无数次憧憬过重逢的时刻,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在什么场合,口红要涂他最喜欢的水蜜桃色,衣服要穿的浅淡。
唯独没想过现在。
我穿着黑色长裙,嘴上涂着最俗气的大红色,挽着我并不爱的男人的手。
“哥哥。”
我吞下犹疑,吐出这两个字,“好久不见。”
声音有些抖,厉桉一定听出来了。
他举起酒杯碰上对方的,而后抿了一口。
“正式见面了,朴晏泽。”
本来合身的礼服此刻突然发紧,总觉得胸口闷得慌。
朴晏泽忽视厉桉,直直地看我。
他一定生气了。
每当他生气的时候,眼皮便微耷下来,遮住三分之一的眼球。
这是我数次惹他生气后得出的结论。
原本正常睁着时圆圆的眼睛,眼角也会随之尖锐。
像蛰伏的狼崽。
朴世妍这时刚应酬完,走过来时,表情活像见到了粪坑。
“阿姨好。”厉桉主动开口。
朴世妍好险没挂住脸,假模假样地寒暄了几句,试探开口:“言言不是去英国了吗,你们是...”
“见笑了。”厉桉胳膊用力,我被带得靠到他身上。
“我们就是在英国相识的。”
“还是在一个雪天,她遇到危险,我恰好救下他。”
呵。
危险是你给的,当然你得负责救。
我暗自不屑,目光晃到朴晏泽的脸上,不小心与他对视。
他眼里有些我分析不出来的情绪。
我们无声对视,半晌,他拿起杯香槟,一饮而尽。
胸口更加烦闷,我把手从厉桉的臂弯撤出来。
“我去透透气。”
“......”
走廊的空气清新,我拐进洗手间把丝巾的结解开,瞬间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
暖黄灯光下,脖子侧面的疤痕有些显眼,摸上去有不适手的凸起。
要找时间医美去疤了。
这么想着,我边系丝巾边走出洗手间,洗手间的门是厚重的实木,刚伸手推开一个缝,门就被从外面大力拉开。
也许是有人急着进。
我快步走出去,转眼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