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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八章 征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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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还是在那些长州浪士有所行动之前尽快清除吧。”
祁静在听闻土方的打算之后,心里多少有个数了。然后,斋藤却主动提出不让她跟着二番队出动,这让她十分不满。
“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我也有勤加练习,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出动!”祁静将斋藤追到道场,对于斋藤一脸置若罔闻的漠然,她气急败坏的拿起竹刀大喝一声,“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斋藤对这一路的连珠炮弹式的追问已是厌烦得不行,见四周空无一人,他在一边拿起了一把竹刀,想着活动活动身子也是无妨,“你这话多的人,想来以后也没人愿意娶你。”
“哈?”对于这新鲜的挑衅,祁静跺了跺脚,“我要不要嫁人还轮不到你说话!”
说罢,两人在偌大的道场打斗起来。
“你真是,你真的有在修行吗?到处都是破绽。”即便知道祁静是女儿身,斋藤依然没有怎么放水,没看到漏洞,伸手就是不留余力的击打。三四回合下来,只见这个身穿男子便衣的女人抱着两条腿坐到在地上直喊疼。
(看来,平日,永仓先生实在是太过保护她了。)
“哇,你这个变态,哪有这么狠的,只是切磋而已啊,痛死我了。”脚上被反复击打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淤青,即便如此祁静嘴巴依然不饶人。
“这些印子也好让你在实战中记清自己哪些部位最容易被对手看到破绽,明白吗?”斋藤将竹刀放在一边,俯下身一手便抓起祁静的脚,打量着那几块淤青。
“好痛啊!你怎么这么粗暴啊!”她拼命想将脚抽离,斋藤却握得更紧了,紧得她直喊疼。
“你为什么一定要呆在这个地方吃苦呢。”忽然间,他发出这样的疑问。只见小静表情忽然僵硬了。
“你这个年纪,穿得花枝招展的,寻个好人家,才是该过的生活。”
“哈?”祁静忽然不敢正视斋藤,“你干嘛忽然跟我提这些?”
“我的意思是,”斋藤放下手,直视着祁静的眼睛,“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一把。”
一瞬间,祁静竟有些心动。
“可是,我……”
斋藤生性敏锐,他向门外扫了一眼,猛地伸手环住祁静的脖子,将她放倒在自己的膝盖上。
“喂!你干什么……!”
“嘘……”斋藤将脸压下,有条不紊的鼻息扑在祁静脸颊上,让这个正值芳龄的女孩不禁面红耳赤。
然而,祁静很快明白了斋藤的用意。门外夹板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仔细一听,应该只有一个人。斋藤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那人走到门前探了探头,是冲田。
(这个人是狗吗,大老远有人就能洞察……)
祁静思忖着斋藤的可怕之处,而这个男人依然死死将自己的脑袋扣在膝盖上,让她有些羞耻。
“唉呀,你们这个姿势在做什么……?”
“这小子找我切磋,结果自己没站稳把鼻血摔出来了。”
“……”祁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发声。
“哈哈,小静真有趣,平日永仓先生在指点你的时候每每都放了水,如今竟来找斋藤兄比试,看来是永仓先生太惯着你了。”
没想到冲田说得话与斋藤如出一辙,祁静这才感觉到自己实如井底之蛙,尚欠火候。
“所以说,这次行动你还是不去为妙。”
她现在才意识到,斋藤并不是与她作对,而是不希望她去冒险。而此时的冲田在一旁坐下,听到有关这次行动的事情,倏然间满脸严肃,一丝笑意都没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祁静赌气般地念叨起来,“但是只有我缺席,我会被同僚取笑的……”
“取笑?”斋藤皱了皱眉,“马上就要去奋战了,谁还会有心思来取笑你这个小鬼,还有,我没为你好的意思,我只是怕你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坏事……噗……”话说到一半,祁静气得伸手打在斋藤脸上。
“有必要那么损人吗!”她气急败坏地死死捏住斋藤的脸,“你这个面瘫大叔,我个子矮又怎样,你还恐高呢!”
她觉得有必要拿斋藤的软肋来反击一下。之前池田屋,斋藤对高屋的厌恶感让她意识到这个人大概是恐高症患者,至于轻重还不是很确定。后来有好几次,祁静陪着山崎在屋顶上学吹笛子,看到斋藤路过便让他一同上来聊天,没料到斋藤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会霎时间表现出十分排斥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游离,理都没理他们便大步走开。屯所的人包括挚友冲田似乎对这件事都不是很清楚。
“你……”
“怎么?在冲田先生面前不好意思了吗?”祁静开始大肆反击,“要知道每次你看着高屋就会脸色……”
“臭小子,杀了你!”斋藤脸色一沉,伸手要抓她。
祁静脚底抹油一般滋溜窜到冲田身后。
“不可以胡乱使用暴力的!”她逃命心切,很久才发现自己双手抓着冲田的肩膀,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这个男人的心跳十分平缓。
而冲田似乎感觉到祁静这个矮个的小男孩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或许是屯所呆久了,女人散发出来的味道总是很容易被察觉到,但他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斋藤兄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啦。”
而此时的祁静已经全然将注意力转移到冲田瘦削的身躯上。
(啊,真想再靠一会儿。)
祁静感觉自己内心有一股冲动,想紧紧抱住这个男人的腰,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种猥琐想法有多么得羞耻。
斋藤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在冲田身后的祁静,心里勾画了一种假设。
(啊,难道是喜欢冲田,所以要留在这里吗……这样也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了。)
他挠了挠头,不想再在祁静身上费什么时间,话都没留一句便大步离开了。
“唉呀,斋藤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冲田像是在安抚祁静,转身看到她满眼游离,“小静,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红成这样子?”
“啊……?!”祁静忙捂住双颊,“天,天太热的关系吧。”
“啊,是呢,最近越来越热了,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祁静想都没想便同意了这个提议。事实上,冲田的想法很简单,只不过是买一些金平糖去找隔壁街的一些孩子玩耍。
那边离屯所并没有太远,而且周围的庶民因惧怕带刀武士的蛮横,对幕府总是刻意回避,少有四处走动。
祁静搬出了书上看到过的童话故事一个个讲给那些孩子听,瞬间博得不少小女孩的欢心,甚至有个孩子大声说着“鹤田哥哥长得好像我姐姐!好漂亮!”这样的似乎是赞美的话语,让祁静不知道怎么应对。
远处传来时不时欢闹声,一直缠着祁静的小女孩告诉她,京都的祗园祭快开始了。
“祗园祭啊……”回程中,祁静和冲田谈起这件事,“每年都很热闹呢……”冲田只是笑了笑。
“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小静忽然有些期待,她是去年入秋的时候才来到这个时代的,以往也没有去过日本的夏日祭,成天为了写报告忙昏了头,而现在,竟有些想体验一下,弥补一下遗憾。
冲田很爽快地接话:“那这次的祗园,我们出来玩吧!”
“……嗯!”她忽然觉得很奇怪,只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她竟更加期待起来,恨不得时间流逝地更快速一些。祁静兴冲冲地踮起脚走路,心里似乎美滋滋的,还未等她从喜悦中镇定下来,路中央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跌倒在地上,而此时一辆老式的马车正朝小男孩奔来。
“虎次郎!!!”耳边传来远处一个妇女撕心裂肺的喊声,大概是孩子的母亲。
祁静拔腿窜过去将小男孩扶起怀抱住,因为臂力的问题她无法拖动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便背对着马车想用身体抗住冲击。
(这样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我会残废吧……)
脑子里闪过一丝这样的念想,双手还是下意识得想把孩子往路边推过去。此时一个身影闪电一般地窜到祁静身后,虽然没有强壮的躯体和结实的肌肉,冲田一咬牙伸手拦在祁静身后。幸好马车上的人亦使劲拉住了缰绳,但冲田的左肩依然与马有所碰撞。
“冲……”她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没事吧!!”小静转身吓得双腿发软。
“没事,车已经停下来了,只是有一些摩擦而已。”冲田只是笑一笑,而小静在他站起来的姿势中察觉到了异样。
“喂!哪有你们这样开车的!”祁静转过头,看到车上坐着的分明是两个西洋人。
“快点让开,我们可正在赶路!”
好久没有听到英文了,两个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着实叫人不爽,而这个异地语言也让围观的人聚集了起来,纷纷议论。
天!如果有道路交通法的话,这两个东西早就被抓起来了……祁静念叨着,很自然的用英文回了一句,“别以为这条路是你们的,无赖!”说罢便带着冲田和虎次郎挪到路边。
那两个洋人似乎对祁静颇感兴趣,还因为那个“无赖”有些生气,但因为确实有事在身,便说了一些还击的话后离开了,至于说了什么,祁静压根没有在意,跟英语国家的人说话对她来说就和做听力题一样无聊。
“哪里疼吗?快点会屯所检查一下吧。”她有些放心不下冲田,而冲田只是摇摇头。
“没事。”
“真的?”
“真的。”即便反复询问,祁静的心还是悬在半空。
这时,孩子的母亲狂奔过来。
“虎次郎,你在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吗!”妇女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碎花和服,发髻有些乱,她转过身向祁静和冲田欠身,“谢谢你们!太谢谢了!”
祁静刚想说什么,那个叫虎次郎的小男孩便插嘴了,“我刚才看到弄口里面出现一个穿黑色和服的女人,好像在看着这个哥哥。”
虎次郎伸出小手指着冲田。
“黑色的……和服……?”祁静有些疑惑,若是某个暗恋冲田的少女在偷窥倒是不奇怪,但是谁会在大街上穿那样的衣服呢?
“虎次郎,不要乱说,快点谢谢两位哥哥!”
“……万分感谢……!”小男孩挠挠头,倒是非常懂事。
这就是好奇心害死猫吗,要是车子真的撞上来,这个孩子铁定没命。小静思忖着要不要跟虎次郎来一番“老人言”,想想还是算了,带冲田回屯所才是当务之急。
“哎呀,真是不吉利,据说那个巷子里曾经是个荒废掉的仓库,十年前饿死过一个女人……”身后有个人忽然八卦起来。
“是啊,后来不止一个人说过可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从里面探出头,面色极其可怕!”又有人来添油加醋。
“还有啊……据说,那个女人只要看着一个人,那个人就命不久矣!”
……
……
祁静心一紧,转过身抓住说话的妇女问道,“你听谁说的?”
那女人有些害怕,顿时不敢往下说。
“麻烦告诉我,这些事情是真的吗?”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女人脸红了起来,“这里在几十年前好像是住了一户叫端木的家子。”
“啊……那个端木,”另一个女人渐渐地也鼓起勇气接话,“一年前搬走了,那仓库里饿死的女人据说是前条街居酒屋中川的前妻!”
妇女真的是话题颇多的八卦主流群体,小静只是简单的问一句,便套出一堆“小道消息”。
“据说,那个看谁谁倒霉的传说是真的!我家隔壁那个寡妇,她丈夫死前经过这条街的时候跟对面茶屋的老板询问里面有没有住户,好像是说着总是有个女人探出头看着他……”
“哎呀,真吓人……!!”几个妇女一起感叹,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祁静留在原地,心里萌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怎么了?”冲田拍拍她的肩膀,“没必要放心上,这些传闻以前我在多摩时总是会听到呢……”
冲田与近藤、土方等人是在多摩的试卫馆相识的,师从天然理心流宗家近藤周助门下,而局长近藤勇是周助养子,后来继承了试卫馆。那会儿冲田还年幼,近藤对他颇为照顾,因此冲田在执行任务上几乎也是向近藤局长看齐,无条件信赖近藤的决策。
“在多摩,那个时候,冲田先生还是个小孩子吧,和刚才的虎次郎一样,哈哈……”祁静转移了话题,心里却依然挂记着刚才的八卦消息。
“才不是,我那会儿比那孩子大一些,姐姐说我个子长得慢,所以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冲田似乎嘟了嘟嘴,表示不满。一时间,小静以为这个男人依然只是个孩子。
后来回到屯所,闲来无聊的永仓正四处找着祁静,不经意间碰到冲田的左肩,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有了些许痛苦的表情。祁静很粗鲁地拉开冲田的半边浴衣,在他的左肩上看到一大块红肿,赶忙回到冲田的房间打了井水冷敷。
冲田反复叮嘱祁静不许将此事传出去,特别是不可以让近藤和土方知道。在一旁的永仓也如是认为。不得已之下,祁静点头答应,心中百般自责。
傍晚,借着天色昏暗,祁静外出想去买一些伤药,途径白天那个诡异的巷口,她停下脚步又陷入沉思。
——“据说,那个女人只要看着一个人,那个人就命不久矣!”
脑子里回想着那句话。她并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也不信宗教,因而也不会太过相信这些鬼神传说,只是,这样的传言放在冲田总司身上,让祁静不觉有些慌神。
——“我刚才看到弄口里面出现一个穿黑色和服的女人,好像在看着这个哥哥。”
那个叫虎次郎的孩子分明用手指着冲田。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显示的吧……祁静反复暗示自己。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削,一身便衣的男子正望着这边,似乎看得有些出神,确切来说,不是看着祁静,而是看着祁静身边的那个巷口。
(总觉得他知道什么,上去问问吧,反正不会少块肉……)
她定了定神跑过去,男子发觉有人在靠近,一只脚瞥向一边打算转身。
“等一下!”祁静万不得已叫住了他。
男子停下脚步,眼睛却不敢正视她,这更让她觉得蹊跷。
“请问,那个巷口的传说……你难道是因为那个传言过来看的?”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男子的声音很清爽,与他那张极其普通的脸有些不搭。
“不用紧张,我只是很好奇,你刚才一直盯着那个巷子吧,普通的人在知道那些传言的情况怎么会一直盯着那边呢……”她大步走到男子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据说,那里曾经死了一个女人,是真的吗?”
男子终于抬头与她双目对视,只是那双眼睛里单纯充斥着惊愕,“……”他似乎没有了逃跑的想法,只是迟迟不说话,“……那个女人就是在这里被囚禁至死的,他是我的姐姐。”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让祁静有些跟不上节奏。
“你的姐姐……?你说,她是被囚禁至死的?!”刚说完,她顿时感觉到自己极其不礼貌,“啊,抱歉……”
没料,这个男子轻微微笑了一下,“没事,姐姐已经死了十年了。”
祁静打量着他,这个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身体极其瘦弱,“那么,请问该怎么称呼……?”
“端木次郎。”
(看来谣言有几分还是有依据的,譬如姓氏是没有错。)
“初次见面,我是鹤田静,”祁静感觉这个时候帅气地拿出一张明信片或许会特别喜感,“我想知道关于你姐姐的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端木皱了皱眉,忽然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凶恶,“长姐是被中川那个混蛋害死的……”
(谋杀吗……?)
小静脑袋里跳出这个词,但没有明说。
“中川是你姐姐的前夫吗?”
“姐姐她根本不想改嫁,是那个中川始乱终弃,最后姐姐被他逼死了……”端木有些激动,竟朝着祁静吼了出来,“……抱歉……”
“没事,我明白你心里难受。”其实她想说自己的脸上被喷了口水,却只是翘了翘嘴角。
到了傍晚,这条街的人流渐渐少去,仅有的一些吵闹声都是从两边几家酒屋传出来的。祁静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请问,你家住在附近吗?”
端木恢复平静,点了点头,“虽然一年前从这里搬走,但是并没有搬太远,走过这条街就是,那边居住的町民更多一些,有助于我们卖药。”
“什么?你是药师?”
“不是,我们只是卖一些祖传的药而已。”
“那正好,我需要一些伤药,能否让我去你们舍内小坐一下,我很想了解一下这件事。”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连祁静都在吐槽自己。但意外的是,端木居然很轻松的同意了,或许只是因为有钱可赚,但一般的伤药并不会赚多少钱。
(或许,他其实十分希望和一些人诉说这件事……)
祁静从一开始就感到这个男人除了那个清爽的声线和那双眼睛以外,看上去极其平凡,但就是那双眼睛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深深的,简直像是泥沼一样。
她全然忘记了屯所夜归的禁令,一心只想从那双泥沼一般的眼眸里探出一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