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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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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马车太慢,还是有人磨磨蹭蹭不愿回家。晋安抵达建康城外时候,已经是金秋十月
车轮碾过枯枝,焦黄落叶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休息一下吧”晋安掀开轿帘,望着远处的建康城墙,神情恹恹“我好累啊!”
“又要休息?”兄长阿姊都来信好多次问责他们为什么还没回建康,晋安拖拉墨迹,吴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直惯着她
明明离都城不过百里,快马加鞭当日便可抵达回府......车队停滞休憩,一切顺从着公主心意
人吃粮,马啃草,晋安在看训鹰人喂海东青
纯金打造、玉石珠宝点缀的精致鸟笼,毛色纯黑、玉爪皎白的极品海东青
“这就是桓元送你的鹰?”吴王从训鹰人手里接过喂养肉食的器具,他将肉食举到笼外、鹰啄不到的地方
海东青闻到肉香,却吃不到食物,肚子饿得咕咕叫,“唧唧”叫嚷着,不停煽动翅膀冲击鸟笼
“哥哥,你干嘛啊!”晋安扑上来抢,满腹委屈哀怨“别人吃饭吃得好好的,你......”
吴王被晋安拉扯抱怨,也不为所动,他恶劣笑着“海东青这种畜生,好吃好喝养着是不行的!”
熬鹰如训狗,要训到那畜生听话、懂事、知晓主人命令才行!
“......”晋安不高兴,她的鹰,轮不到别人来训!
公主殿下打开了笼子,黄金宝石囚困不住自由的灵魂
“咕咕咕~啾!”尖喙利爪目光炯炯,海东青张开了翅膀,她逃出了牢笼
吴王伸手去抓,手背上却被划出一道口子
“啾~”海东青盘桓于高空,宽阔的翼展在日光的映照下,洒下层层阴影
“弓箭手!”吴王神色阴翳。不听话的畜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哥,别管她了!”晋安拦住他,漂亮的眸子垂落,她从怀里掏出绣帕,带着紫罗兰花卉图样的精美帕巾覆上吴王渗血的伤口“你的手还在流血,我去给你上药。那鹰......就让她走吧!”
“妇人之仁!”有心射杀了那畜生,但手还被妹妹扯着,她不愿伤那鹰,吴王到底拗不过“不过是一个畜生,我再让人寻一只......”
“啾~”高空盘旋的漂亮禽鸟似乎察觉自己地位不保,她转了两圈,又悠悠落下,立于马车顶,歪头看着愚蠢人类
“啧,这畜生......”
“哥!”晋安一把按住他伤口,金疮药不要钱一样怼上去
“轻着点啊祖宗!”
................
晋安的手艺不能说不好,吴王只伤了皮肉的右手被她裹成粽子
他左手捏着那方,紫罗兰花卉绣帕
英台说晋安不擅针线,但其实晋安自小便学习刺绣,虽是被逼无奈,金丝锦绣帕上,花卉栩栩如生
吴王却眉头紧蹙,语气带着寒意“不是说过,不准再绣紫罗兰!”
“哥哥~”晋安撒着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绣紫罗兰......”
“糯糯!”吴王捏紧那方绣帕“这是紫罗兰!”
“紫罗兰又怎么了嘛!”晋安抬眸,眼眶通红,泪珠迅速盈满
“收起你的眼泪!”吴王嗤笑了一声
朝堂之上不相信眼泪。弱者抱怨,强者不言,唯有智者作出改变!
“啾!”海东青发出尖啸,她扇动着翅膀,悠悠晃晃,最终停在了晋安肩头
哪怕是畜生,也该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这鹰算是被你训好了啊!”吴王笑着,手里的紫罗兰绣帕被摔到晋安脚边“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很快,马车内燃起火盆,月白绣帕被燎出黑灰,紫罗兰被无情火舌舔舐烧灼,光影明明灭灭
不切实际的幻梦,还是早些碎掉吧!
..........
公主车架慢悠悠晃荡,御书房内天子与臣子也在博弈对棋
“怎么不继续躲在太原了?”皇帝执黑子先手
“太原偏远,远离中枢,有人欺负到我儿子头上,我还不知道,这怎么行?”王蓝田的老爹,现任蓝田侯王安期毫不客气地吃掉皇帝陛下好几个子
“听说你儿子不想尚公主?”皇帝皱着眉,棋子捏在手上好半天,还没想好该往哪儿落子
“那是您的圣旨有问题!”如此怼皇帝,王安期可谓胆大包天“您就该直接下旨,赐婚怀祖同晋安公主!将两人的名字都写进圣旨里,我看谁还敢逼逼赖赖!”
“你这不对啊,咱们要尊重孩子的意愿!”皇帝摆着手,宽大的袍袖扫过棋盘
“小屁孩能有什么意愿!”王安期扯住皇帝的袖子,扫落的棋子被捡回放好“公主和述儿天作之合,我觉得这桩亲事很好!”
“我闺女倒是好得很,我觉得你儿子不太行,他居然想抗旨......诶诶诶,我下错了,不是下在这里!”眼看着王安期又吃他一大片,皇帝直接耍赖悔棋
“落子无悔,您又耍赖!”王安期将手里捏着的棋子丢回棋盒“怀祖未来会继承太原王家!”
皇室要笼络太原王家,皇室子弟娶王家女,又或是公主下降太原王家,都是不错的联姻方式!
“糯糯不适合当宗妇!”皇帝终于算好了棋局,再次落子
宗妇,意为大家族长的正妻,掌管家族妇事礼法,是个尊贵且操劳的身份
公主向来尊贵骄纵,下降世家,少有直接嫁给家主作为宗妇的
“臣只有一个儿子,后宫之中也只有晋安殿下云英未嫁!”王安期落下最后一枚棋子“陛下,您输了!”
“哗啦!”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如撒泼孩童般直接掀翻了棋盘,黑白棋子噼噼啪啪洒落一地“哎呀,棋子都乱了,这局不算,重来!”
“陛下”王安期死鱼眼一样瞪着皇帝“耍无赖就没意思了啊!”
..........
回了都城才知道,南陵公主同桓元,早已启程前往崇绮
“父皇,建康不好玩,儿臣想回崇绮了”御书房内,晋安缠着皇帝,闹着要离京
“从辽东回建康,走了将近三个月,才回来又想去崇绮!”皇帝冷哼一声,奏折被狠狠拍在桌面上“就这么不想待在建康?”
“建康城除了赏花就是游船,儿臣回来这些日子,各家都发请帖要我参宴。”世家贵戚利益勾连,晋安不耐烦应付那些
阿姊离京,谢令姜也已经成婚不在京都......
晋安嘟囔抱怨着“您又不准我以【庾晋安】的身份外出,真的很无聊呐,父皇~”
“好啦好啦,别晃我了!”到底是从小宠大的的娇娇,皇帝还是心疼她“旁的也就罢了,长寿也回来了,你去见见他。少胡闹些,言官天天参奏责问,朕可懒得给你们断官司!”
司马龄冒充晋安身份到处游历,往好听点儿说是皇家姑侄关系好,不拘小节爱玩爱闹
若真被言官觉察,放大到朝堂之上,那便是皇室丑闻,一天三折能参半年!
“阿寿也回来了?”晋安挽着皇帝的臂膀,悄悄抬头打量他的神情“父皇,儿臣若是不愿嫁予王述,您会生气吗?”
大晋皇室子嗣不丰,公主更是稀少,今上膝下算是晋安也不过四位公主。
南陵公主暂且不提,临江公主驸马早逝,年少守寡。庐陵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面首遍天下。
便是算上寻阳长公主,驸马曾叛逆逃婚,婚后也不见关系密切。
金尊玉贵的皇室公主,竟无一姻缘美满!
“鬼灵精!”皇帝戳着她的额头“朕之娇娇,得配佳郎耶!”
皇室最得宠的公主,自然得配世间最好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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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公主虽未出阁,但帝王爱重,京都地界早早便建好了【晋安公主府】
“都小心点儿,这些可都是旁人送给殿下的生辰礼!”公主府的管家指挥着仆役往库房搬东西,目光却不住往正堂打量
正堂之上,三尺高的血红珊瑚树枝条繁茂、流光溢彩,闪耀夺目——那是王述赠予晋安公主的生辰贺礼!
“三尺高的血红珊瑚,太原王家可真有钱呐!”司马龄啧啧称叹
前朝贵族斗富,出自皇室内库的贡品珊瑚树,也不过两尺多高
“斗富的胜者,不是拿出了四尺多高的珊瑚树吗?”晋安不太了解“我记得前些年,凤阳侯上贡内库的、最大的那株珊瑚树,有五尺多高吧!”
凤阳侯荀灌,出自颍川荀家,十三岁领兵救父名震天下,二十三岁出使西域,威震边陲诸国
“丝绸之路”的再次开启,大晋的丝绸、茶叶、漆器不断涌现西域,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战马、瓜果鲜蔬等西域特产被送回国内
一株三尺高的血红珊瑚,虽然珍贵显耀,但对于皇室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是太原王家的礼物!”司马龄神色莫名,见晋安一脸茫然,他叹着“您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同凤阳侯相比!”
太原王家虽为累世豪门,但太原在内陆,珊瑚却是海洋产物!
短短数月便能找到精美珊瑚树赠出,不管是族内珍品,还是妙手寻获......太原王家,王述王蓝田
司马龄回想着来自东宫的隐晦告诫——此子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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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肆意败坏本宫名声的理由!”
“阿耶,好阿耶,我这不也是想着为您出气么”晋安的身份实在好用,司马龄死皮赖脸跟在她身边
“您看那王蓝田的信件,什么欲贤妻美妾、齐人之福......哎呀,这样的话,他都说我都不敢听!”
“您什么身份,他又算什么东西!?”
“等回了崇绮,他是准驸马,您是庾家子,您抽鞭子多暴露身份呐!”皇帝已经答允过几日就让她离京回崇绮
“还是让小侄代劳,绝对把他训得服服帖帖,让太原王家主动退婚!”
“本宫想抽他还需要看身份?”晋安美目一横,扭身进了庐陵公主府“把那混账书信送去蓝田侯府,我倒要看看这些世家子能多狂傲!”
满京城的世家贵戚,论骄纵,晋安公主榜上有名。但结婚后仍肆意放荡的,庐陵公主认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前些日子庐陵公主一直下拜帖邀她赏花
庐陵公主是建康城出了名的爱享乐喜喧哗,她的公主府莺歌燕舞日日笙歌,每日都有不同的宴会席面
晋安不愿掺和嘈杂宴会,一直婉拒,今天正巧路过,也来见识见识庐陵公主府的酒醉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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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本宫宿醉还未醒么,怎么见到晋安妹妹了?”庐陵公主居主位,面色坨红斜倚在面首怀里
“庐陵阿姊这日子过得真滋润”晋安被内侍引着入殿
“哟,还真是晋安呐~”庐陵公主媚眼如丝“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府上了?”
“父皇下旨赐降,这不是提前来找阿姊学一下御夫之道么~”晋安眨眼说着俏皮话,引得庐陵公主一阵娇笑
下首的夫人宾客也是阵阵笑声
“你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位夫人”庐陵公主坐直了身子,素手指向下首第二位贵妇
“可惜荣安县主不在,不然也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荣安县主?从前京都里,确实没有封号荣安的县主!
晋安抬眼看去,庐陵公主下方第一位夫人是谢安谢丞相的夫人
谢夫人出自京口刘氏,与庐陵公主沾亲带故,自身又是丞相夫人,身份尊贵,坐在主位下首第一位实至名归
下首第二位的夫人,稚嫩俏脸笑起来带小酒窝,头上的妇人发髻,不熟的面容,想来是新嫁娘。行礼也嫩生生,带着羞赧却十足端庄“见过晋安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这是泰山羊氏的三小姐,上个月才嫁入谢府!”庐陵公主噙着笑
晋安不明所以。
作为公主,她并不需要认识臣子的夫人,向来只有旁人巴结、讨好她的份
“谢夫人安好!”一个贵夫人罢了,就当给庐陵公主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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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公主府的宴会难得如此正经。
没有五石散嗑得飞起,没有纱裙满地,更没有袒胸露乳不修边幅的精壮面首
贵妇人赏花赏景,谈首饰聊子女絮八卦实在无趣,晋安坐了没一会儿就告罪离席
出了庐陵公主府,西街最好吃的李氏蜀饼却关了门,没能吃到心心念念的糕饼,却有别家下人拦住她的轿辇
“凤阳侯世子相邀,绮陌春坊恭迎殿下踏足!”
十里秦淮河,烟花柳岸深!今日晋安敢踏足秦淮河畔,明天言官的弹劾文章就会出现在皇帝桌案!
庾晋安可以肆意胡来,但晋安公主,不可以!
“让荀凤阳自己滚过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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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兄长带她回京,她离京却带上了皇长孙和吴王世子两个拖油瓶
“大兄,你是真不怕言官弹劾啊!?”吴王世子司马聃眼角抽抽,看着司马龄女装上瘾,各种矫揉造作
“司马龄,别逼我抽你!”辣眼睛,真的太辣眼睛了!
郊外长亭,有人等候多时
晋安撇下了司马龄和司马聃,独身一人踏足长亭
旁边酒坛空空荡荡,凤阳侯世子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烂泥一样摊在桌面“公主千金贵躯,要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呢!”
“见我干嘛?”晋安嫌弃,不太想进亭子“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哦?和我没什么好说的?”荀凤阳满身酒气凑近她,酒嗝又长又臭“那你想和谁说?太原王家,那个谁,王述?他能帮你?”
晋安恼怒“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我能是什么样子?”荀凤阳晃晃悠悠拎起酒坛,坛子空荡再倒不出一滴“酒鬼、醉鬼、纨绔累赘......”
“反正......不会是乱臣贼子的样子”世子迷迷瞪瞪又伏在桌面上“呐,你现在算什么?晋安公主?还是庾晋安?”
“我要回崇绮了!”晋安不想再和醉鬼说话
“啪!”陶瓷酒坛被摔得稀碎
荀凤阳站起身,厉声谩骂呵斥“女子就该成亲嫁人、相夫教子、碌碌庸庸,一生困于后院内宅!”
“荀凤阳!”晋安眸中带着火光“酒醒了再来跟我说话!”
“哈哈,我醒着呢,清醒得很!”荀凤阳挥舞着袍袖,实在不像清醒模样“你是公主千岁,是皇室掌上明珠!”
“你知不知道谢幼度已经成婚了!就在你回京的前一个月!”
“十里红妆,羡煞满京都的贵女!”
“你不知道,没人告诉你,没人敢告诉你!”
“哈哈,晋安公主,司马胜男!”
“你是棋子,我是弃子!”
“你的命运,我的命运......你认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