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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话: The Last Dance For 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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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老掉牙的童话。故事发生在大约一百年前。故事的内容是一次隆重的假面舞会。由于舞会总是需要话题的,难得从众多舞伴的纠缠中脱身的京乐春水偏了偏头,在面具下面悠悠地对身旁的人这样开口了:
“行了,浮竹,快去跳支舞吧。你看上去就像白哉一样傻。他杵在那里足有一个钟头,让舞池里的姑娘们白白幻想与自己共舞的正是这个大厅里最有钱有势的贵族少爷,而非像我这样的花心老头。”
“你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同伴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应当抓紧时间尽情享受,别等到舞会结束摘下面具再来后悔。”
京乐颇为忧伤地叹了口气。
“我最近越来越深切地觉得,世事无常,我们都应当及时行乐,因为说不定在哪一天,你的身边就会再次出现像浦原喜助那样的男人。”
“你不是夜一小姐,用不着这么悲观。”
“有他的任何消息吗?”
他的同伴摇了摇头:“被指控那样的罪名,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不会还想丢掉性命。他很聪明,知道该如何隐藏行踪。”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行当。”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胡茬的男人突然笑着感慨。“我真怀念他为我们制作的面具。”
*
朽木白哉站在圆柱的阴影里,远远地看见京乐与浮竹在舞池的那头交头接耳。他向来对社交舞会深恶痛绝。如果不是今天的场合比较特殊,他不会忍受无聊前来赏脸。
“想什么呢,白哉小弟?”有人挽住了他的手臂。他回过头,对方面具的眼洞里意料之中地闪过一抹暗金。
“你知道我不跳舞。”他面无表情地说。
“别害羞嘛,陪新娘跳舞是你的荣幸。”
白哉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作为新娘的觉悟。”
“真的吗?”对方故作惊讶,令他皱起了眉。“听你这么说我好伤心。我以为我的觉悟已经够高了,我甚至为此穿了耳洞。”
四枫院高贵的公主今天就成年了。舞会前她放出话来,说要在最后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挑选自己的终身伴侣。对于现在他们在跳的并不是最后一支舞这件事,白哉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望着面前这位仪态端庄、煞有介事的淑女,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计划?”他的舞伴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不,白哉小弟,我没有什么计划。比起理智,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们在舞者中优雅地旋转,渐渐靠近舞池的边沿。京乐与浮竹注意到了他们,停下交谈沉默地看着。
“说实话,你会想念我吗?”金色的眼里突然露出恶劣的笑意。
“什么?”这次轮到白哉一愣。
“我听说,出嫁后的女人不会有太多闲暇与弟弟妹妹们叙旧。”他的舞伴发愁地说。“这可真伤脑筋。”
对于这种习以为常的挑衅,白哉决定保持冷静。
*
漆黑的夜空淅淅沥沥地洒着雨。古老的宅院门口停满了接送宾客的马车。暂时无所事事的车夫们在屋檐下缩着身子,哆嗦地打着盹。谁也没有注意一位迟来的客人轻轻地叩响了刻着四枫院家纹的大门。这个人按照舞会的规矩戴着面具,面具上镶嵌的名贵宝石令他立刻得到了负责接待的仆人们的尊重与殷勤。他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沿着墙边慢慢扫视衣着考究的人群。他要找的人很快就映入了眼帘。她今天穿得光彩夺目,如果不是面具掩盖了身份与真容,她会成为在场的单身男人们追逐的焦点。
时间刚刚好。现在正奏响舞会的倒数第二支舞曲。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谈论四枫院家的千金到底藏身何处,以及谁会成为爱神与幸运之神的宠儿。
他用手敲了敲她的肩。她回过头,眼中渐渐浮起真切的惊异之色。这令他愉快地微笑起来。
“你觉得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含着一丝隐怒。他们相约最后一支舞时在马车里见面,却不是此时。这个人总是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令自己遭受通缉身陷险境。
“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低低的回答就像温热的海水一样拂去了她心头的焦虑。“我来接我的新娘。”
“无聊。”她别过头去。
“有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他的气息在她的耳边萦绕,手掌抚上她的后腰将她向前推去。
不明白这到底是真心的恳请还是恶作剧般的威胁,她只犹豫了一秒钟,灿烂的,坦然的笑容在面具下面扩散开来。
“可以。但如果出了乱子,你要负起责任来。”
尽管只能看见她高高翘起的唇角,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一如往常的,如同她眼睛的色泽那样炫目的美。他略微收紧了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以加强自己肯定的语气:
“当然。我向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他们像所有坠入爱河的情侣那样纵情地起舞。然后,在众人期待地伸长脖颈,等待着谜底揭晓的时刻,悄悄离开了大厅。
*
最后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所有人发现,四枫院家的小姐不见了。
这时,在狭窄昏暗的马车车厢里,夜一正跨坐在浦原喜助的大腿上,不耐烦地扯掉自己身上的舞裙。
“这车子怎么破得嘎吱作响?”她的动作顿了一顿。
“只是外表而已。为了方便接下来的长途旅行,我对它进行了一些……呃,改装。你会发现它用起来非常舒适,并且就像施了魔法的南瓜车一样神奇。”
她点了点头,顺手解放了自己的头发。紫色的长发像汛期的山瀑布一样奔泻而下。
“我发现你穿了耳洞。”他轻轻笑道。
“是的,他们把这说得像什么仪式似的。似乎不在耳朵上挂点东西,这个成年舞会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会痛吗?”他问。
“你以为我是谁?”她终于撕掉了最后一层令人气紧的里衣,把那堆东西扔到车座后面的角落里。
浦原喜助打量了她一会。
“你在欺负我。”他突然委屈地说。
“呵!”夜一咧了咧嘴。在车厢朦胧的阴影里她的眼中依然有光芒在跳动,令喜助想起雨夜里远处模糊而温暖的灯盏。
“你打算怎么做?”她饶有兴趣地问。
“投降。”他高举起双手,同时感到有滚烫湿润的舌尖舔上自己的嘴唇。他的恋人在动情的时候也和平常一样大胆而放肆,这对他的自制力来说是一种挑战,尤其是在他们应当全力逃命的时刻。但他似乎一直牢牢地掌握着控制她情绪的钥匙。他放下手,缓慢抚摸她的背心,就像在温柔地抚慰一只激动的小动物。
这个动作很快奏效。夜一的身体渐渐矮了下去。她在一开始占尽了上风,现在却只能微仰着头,接受对方深入的亲吻。
不一会,她听见自己的齿间传来浦原惋惜的叹息:“……夜一,时间不多了。”
“好吧,这次先放过你。”她将他推开一点,兴高采烈地宣布。“那么,带着我逃走吧,我的车夫王子!”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不过,请你先从我的身上下来。”
*
正如匆忙逃走的马车一样,这个故事也匆忙地结束了。虽说它是个老掉牙的童话,但其结局多少与别的童话有所不同:
漆黑的雨夜里,高贵的公主丢弃了钻石的头冠、水晶的舞鞋,跳上了嘎吱作响的旧南瓜车。
她要和她的王子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