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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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醒来，佐久间都会感到疲惫。
五点半，闹铃响起，她关掉手机，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闭着眼又眯了十分钟。
不想上班。
她捂着宿醉的头，努力爬出被窝，开始找还可以穿的衣服。脏衣服混着没有那么脏的衣服散落在榻榻米上，卷进被子里，她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一件看上去还可以的白衬衫。站起身的时候，她的头撞到洗碗池下的柜门，流理台上一半露在外面的电磁锅掉了下去，还剩最后一点的咖喱洒在榻榻米上，弄脏了一小片被褥，还溅到她的衣服上，留下几个小圆点。
佐久间骂了一句脏话，连忙拿毛巾沾水擦起衬衫，也没时间收拾地上的狼藉，快速地洗了个脸、刷了个牙，提上包就出门了。
她没有上厕所，因为马桶坏了，她还没来得及修。
坐上地铁时，大概六点零三分，有些晚了，但天还是黑的。地铁上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她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座位，把头往后一仰，又陷入了睡眠。但她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被报站声吵醒。大概坐了五六站，她换了一次线路，这回，人明显多了起来，她被挤在人群中，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随着地铁每次的启动和刹车前后摇摆。一个人踩了她一脚，她也踩了别人一脚。
七点零五分，天已经大亮，她终于到了工作的便利店，领班看到她，对她说：“你迟到了。”
“就迟到了五分钟！”佐久间额头上全是汗珠，她一下地铁，就疯狂地跑过来，“拜托了，我马上要交房租了……”
领班没有放过她，而是在签到簿上记了一笔：“迟到就是迟到。”
佐久间知道要被扣工资了，又急又气，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走进洗手间，把门重重一关，开始换衣服，然后上厕所，上到一半，领班来敲门：“快一点，有顾客来了。”
四点钟，佐久间下班了，她揉了揉站了九个小时已经有些充血的小腿，开始往外走，赶赴下一个地点。
她还有一个兼职要做。
真的不想工作了，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她感觉她就像一块橡皮泥，被无限地拉伸、拉伸、拉伸。
五点钟，她又站在另一家便利店的柜台后开始收银。其实本来不该是她收银的，但她的同事在东京待不下去，辞职回老家了，店里人手不够，她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欢迎光临。”她维持着假笑，不断将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
真该死，她在心里破口大骂，上货还轻松一点，收银根本不能偷懒。
十点钟，佐久间下班了，她买了一瓶酒，在地铁上就喝了起来。
生活真累啊，要是死了该多好。
下地铁时，她已经醉了，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终于摸到了大门，她钥匙还没掏出来，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佐久间，”是房东太太，她环着手臂站在旁边，“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佐久间一下子酒醒了，她转过身，看到房东太太不满地盯着她。
“我白天在上班，没有听到。”她大着舌头解释，把手机拿出来，飞快地把房东太太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果然，通话记录里多出三条未接来电。
上个月对方来催租时，她一气之下把对方拉进黑名单了，想着这个月还房租时再把对方放出来，结果忘记了。
“看来你攒够钱了，上个月拖欠的房租和这个月的可以一起交了吧？”
明明喝完酒身体会发热，但佐久间却冷汗直流。
房东太太一看到佐久间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还是没钱，是不是？”
佐久间没法辩解，只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房东太太看到佐久间手上拿着的酒，非常生气：“你有钱买酒，没钱交房租？这间房子这么便宜，条件这么好，无数人排队等着要呢，要不是看在你和我是老乡，我才不会租给你呢！”
“好什么好，”佐久间嘀咕着，“就十平米，翻个身就能碰到洗碗池，又不是在市中心，还这么贵。”
“你说什么？”房东太太耳朵不好，没有听清。
“我说，我会把房租交给您的。”
“后天就要交。”房东太太强调，“上个月、这个月、还有下个月。”
“为什么还要交下个月？”佐久间激动起来。
“下个月的房租是押金，谁知道你会不会跑路。”房东太太冷冷看着佐久间，“而且你把屋子里搞得乱七八糟的，我还没向你要赔偿呢。”
佐久间忍住各种情绪：“我后天凑不出三个月的房租。”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如果你凑不出，你就滚蛋。”
下完最后通牒，房东太太离开了，留下佐久间一人，愤怒地把酒瓶往墙上一砸。
砸完，她就后悔了，还剩小半瓶酒，晚上没得喝了。她郁闷地打开家门，入眼就是一片狼藉。不算厕所，总共十二平的房间，只容一个人平躺，被褥乱七八糟地和衣服卷在一起，旁边就是洗碗池，洗碗池旁边则是流理台，下面藏了一个洗衣机。
她把衣服推到一边，随便理了理被褥，也不管早上那片污渍，躺到床上，开始看手机。
她本来是想找工作的，但是找着找着，又开始刷起ins，刷着刷着，就凌晨一点了，她打了个哈欠，感觉到尿意，但想到马桶坏了还没修，只好憋着。
凌晨一点半，她终于入睡了，离第二天起床，还剩四个小时。
第二天，佐久间一边上班一边和同样在东京打工的同乡发邮件，同乡劝她换个便宜点的房子租，可以选更偏远一点的：“只不过是早上起得再早一点。”
午休时，佐久间开始看房子，发现现在租的那间房子确实是比较便宜的，只要三万六千円，而更偏远的房子要么没有厨房，要么没有洗衣机，要么比这还贵。
佐久间叹了声气，把情况和同乡说了，同乡说：“还是要租个房子的，一旦开始睡大街，离回去就不远了。”
那就回去吧。佐久间坐在储藏室整箱的矿泉水上，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但是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什么钱都没挣到就回去，是不是太丢脸了呢？
晚上九点半，佐久间站在收银台后悄悄玩手机，这个时间，这个地段，很少有人还会光顾便利店了，因为缺人，也没有领班监督她，只有她一个人守在店里。她疯狂浏览各种找工作的网站，想要寻找一个时薪更高的岗位，但那些条件更好的岗位，不是要求职业大学文凭，就是要求短期大学文凭，而她高中读了一年就辍学了。
有广告跳了出来，是feng俗业在招募女员工，佐久间试探性地点了一个进去，是一家名为“新宿女子学园”的xing按摩院，女员工将要为来店的客人提供手yin、口jiao、gang门按摩或tian gang等非ben番服务。
看到tian gang时，佐久间表情扭曲了一下，关掉了这个页面。
那还不如直接做ji女呢，佐久间郁闷地看着前置摄像头里自己的倒影，她长得不漂亮，身材也普普通通，不知道能赚几个钱。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兜帽，背着乐器包的男人走了进来。佐久间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注意到男人胸口鼓鼓囊囊的，手也一直插在口袋里。
不会是抢劫犯吧……佐久间神经高度紧绷起来，手也放到了柜台下一键报警的按钮上。
但男人把手拿了出来，走到柜台前，礼貌地询问佐久间：“能给我一包香烟吗？”
“您要什么牌子？”佐久间问。
男人明显没有抽过烟，他说：“随便来一包。”
随便？这怎么随便？佐久间问他：“您要贵的还是便宜的？”
男人看向佐久间，佐久间注意到，他有一双很清澈的蓝色眼睛，如果不看下巴上的胡茬，会以为他未满二十岁。
男人说：“贵的吧。”
佐久间拿出一包香烟递给男人，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佐久间只是瞥了一眼，就在心里啊了一声。他很有钱嘛。
男人付完钱，想要掏证件，佐久间挥挥手：“不用了。”她懒得查他证件。
男人点头，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开始摸口袋。
他应该没有打火机，佐久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把火苗举到他面前，男人的动作顿住，然后微微低头，烟头碰到火苗，很快燃烧起来。
她不是经常抽烟，但烦躁起来，会抽上几支。
男人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来交接的店员出现了，佐久间把衣服换下，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了。
经过便利店旁的吸烟区时，她心里有些痒，忍不住走了进去，然后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真的不会抽烟，被呛到了好几下，连眼泪都出来了。
“第一次抽烟？”佐久间熟练地掏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不会抽就不要抽嘛。”
男人指缝夹着烟，低头看着地面：“心里烦躁。”
“我也心里烦躁。”佐久间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没钱啊，真是烦恼，这个男人这么有钱，怎么还心里烦躁？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机一动，一句话不过脑地脱口而出。
“你要不要hua钱和我shui一晚？”
男人夹着烟的手顿住了，在街角空旷无人只有隔离带包围着他们俩的吸烟区，他看向佐久间，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长袖T恤，看上去像是百元店里的便宜货，牛仔裤的边缘磨损厉害，脸色也是疲惫至极的麻木。
在他走向收银台时，她因为过于紧张不安，忘记把放在一边的手机锁屏，他也因此看到了屏幕上的招聘信息，都是最低时薪的低级服务业，她是那种讨生活的普通人吧，估计背着房租，在东京一个人闯荡，非常缺钱。
他本来应该拒绝的，但他怀里揣着厚厚一沓钞票，是任务里得到的脏钱，为此，他还杀了一个无辜的普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
各人有各人的痛苦，回去的路上，他心情沉重到喘不过气，脊背都直不起来。做卧底也有好几年了，这种事也发生好多次了，但不知怎么，最近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忍受不了。每每想起那些枉死的灵魂，他都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心脏犹如千斤重，往下拉扯着他。
他本来很喜欢做饭的，但这些时日，他已经不能处理新鲜的生肉了，那种一刀下去的触感，总会让他联想到别的什么……
于是他走进这家便利店，第一次尝试抽烟，试图发泄心中的压抑。
他看向佐久间，说：“好。”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发泄的方式。
佐久间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她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正好看到feng俗业的广告，又正好遇到一个有钱又和善的男人。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不抽烟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她以前谈过男友，抽烟喝酒又赌博，教唆她辍学，和她一起来东京闯荡，但因为他总是纠缠着她要zuo爱，而她对此不是很热衷，最后以男友出轨闹掰。
佐久间试探地问道：“您愿意出多少钱？”
男人说：“看你了。”
佐久间鼓起勇气：“三万円一次，可以吗？”
“可以。”
他们谈妥了，往附近的一家旅馆走去，男人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避yun套，和佐久间做了一次。
zuo爱，并不能给佐久间带来什么快乐，对她而言，就是双/腿/一/张，满足对方的需求。她感受不到那种被艾/薇吹捧的欢愉，也从未体验过gao潮，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干涩疼痛。所以之前的男友找她zuo爱，她都是能拒绝就拒绝，直到拒绝不了，或者感觉再拒绝男友要生气了，才会同意。
可能她就是那种xing冷感的女人吧，佐久间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在她身上qi伏，怪不得男友会出轨。
男人发xie出来，佐久间躺在床上，默默把他和男友对比了一下。他的工ju比男友长，比男友粗，让她接纳起来有些困难。他没有男友生气时那么粗暴，也没有男友开心时那么温柔。她依旧没感受到什么欢愉。
她问男人：“要不要再来一次？”
男人拒绝了，她有些失望，看来今晚只能拿到三万円，而明天就要交房租了，她还差三万円。她试图再挣扎下：“第二次可以便宜点。”但男人说：“我累了。”
好吧，好吧。佐久间悻悻地钻进被窝里，男人付了一整夜的房钱，她也累了，不想浪费。
男人把钱递给她时，她突然意识到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您叫什么？”她问。
“我叫绿川光。”男人答道。
男人走进浴室，是全透明的玻璃，可以让他方便地看到外面的动向。这是旅馆特别设计的，为了防止ji女在客人洗澡时把客人的钱偷走，但佐久间不知道。不过，她也没想要偷钱，她只是又数了一遍钱，确定是三万円整后，就把钱藏进怀里。
浴室里传来水声，佐久间转过身背对着浴室，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他在桌上又留了十二万日円，旁边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希望能帮到你，”他在上面写道，“如果没有要事，不要打给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