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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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之来不及回答。
元放与那女子携手而出，两人笑语晏晏，似乎浑然忘记躺在病榻上的元老夫人。
瞧见沈娇来碧湖苑，元放上前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总归是你的园子，你随时可以进来。”
身后那女子捏紧帕子，面色十分不自然，却也弓步上前卑微开口：“妾身见过沈姑娘，是妾身唐突，只是事关孩儿，请姑娘体谅做母亲的心意。”
不等沈娇开口，元放便接话道：“墨儿不必挂怀，她意不在此。只怕是担心她那些花草树木的，总归是你亲自侍弄，院子只管随便进就是。”
倒是大方至极，浑不似从前远远见一面也撒丫子跑得三魂追不上趟儿。记忆中的元放与眼前之人相去甚远，沈娇娇一时间不知应感激他慈悲还是怨怪他弃婆母不顾。
贺兰之抚掌道：“既然元将军开口，那这花草侍弄我便每日派人前往。府上花农虽是乡野之人，想必有家丁陪同不至于冲撞这位妇人。”
元放虽是边关武将，对朝中之事鲜少耳闻，不过关于贺兰之的传闻却是避无可避。
在武将心中，巧簧如舌的谏官便是洪水猛兽。
稍有不慎，一张嘴摘了你项上人头。
贺兰之更是谏官中的翘楚，单凭他不卸甲可自行出入永乐宫，便是叫太子也畏怯三分。
元放拱手道：“贺参事，此等小事何须您操持，不妨交由墨儿打理便是，她虽出身农户却是料理内外的好手。”
他说得又急又快，身后女子脸色愈发苍白，低垂着脑袋恨不得钻入泥土中。
沈娇在旁看着，并无恻隐之心。一来她抢夺夫君是真，二来言语伤她是元放，皆与她无关。
贺兰之冷笑道：“元将军当真是新兵入阵营无知又无畏。旁的暂且不表，单说那几株御赐之物，也是随便乡下夫人侍弄得了？”
“御赐？这碧湖苑何来御赐之物！”
这话他是问沈娇娇的。
贺兰之接话道：“圣君送与在下，我见沈姑娘亦是爱花之人，便转赠几株移栽进碧湖苑，可有何不妥之处？”
“你们认识？”
元放终于意会过来，这是往他头顶扣帽子呢。
他从前对沈娇娇的确无感，但若红杏出墙那又是另一回事。
“见过数面。”
贺兰之轻描淡写地回道。
“贺二爷回府摆宴，母亲领我去给贺夫人道喜。”
沈娇娇柔声道。
她姿态极低，难免给人逆来顺受的感觉，加之容貌绮丽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未施粉黛，形容憔悴。
举手投足间惹人怜爱。
食髓知味的元将军心里那叫一个“悔”字。
他闻言便道：“母亲与贺夫人旧识又是姻亲，是该登门道贺，贺参事三年假期实属难得，理应多陪伴家人才是。”
贺兰之挑眉不悦道：“元将军这是在教我做事？”
“下官不敢！”
元放后退一步，长鞠到地。
他心里知道，贺兰之无论哪个身份都能压头一头。只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好奇，沈娇娇又怎么会跟这人有了来往。
四人挡在路口，直到沈娇娇开口说要带贺兰之去察看寿山竹才得以脱身。
寿山竹翠意盎然，瑶碧玉珠更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沈娇娇驻足跟前，竟然看得呆了。
那花农丁六只说赏过此花便看尽大千世间，当真不假，一簇簇堆叠如九霄云朵，万紫千红不过须臾之间，一株花竟然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国色朝酒，天香夜染衣。”
她脱口而出。
“丹景春罪容，明月问归期。”
贺兰之随口应和。
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些竟在不言中的滋味。隔着院门，元放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方才听下人说，他这边才和离，那边贺兰之便向沈家提亲，如此迫不及待实在让他生出旁的心思。
元放便在苏氏跟前好一通抱怨，说沈娇与外人亲近，又说和离时也不见母亲推辞几句，还说什么这些年母亲从未将沈娇近况告知一二。
总归一来二去都是旁人不是。
墨儿在旁听着，当夜回碧湖苑便哀叫腹痛不止，竟落了红只得卧榻保胎。如此一来倒是跘住元放的步子，不得不留在碧湖苑照料。
沈娇娇却依旧不得清闲，贺兰之每日必定到访，从日出呆到日落，总能寻到由头，就差没搬进元府安置，一日三餐到茶水热汤皆由澜园送出，还有滋补的药膳和甜汤更是一次不落。
苏氏望着盏中血燕气不打一出来。
“沈云鹤便是答应又如何，你且还没入他贺家大门，便这般日日守着，将来你入府岂不是要折腾坏你。”
沈娇娇面色一红，便将父亲有意让银翘跟着入贺府说了。苏氏一听更是不乐意，骂完贺兰之又骂沈云鹤，接着又拐着角儿骂起元放。一个二个没个叫人省心的。
“那银翘可不是善茬，你又心慈手软，她若是欺到你头上，也没人替你做主的。这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苏氏仍旧不肯见墨儿。
恰好她卧榻保胎也不便跟前请安，便干脆歇着不管不顾，只有元放早晚过来，左右句句不离要大肆操办接墨儿进府。苏氏哪里肯应，说原本有意操办，只是那日登堂入室在先，已经进了门没必要在折腾，何况她有孕她病着，反正一个字：拖！
“放儿从前不似这般模样，怎的叫那狐媚子勾了心肠，如今连肠子都是黑的。”
沈娇默不作声待苏氏发完一通脾气再说。
苏氏拉着她胳膊追问：“那阎王可知你带婢子填房的？”
“没提过。父亲说等议亲再论。”
“不行，你且问过再定。娇娇儿，虽说你与放儿和离，我本该放你归家，可你知道，这边是往我心尖上剜肉，生生摘了我只眼睛。你若受那阎罗折磨，不若留在我跟前如何？”
既已和离，便收做义女也是好的。
沈娇没有说话。
她原先想留下，只是好奇叫元放休妻再娶到底是何等人物，可如今人见了，也瞧了两人日常不过如此尔尔，与寻常夫妻并无异处，甚至元放言语间的确轻慢那女子。
若世间皆是这般，她又何必较真。
“母亲，那人既然开口，以父亲为人断不会拒绝，更不敢拒绝。好在不过三年而已，三年期满再与母亲尽续前缘。”
苏氏闻言又将人搂在怀中一通哭诉。
沈娇此时如山涧扁舟，唯一能做的不过顺水而下。
次日一早，贺兰之进府时，沈娇刚收拾好东西，打算这两日便回沈府。贺兰之神色一松，让东哥摆上早膳邀沈娇同桌而食。
七八个小食匣子里摆放着各式点心，皆是沈娇喜好的口味，咸豆脑搭配酸辣酱菜直激得人流口水。
沈娇望着贺兰之问：“贺二爷曾说前世，莫不是前世我也这般贪嘴？”
“不。”
贺兰之替她放好银勺，将余下的话咽回去。
“人间疾苦，若真有前世来生，下辈子不做女子。”
沈娇吃了一口豆脑遗憾地道：“哎，不做人怕是吃不到这口滋味。算了，下辈子再说吧。”
贺兰之望着她，一时间竟然失去言语。
“贺二爷，我父亲以我再嫁不吉，想让二娘房中银翘陪嫁入府。银翘虽是婢子，倒也家世清白，父亲的意思是贴补给二爷。”
沈娇娇一边说一边查看他的神色。
“你想留她？”
不出意外，贺兰之沉下嘴角，语气也冷下许多。
沈娇娇摇头道：“妾自是不愿与人分摊相公恩爱。可我二嫁是真，父亲想弥补也是清理。”
“你不愿便好。”
贺兰之打断她的话：“至于其他，你无须考虑。今日不陪你，明日来迎你回府。”
说完，人便离了正厅，留下沈娇娇和一桌子早膳。
待她收拾完，苏氏也起身出室内，见她笑语晏晏心里百感交集。这几日元放的确有意无意打听沈娇的意思，可两人和离有那么多人见证，且和离书还是贺兰之执笔，方才和离那人便迫不及待求娶，可见势在必得。
苏氏不愿元放为此与贺兰之起争执。
更不愿沈娇因此受到责难。
她是过来人，看得出来沈娇对元放的确无情，当初是她乱点鸳鸯配差点误了大事。苏氏也看出来，贺兰之对沈娇是有执念。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娇迷瞪性子，有个明白人在身边是好的。
苏氏便不再挽留，通知沈府明日便可迎沈娇回府，届时她在添十匣子予她做嫁妆，也好风风光光二嫁出府。
这一日，沈娇难得清闲，让梅香和江婆子陪着四下走走。她心里知道，过完这一夜，再入元府皆是客。
她曾在这里过了八个春秋，人非草木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不知不觉走至碧湖苑外。
元放今日不再府中，被几个同好抓去吃酒，那女子在屋里闹了一出，苏氏压着连大夫也没给请才消停下来。
枫园已经着手修葺，苏氏的意思，碧湖苑还给她留着，将来想回来看看便小住几日。沈娇心里知道不可能，世间女子无论养在闺中如何受宠，一经离府嫁人便是生死不顾。
她入元府如此。入贺府更是如此。
好在与贺夫人是旧识，勉强也能照应一二。
碧湖苑灯火通明，因贺兰之时不时要来赏花，便叫人拆了内门，如今一览无余，连小窗下人影也瞧得明白。
“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墨儿挺着肚子脸上泪痕未干挡住她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