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与野百合》似璐

17、宁毅

　　　　是便利店那个人。
　　白砚扫了一眼陆淮川阴沉的脸，假装没听见那人叫自己，埋头扒饭。

　　那人毫无眼色，直接坐到白砚旁边，勾着头道：“是我呀，你不记得了，我还欠你一瓶酸奶呢。”

　　陆淮川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白砚莫名觉得后背发凉，那人丝毫没有自觉，不断在他耳边叨叨：“你真忘了？你的酸奶还溅到我衣服上了呢。我上洗手间的功夫你就没影了，你联系方式还没给我呢，正好，我们加个微信吧，待会下班了一起走，我给你买酸奶。”

　　这种情况白砚再装就太明显了，他抬头，缓缓睁大眼睛，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

　　“呵！”
　　白砚听到陆淮川讥笑一声。

　　陆淮川对来人的态度明显不好，白砚也不至于为了一个陌生人惹怒陆淮川，他嘴角挂着礼貌且不失尴尬的微笑：“我刚想起来。”

　　那人道：“没事没事，我叫宁毅，你叫什么名字？来，我们先加个微信。”
　　白砚依旧保持微笑：“我没带手机。”

　　宁毅往白砚那一侧挪了一下，说：“没事，你报手机号码，我先加你。”

　　白砚不自在地侧身，躲开没有边界感的宁毅：“还是算了吧，一瓶酸奶而已。”

　　“那不行！”宁毅正色道，“该我赔的东西就应该赔，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呵呵！”陆淮川又冷笑两声。

　　白砚实在受不了陆淮川时不时阴阳怪气的笑声和森冷的视线，直接摆烂道：“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去问陆淮川。”

　　陆淮川闻言挑眉，抱臂朝着宁毅道：“我让你滚！”

　　宁毅脸上殷切地表情挂不住了，他收回手机，有些难堪地看了一眼四周，说：“哥，我就是想……”

　　“谁tm是你哥！”陆淮川突然吼道，“你再敢叫我，信不信我直接抽你！”

　　宁毅抿了抿嘴角：“陆总，我想跟你谈谈8号地的事，我觉得我们可能价格有些不合理，所以王际才一直不愿意同我们合作，我觉得可以试试其他办法。”

　　陆淮川冷眼看他：“说完了吗？说完就滚蛋！”

　　宁毅皱眉：“陆总，我是真的为公司着想，陆氏让一步也没什么的。”

　　“滚！”陆淮川一脚踹到他椅子上，刺耳的巨响在食堂半空回荡，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职工纷纷低头装看不见，视线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

　　宁毅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他端起餐盘起身准备离开，陆淮川叫住他。
　　“你作为销售部主管，什么事该你做不该你做，自己应该清楚，别姓还没改呢就整天想干些越俎代庖的事。”

　　陆淮川抱臂坐在金属椅子上，眼神凌厉且居高临下道：“陆氏集团姓陆，未来是我陆淮川的，为公司着想也用不着你，老老实实地打你的工比什么都强。”

　　白砚吃饭的手一顿。
　　在宁毅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白砚就清楚了他的身份，陆淮川幼时丧母，四年前陆董事长再婚娶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宁姓女人，那女人还带了一个小陆淮川一岁的男孩，应该就是宁毅了。
　　陆淮川在公司食堂点破他尴尬的身份以及算得上是恶意揣测的言语，直接让宁毅处在众人审视质疑的目光下。

　　宁毅骤然脸色一变，双手紧紧地握着餐盘，半晌，他勉强又别扭地笑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无法反抗的屈辱，
　　“陆总，你慢吃，我先去忙了。”

　　白砚望着宁毅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环视窃窃私语的四周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总觉得有些怪异和违和。

　　宁毅作为继子的身份待在陆氏集团本就尴尬，一再地插手不属于自己岗位的工作很难不被恶意揣测，即使本身行为没有错处或者真实地心怀好意，依旧会被人诟病。
　　正常看来，外界对于这种豪门私宅恩怨都是津津乐道的，宁毅也会被人在闲聊时拎出来评头论足，可白砚在打探陆淮川的时候，只听到陆淮川堪称人渣的名声，宁氏母子的事都是一闪而过。

　　白砚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道理陆淮川不明白。他侧头看他，陆淮川已经收敛了愤怒，面色平静地低头吃饭，似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淮川不冷不淡道：“看我做什么？”

　　白砚说：“没什么。”

　　陆淮川放下筷子，抬头看他：“我倒有个问题，你跟那个傻逼是怎么认识的？”

　　白砚疑惑：“傻逼？”
　　陆淮川轻哼一声，白砚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傻逼是宁毅。

　　白砚有些无语，宁毅虽然没有边界感，也不至于是个傻逼吧。
　　“楼下便利店认识的，我去拿…买酸奶，正巧碰到了。”

　　陆淮川想起那个给自己装裤子的酸奶袋子，沉着脸道：“我裤子的袋子就是他弄脏的？”

　　白砚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跟他说装裤子的袋子被人弄脏了。
　　“唔……也不算。”白砚眼神闪躲了一下，低头吃饭，“快吃吧，待会凉了。”

　　在陆淮川眼里，白砚的行为完全是欲盖弥彰，他冷哼一声道：“我警告过你，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要和意图不轨的人纠缠，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白砚无奈，只当他是因为宁毅迁怒自己，说：“我明白，没有和他纠缠。”说着把装有水果的小碗推到他面前，轻声道，“你别生气，我没有理他。”

　　白砚的声音有些低，轻缓细柔地，在嘈杂的食堂里两人靠近了些才能听到，陆淮川怔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小碗。
　　他在哄他吗？

　　陆淮川再次看向白砚，他又开始埋头吃饭了。
　　看着他面前堆成山的饭菜以及自己面前一小碗水果，陆淮川很快确定了白砚刚才是在哄自己。
　　不然哪有贪吃鬼愿意分享食物的。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把金主放在第一位。

　　陆淮川心情轻快不少，勉为其难道：“你记得就好。”说完夹了水果小碗里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白砚吃得正香，已经开始收尾了，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敷衍地唔了一声。

　　或许那块苹果起到了开胃作用，陆淮川在被宁毅打扰了心情后依旧胃口大开，莫名觉得千篇一律的食堂其实也挺好吃的。

　　闹钟响起，是陆淮川设置的提醒，他一点半还有个会。
　　陆淮川擦了擦嘴，站起身：“走了，上班了。”

　　白砚喝完最后一口汤，站起身跟着陆淮川走出食堂，他低头偷偷打了个嗝，暗自庆幸把水果让给了陆淮川，不然肯定吃不完。
　　陆氏集团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早知道早上就不吃两份早餐了，失算。

　　回到顶楼，陆淮川直奔会议室，白砚想跟上去却被陆淮川拦住，表示私人秘书不用操心工作，只需要照顾好他的私生活就行了。

　　白砚怕被陆淮川怀疑，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回到办公室，按照陆淮川的要求去总裁办公室整理内务。

　　“你好，我来拿一下文件。”
　　秘书办传来熟悉的声音，白砚抬头，宁毅站在秘书办门口。

　　宁毅似乎很受欢迎，秘书办的人见到他纷纷打招呼，熟捻地调笑着：“宁总，您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秘书办呀？”

　　宁毅扶了下眼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受不住别人的捧络。

　　“听说宁总上周刚拿下一个大单，不知道我们部门能不能沾点光啊。”
　　“是啊是啊，宁总，我们秘书办可帮过您不少忙呢，您可别立了功忘了我们呢。”
　　“那还不简单，让宁总请客呗。”
　　秘书办的人吵嚷成一团，宁毅也跟着说笑，大手一挥道：“好，今天晚上，地点你们挑！”

　　秘书办传来欢呼声：“谢谢宁总！”

　　“行了行了！”秘书办的陈秘书拿着文件笑骂道，“上班时间，赶紧工作。”
　　“宁总，这是你要的文件。”

　　宁毅接过文件，咧嘴一笑：“谢谢陈姐。”

　　“客气什么，都是一个公司的。”陈秘书笑了笑，眼角扫到站在走廊的白砚，忙收敛了笑，“白秘书。”

　　宁毅转头，看到白砚时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颇有些尴尬。

　　白砚点头走过去：“你好。”

　　“白秘书？”宁毅疑惑。

　　“忘了介绍了。”陈秘书说，“这是今天刚上任的总裁私人秘书，白砚白秘书。这位是销售部的总经理宁毅宁总。”
　　刚介绍完，秘书办的人喊她签合同，陈秘书说了几句匆匆离开。

　　“那个，你好。”宁毅挠了挠头道，“好巧啊。”

　　白砚轻笑：“不算巧，我就在这一层工作。”

　　“啊？”宁毅愣了一下，“哦哦，那个，我在十七层工作，有时间你可以过来……”
　　似乎想起食堂里白砚拒绝过自己，宁毅忙闭嘴，尴尬地笑了笑。

　　白砚上前一步，相较于食堂时的冷漠，此刻他唇角勾起一抹柔善的笑意：“加个微信吗？”

　　宁毅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二维码，呆愣住：“啊？”

　　“不是说要赔我酸奶吗？”白砚说。

　　“哦对对。”宁毅忙掏出手机扫码。白砚的态度转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宁毅又恢复了没有边界感的社牛状态，
　　“白砚…对吧？你今天刚来上班？要不要我带你逛逛啊，集团没什么好逛的，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附近逛逛吧，我们集团附近有很多饭店做饭比食堂好吃，我们以后可以搭伙……”

　　白砚耐心听他叨叨个不停，心里吐槽这人的嘴怎么跟个机关枪似的。

　　宁毅终于察觉到自己话多了，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这人一遇到新朋友就说不停，你别建议啊。”

　　朋友？
　　白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道：“没事。对了，我刚刚看陆淮川叫了许多部门的经理都去开会了，你怎么不去？”

　　宁毅垂头丧气道：“我哥…陆总他不喜欢我参与8号地的项目，就不准我参加会议。”

　　白砚点头：“这样啊，我来得晚，不知道那是什么项目，不过听你在食堂说的话，你好像准备了很久。”

　　“是啊。”宁毅叹了口气，脸上挂满有志无时的无奈，“8号地其实潜力很大但相应的前期开发需要大量投资，就算是像赵陆何这样的集团想一个人吃下都很勉强，更不要说际源那边一直不松口，明显是想抬价，所以……”
　　宁毅一拍脑袋：“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估计你又嫌我烦了。”

　　白砚笑了笑：“没事。”

　　“不说了，我还要送合同。”宁毅看了眼手表，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开，“我们微信联系啊。”

　　望着宁毅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白砚嘴角的笑意消散，蹙眉思考宁毅的话。

　　根据白向晚那边提供的信息，8号地是这十几年来A省开发最大的一块地，在赵陆何三家彼此明面合作暗地里竞争的环境下，谁拿下8号地进行开发都能在未来十年后压住另外两家，成为A省领头羊。
　　只是像宁毅说的那样，开发8号地所需要的成本太高了，一个集团吃完很有可能会被反扑，三家加价竞争，最后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除了通过购买拿下土地使用权，交换，合作，入股，合营，兼并都是土地使用权的转让方式。
　　宁毅在食堂里说话的意思应该是建议陆淮川私下里和王际谈谈，看看他是否接受其他转让方式。

　　按目前来看，交换的方式最适合陆氏，也就是以物换物，既双方约定互相转移土地使用权或一方转移土地使用权，另一方转移金钱以外标的物。「1」
　　陆氏发展到这个阶段，名下肯定有很多未开发的，土地使用年限不短，开发成本不需要太多，预计利润中规中矩的土地，拿这样的土地和际源换，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个建议值得一试，陆淮川不会没有想到。

　　白砚突然想起来前天在际源酒店吃得那顿饭，以及在画室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一开始是王际请陆淮川吃饭，应该是想私底下谈下8号地，却不知道怎么的何氏知道了，请客的人变成了何成昆，一顿饭吃得不上不下，与其说陆淮川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何展鹏羞辱了一顿，不如说是做给王际看——他陆淮川与何氏有仇，绝不可能告诉何成昆王际私下里约他吃饭的事。
　　当然，那一顿打多少掺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白砚猜测，陆淮川在那间包厢里见的人应该就是王际。

　　白砚朝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踱步，眉头紧拧，他想到另一种拿下8号地的方法。
　　其中两家合作吃下8号地。

　　下一秒，白砚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何成昆作孽太多，与赵陆两家有着血海深仇，而陆淮川生母的娘家陈家与赵氏的大少爷赵知训有过节，听说是陈家的某个小少爷因赵知训而死，赵知训又强占了陈锡然，陈家应该不会希望陆淮川和赵知训有来往。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那晚陆淮川和王际都聊了什么，他们是否私下达成了协议。

　　白砚打开办公室门，打量着偌大的办公室，视线落在那张宽大的黑色办公桌上。

　　——

　　“……按照这次的计划来，8号地项目持续跟进，交换与购买两种协议同步准备。”陆淮川坐在会议室主座，将任务吩咐下去，会议至此结束，众人起身离开。

　　“陆总。”齐询走到陆淮川身侧低声道，“之前联系的地质方面的专家说有事来不了。”

　　陆淮川皱眉：“现在才说？”

　　齐询犹豫道：“对方就突然说有事。”

　　陆淮川转头看他，齐询只好说出实情：“我一开始没说是您要找人，结果您非要请人吃饭，专家一听说是您就…就有事了。”
　　主要是齐询完全没想到陆淮川的名声已经传播如此之广，连人家大学教授都知道了，人教授一听是陆氏集团的陆淮川请吃饭，直接把电话挂了，还留下一句“绝不与人渣龌蹉之徒共事”。

　　陆淮川沉着脸没有说话，大步走向总裁办公室，推开门当场愣在原地。

　　白砚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浑身湿漉漉的，额前碎发滴着水，本该是狼狈样，可潮湿的衬衫紧紧贴着他的身躯，将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勾勒地那么流畅完美，胸膛随着他一呼一吸间起伏。
　　他听到动静转头，碎发上的水滴洒落，砸在他的眼睫，水渍流进眼睛里，白砚生理性地眨了眨眼。

　　陆淮川握着门把手的手猛地用力，沉眸死死地盯着他。
　　又勾引我！还tm抛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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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国有土地使用权招标拍卖与投标竞买运作实务全书》——王先进 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