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糖霜》骨科技师

1、鸠占鹊巢的邻家妹妹

　　曹涵知在高三的暑假回乡下避暑，散心，进门那一刻看见一个妹妹在她的家里嗑瓜子看电视，颇有鸠占鹊巢之姿。

　　她把人从自己小时候的睡伴身上揪起来，语气很不客气：“为什么抱着我的玩偶熊？”

　　妹妹愣了一下：“你的？”

　　曹涵知的语气生硬：“我的。”

　　“我是这里的主人。”

　　妹妹表情很惊讶：“是姨姨让我待在这里看电视的。”

　　曹涵知看着妹妹，皱着眉想了一下这之间的伦理关系：“我妈？”

　　她妈妈没和她说这些，曹涵知把妹妹松开，走到巨大的窗前去给妈妈打电话。

　　她的语气像是质问，家里那个妹妹是谁？

　　妈妈说，是她让人待在那里的，你不要欺负人家。

　　曹涵知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你要不要看看是谁在欺负谁？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见自己的家被占了，还被亲妈告知，不要欺负人家。

　　妈妈知道她在想什么，告诉她缘由：你奶奶太孤独了，我和你爸爸想着有个人陪着会很好，刚好人家小妹妹喜欢往这边跑，这不是很好吗？

　　曹涵知冷哼两声，把电话挂了。

　　她问妹妹：“奶奶呢？”

　　妹妹怀里还抱着她的玩偶熊：“去集市了，因为今天你要来。”

　　妹妹知道她要来，为什么在看见她的时候还那么惊讶？曹涵知的面色更为不善：“那你一开始惊讶什么？”

　　女孩穿着背心，光洁的手臂摸着她的玩偶熊，捏了捏耳朵：“因为没想到长你这样的人还会抱玩偶熊。”

　　是了，她长得冷冰冰，做人更冷冰冰，一点都不像是要抱着玩偶熊睡觉的人。

　　非得长成妹妹那样可爱的样子才能抱玩偶熊？

　　曹涵知翻了个白眼，这什么容貌歧视！

　　她问妹妹：“你是谁？”

　　妹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我就住隔壁的，奶奶的邻居。”

　　“名字。”

　　语气冷冷的，像人口普查查了一万人之后那种要暴躁揍人的态度。

　　妹妹对她的语调表示不满：“哎，你都没告诉我。”

　　“这是我家。”

　　“那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妹妹掰着手指头数，“我只知道你是别人家的孩子，很优秀的一个姐姐。”

　　曹涵知把玩偶熊从她怀里抢回来：“我的意思是，这是我家，你该回答我的问题。”

　　妹妹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以大欺小：“你这什么霸道主义？奶奶从来都不会这么凶！”

　　曹涵知不和她瞎扯：“名字。”

　　“哎——”

　　“名字。”

　　妹妹五官都皱起来了：“哎哎，你这人真的很烦诶。”

　　曹涵知剜了她一眼：“名字。”

　　妹妹没继续和她对视，悻悻移开眼神：“欧舒漪。”

　　曹涵知心里觉得奇怪，这都哪几个字？怎么三个字都是一声？

　　她没问，直接说：“哦，欧舒漪，从我家里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欧舒漪转头看着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你说什么？”

　　曹涵知看着她，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我说，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该读书读书，该工作工作，我会陪奶奶，不需要你额外过来抱着我的玩偶看我家的电视。”

　　欧舒漪满脸震惊：“你真的是奶奶的孙女吗？”

　　曹涵知偏了一下脑袋：“长得不像？”

　　奶奶年轻时是温婉型美人，但曹涵知明显不是这种类型。

　　欧舒漪摇摇头：“脾气互补。”

　　奶奶的脾气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欧舒漪拐着弯在骂她。

　　曹涵知还没说什么，一楼传来奶奶的声音：“一一，下来帮奶奶拿一下东西，你小涵姐姐快到了，我们要快点哦。”

　　欧舒漪很大声地应好，来啦。

　　然后飞奔下楼，空留曹涵知一个人在二楼客厅，抱着一只年代久远的玩偶熊。

　　她听见楼下欧舒漪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奶奶，小涵姐姐已经到了哦。”

　　奶奶很疑惑：“什么？”

　　欧舒漪宽慰奶奶：“在二楼啦，应该快下来了。”

　　曹涵知把玩偶熊放回沙发，拍了拍玩偶熊的脑袋，加快速度下了楼。

　　奶奶抬头看见在下楼梯的女孩，把东西放到地上的动作都停了。

　　她的孙女在没见面的那么些年长得清尘出挑，小小豆丁长成了十七岁的大女孩，变得疏离陌生，似乎与现实世界都有些割离。

　　奶奶的喉头滚了滚，声音都有些虚浮：“小涵已经来啦？”

　　“这是你舒漪妹妹哦，隔壁家的小孩，你还记得抱过你的三姑父的大姑婆吗？这是她们家的曾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不记得。”
　　曹涵知闷闷地回答。她是真不记得，一直都不怎么回这边，对这边的一切都忘得差不多了，连奶奶的脸都觉得有些陌生。

　　曹涵知过去接过奶奶买的东西，手里一沉，差点栽地上，欧舒漪笑得前仰后合，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那里是十斤肉，曹涵知未必拿不起来，只是她看奶奶拎得轻松，以为很轻，放松了警惕。

　　曹涵知被笑得很不爽，欧舒漪的笑声是很有感染力的，不是那种魔性的笑声，而是你可以从她的笑声里听出来一种很真实的快乐，引导着你也会不由自主地笑。

　　曹涵知绷着个脸，看见奶奶也露出了笑，深吸一口气，从奶奶手里接走了其他的东西。

　　奶奶要包抄手，在擀面皮。欧舒漪在制作馅料，把肉切成细条，抡着两把刀在乒乒乓乓地斩碎。

　　曹涵知在一旁帮忙洗着冬菇和姜蒜葱，还有豌豆苗。

　　在欧舒漪切姜蒜的时候，奶奶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小涵好像不喜欢抄手里有姜蒜，别包进去了。”

　　欧舒漪看着曹涵知，似乎眼神里就在说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

　　欧舒漪笑她：“那小涵姐姐却不是从来没有吃过正宗的抄手？”

　　曹涵知瞪她：“没有姜蒜的抄手不是正宗抄手？”

　　欧舒漪耸耸肩：“谁知道呢？”

　　她没把姜蒜加进去。

　　两个人都在将就她的喜好，比如说面前有一碗辣椒含量少了很多的蘸水。

　　曹涵知感觉得到。

　　吃抄手的时候，曹涵知拿着筷子把抄手夹起来一个一个吹凉了再吃，欧舒漪像是没吃过饭一样，吃得很急，还被烫到了，奶奶笑着要去给她拿水。

　　凉白开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曹涵知站起来帮她倒了一碗过来。

　　欧舒漪捧着碗对她说谢谢，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她的眼睛亮亮的，月亮船里装着星星。

　　曹涵知没什么表情，又坐回去继续吃。

　　奶奶问她们：“两个小朋友关系怎么样啊？”

　　曹涵知没应，继续吹抄手吃抄手。

　　倒是欧舒漪装出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看着奶奶：“哎——奶奶我和你说，我可委屈了，小涵姐姐要把我扫地出门，说这个家不需要我了。”

　　现在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前面笑的时候真是看不出来呢。

　　那你可真是有够隐忍的啊。

　　曹涵知冷冷地喊她名字：“欧舒漪。”

　　欧舒漪瞥了她一眼，蓄满的眼泪哗哗哗往下掉：“奶奶你看，她就是这样凶我的。”

　　“她说，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曹涵知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欧舒漪。”

　　奶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涵，一一可乖啦，要和平共处哦。”

　　老人家的话匣子打开就是关不上的，曹涵知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在老人家收尾后点点头：“知道了。”

　　欧舒漪像是打了场胜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吃完饭，曹涵知收了碗，奶奶把她推出厨房，让她去随便逛逛，太久没回来指不定都忘记了。

　　奶奶的眼神里满是回忆：“奶奶记性也不好啊，只记得你五岁要和爸爸去城里的时候，扒着奶奶的腿说不想走的样子，那个时候我们涵涵还是小哭包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都高考完啦，奶奶当初还以为看不见你高考了，没想到还是挺了过来，还能看见我们涵涵长成这么个大孩子。”

　　曹涵知受不了老人家的煽情，眼里泛着一点点泪光，奶奶老花眼看不清，就是把她推出去让她到处走在，欧舒漪站在厨房门口晃着身子，冲她勾勾手：“小涵姐姐，我带你熟悉熟悉你家？”

　　带她熟悉熟悉她家。

　　这人真的是鸠占鹊巢的典型啊。

　　曹涵知咬牙切齿：“好啊，有劳妹妹了。”

　　奶奶饭桌上苦口婆心，让她们相亲相爱，曹涵知不得不放弃对她直呼大名，而是喊妹妹以示亲昵，果然身后的奶奶就很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还摇摇头，说真是小孩子啊。

　　曹涵知没看出来自己哪里小孩子了，面前的人倒是孩子气重，朝气蓬勃的，青春洋溢的，和她完全不同。

　　她带着曹涵知把家里两层半的房子逛了一遍，给她介绍了个个房间的用途。

　　曹涵知问她：“你平时睡这边？”

　　欧舒漪愣了一下：“这个倒没有，我家就在隔壁啊。”

　　那还好，没把她的房间沾上别人的气味。

　　欧舒漪看着她沉思，有些疑惑：“你想要我睡这边？也不是不行，但我得把我的被子和——”

　　“不想，闭嘴。”
　　曹涵知翻了个白眼。

　　欧舒漪倒是没闭嘴，问她要不要去后山看一看，那里能看见她们家的田，不想去的话也可以去看看狗狗，狗狗的家就安在她小时候种下的龙眼树旁。

　　曹涵知想不起来自己种过龙眼树。

　　是真想不起来。

　　欧舒漪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不起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你种的，是你小时候吃完龙眼问奶奶，是不是种下去，来年就可以吃了，奶奶帮你种下去的，没想到真活了。”

　　“你怎么知道？”

　　“奶奶说的啊，奶奶经常念叨你。”

　　“哦。”
　　曹涵知有些动容，但还是很冷淡地回答到。

　　欧舒漪盯着她看，眼里写满了不满：“曹涵知，你真这么冷血的吗？”

　　曹涵知转头看着她：“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

　　欧舒漪语塞，手像是新装的一样，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气愤地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