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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百年终然释怀 ...

  •   北蛊十五门作为仙门百家之首,坐落在淮南一带。镇守的北门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承了北蛊十五门的福,四面八方前来修习的修士游客众多,汇聚于大街小巷,照料了不少北门镇百姓的生意。
      渔夫用担子挑了两筐满满当当的鲜鱼,和伙计们边闲聊着边笑着往酒馆走去,给从远处来的客人尝尝鲜。路上遇见几个摇着扇子,向过路女修士推销胭脂水粉的姑娘,年轻的渔夫轻佻地朝姑娘们吹了口口哨,气得姑娘们朝他直瞪眼。
      从学堂偷跑出来玩耍的孩子,在街边蹲守着,遇见一个腰配长剑的修士,便两眼放光凑上去,缠着人家问自己有没有根骨,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大侠。等看到娘亲从远处大骂着朝自己跑来,手里还提着根扫帚,这个自诩大侠的小娃子当即怂了,脚底遛烟不要命地朝人群中跑去。
      除了凡人的世界一派繁华外,鬼魂也捞了不少好处。
      北蛊十五门地势极好,灵气丰沛,仙气缭绕,鬼差要是想从外面进来索魂,得花不少时间走程序。所以北蛊镇的人死后,感慨地参加完自己的丧礼,末了又在人间逗留四五天,才会依依不舍地在鬼差带领下,和这盛世人间告别。
      就比如一户屠夫人家办着丧席呢,默哀的对象却拉了一群孤魂野鬼边吃着自己的贡品,边感慨自己的生平。
      这群鬼们聚在一起,有一言没一语地互相诉说怀恋着生前的美好,不知不觉眼里都蒙了层泪花。
      这时,一个解酒消愁的鬼喝得迷迷糊糊,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树疑惑地嚷嚷起来:“那怎么……有个……半透明的东西?!”
      众鬼顺着醉鬼的指着的方向看去,确实在那细瘦的杨树下,瞧见一个身着青衣,衣袍上还有点点殷红碎梅做点缀,将本是素净的衣服衬得华不华素不素,显得格外别扭的公子远远站在那。
      “什么半透明的东西,那是也是鬼,只不过是保不准下一刻就被索走的鬼。”一个吐着长舌的吊死鬼朝醉鬼挤眉弄眼,指指自己只能看得清轮廓的手,又指指树下的人,“尸体臭了四五天的鬼不就这模样?大惊小怪些啥。”
      “咦,吊死鬼,你就要走了?真可惜,我还想再跟你赌上几把呢。”
      众鬼唏嘘一阵,而后朝树下的鬼招招手:“喂,小兄弟,上路前再来吃点好菜不?”
      白渊脸上露出茫然,不确定地看向那群朝自己招手的鬼。
      “啧,看着一副仙人样,咋那么呆呢。”吊死鬼翻了个白眼,径直穿过人群来到白渊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么年轻……害病死的书生?”
      害病?
      白渊愣了会:“我是……害病死的吗?”
      吊死鬼眼睛都快翻出来了:“我怎么知道你是咋死的,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先前看着像病死的,现在看来更像是蠢死的。”
      “吊死鬼,你快收收你那臭舌头吧。”
      “就是就是,人家那么年轻的小公子,英年早逝也不好受,你还要在人家投胎前膈应他。”
      “小公子,你别管他,他这鬼嘴臭着呢,活着的时候就是开口想让人踩死的程度。来吃点东西不,屠夫大哥豪气,这供台上的东西随便吃!”
      白渊看着那么多形形色色的鬼向自己涌来,晃了会神,突然来了一句:“有纸笔吗?”
      众鬼:“?”
      吊死鬼阴阴侧目:“你看我就说他是蠢死的,不要吃食要纸笔,估计是读书把脑子读傻的穷酸书生。”
      屠夫恶狠狠瞪了眼吊死鬼,旋即皱眉看向白渊:“小兄弟,你要纸笔干嘛?”
      “嘿,说不准人家是个写话本的,死前没填完坑,被读者追着讨伐,才在死后还想着拿纸笔填坑呢!”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白渊,他一直以来空洞无神的眼眸里终是添了些色彩,可又很快消散,只锁着眉头,回了句:“忘了。”
      吊死鬼取了纸笔过来,语气嘲讽地问到:“忘了啥,你死前被撞了头,不仅傻了脑子还忘了生平?”
      “大抵吧……”白渊没反驳,也没接过纸笔。
      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就那么一会功夫,他也忘了要拿纸笔做什么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白渊几乎忘了生前的一切,哪怕暂时回忆起来,也会被强行从脑海里抹去。
      “你要的纸笔,酸书生,到底接不接。”吊死鬼见白渊侧身望向北蛊十五门的方向,理都没理自己一下,气得将拿来的纸笔摔向一边。
      不过众鬼的关注点不在纸笔上,一个年长些的老鬼好奇地问到:“连死了都执念着要写完的书,你还记得内容吗?”
      “嘶,对哦,小公子,你还记得内容不,来讲讲,我们大伙就当听说书的听了。”
      “……忘了。”
      “你不记得前面的故事了,那你怎么写结局?”
      “哎呀,不是说了吗,估计是死的时候撞到头,死后成了个傻子呗。”
      “吊死鬼,你把嘴给我闭上!小兄弟,你别管他,他嘴贱的慌。”
      “小兄弟,就算不记得也该有个印象吧,你努力想想,现场即兴来一段。我生前最爱去茶馆听书了,现在马上就要走了,你就当了却我的执念,来一段。”
      众鬼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了,毕竟亲人烧纸烧香也不可能想到烧个赌坊茶楼下去。逮到一个文化人,管他说书说的好不好呢,重要的是能打发时间。
      面对众鬼的起哄,白渊却是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手上毫无血色,只有将袖子往上扯扯,才能在几近透明的手臂上找到一点实在的色彩。
      那是一个镯子,一个刻了个蛊字的镯子。
      看到那个蛊字,白渊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酸疼,和一路走来记不起事时断断续续的头疼不同。这种疼是从心里,蔓延到五脏六腑的抽疼。
      白渊强忍着这疼楚,努力在空白的大脑里寻觅着一丝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
      白渊努力组织语言,终于伴随着疼痛,脑海中开始浮现一些散碎的画面。
      众鬼被这么俗套的开头雷到了,心里着实嫌弃,却也不好说出来。
      “有户人家……家里有钱有权,在修仙界也很有名望。就是可惜家中子嗣凋零,生下来的孩子几乎夭折,唯一活下来的孩子,也被道士断定活不过二十。”
      白渊说的越来越流畅,众鬼将就着也就听了下去,只有吊死鬼呸了口口水,暗暗吐槽:“面对世家大族张口就说别人家孩子活不过二十,这道士不被打死我就把我头砍下来!”
      屠夫不满地推了把吊死鬼,才让他哼唧唧地安静了一会。
      “道士的寓言很准,那孩子十岁那年冬天被拐进深山,在一个小乞丐的协助下逃回了家里。可身子骨娇弱的他,在回家没多久后,就因为被风寒伤了根骨,得了肺痨。
      自此之后,那个孩子就只能收起自己想科举中第亦或是行侠天下的心,在父母的安排下,退隐到一片竹林中去养病。
      用药吊着这孩子的命,也断断续续叫他活到了十九岁那年。
      可生逢乱世,虚假的繁荣又能维持多久?所以没多久,这孩子的家族就被魔教盯上,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仅有在外修养的他得以苟活下来……”
      “后来呢?”
      众鬼见白渊沉默下来,忙不迭问到。
      思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任凭白渊怎么努力探索那片空白都无从得知。
      “没了,我没再写。”
      白渊放弃再深思下去,草草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众鬼:“……”
      吊死鬼:“那你还蛮该死的,写了这么点玩意就丢下你读者弃坑了……不对,就这么点玩意你居然都会有读者?!”
      读者……
      白渊有那么一刻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猛然站了起来,将众鬼都吓了一跳。
      “小公子,你要去干嘛?!”
      “我想起来了,我来此处……是来寻人的。”
      白渊恍惚间想起来了,他来这,是要寻一个故人,还一个故事。
      “哦,那你没机会了。”吊死鬼吐着自己的长舌头。
      一道晴天霹雳在天边响起。
      街上行人行色匆匆,祠堂的人照旧披麻戴孝,抹着眼角的泪上着香,全然没察觉到这地震山摇的惊雷。
      “鬼差来了。”
      不知哪个鬼大喊了一声,天边立刻裂开了一道口子,从里缭绕出黑色的雾,看得众鬼心头压抑不堪。
      “嘶,虽然是个傻子,但好歹黄泉路上有个说话的人,不至于太孤单。”吊死鬼嫌弃地瞥了眼白渊,又看向从裂口里乘着片黑雾,甩着手里锁魂链向他们飘来的鬼差。
      “王二,死因赌债还不上致使上吊,在人间逗留十三天,请从归元。”
      黑无常念完要被拉走投胎的名单,摇了摇手里的锁链:“王二,上路。”
      吊死鬼,也就是王二,被点名的他瞪圆了眼,指着白渊道:“无常大人,我得上路我认,那他呢?他不比我还透明,咋你不念他的名字?!”
      黑无常只冷笑着不说话,倒是一旁的白无常语气散漫地耸耸肩:“你和这位公子比?他可不是我们地府能管的鬼。”
      这下别说吊死鬼,白渊自己也愣了。
      为俗眼所不能见,以魂体状寄世间,不就是鬼混弥留世间最后的形态吗?
      既然是鬼,那地府怎么管不了?
      “诶,公子又忘了?”白无常见他一脸迷惘,感慨道,“这都是咱俩第两百四十七次见面了,你居然还没了却执念?”
      黑无常不想多留,将还在奋力挣扎大骂不公的王二绑了起来,拉起锁链便去另一块锁魂。
      本来要跟着去的白无常被白渊喊住,脚步一顿,还是停了下来。
      “这位大人说,你和我见过两百四十七面。”白渊向白无常行了一礼,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到,“那可否请大人告诉我,大人口中的执念,是什么?”
      “你还真是……执着。”白无常咳了几声,用眼神示意鬼群离开。本来围在一起看戏的众鬼虽不情愿,但还是在白无常的威严下,无奈离开。
      “万物皆有法则,人生老病死也是为了天道运行。若有人逆天而行,是要受到天道惩罚。白大人你也是如此,本是已死之人,却强行还魂归世。这执念自然是天道的惩罚,等到罪孽消除的那天,白大人自然可以想起一切。”
      已死之人……
      白渊视线开始模糊,连听觉也跟着不真实起来。
      他好像看到,眼前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纵马驰骋到跟前,笑着向自己伸出手。
      少年说:“你不是想写苗蛊文嘛,我送你一个苗蛊门派,你好好观察,好好写,到时候当做嫁妆,太含糊的话我可会取笑你的。”
      他好像看到,少年渐长,身披软甲,手握长剑,骑马上阵前回首望向自己。
      那人说:“你是好人家,任何金银财宝都太俗,那不如……我送一个盛世太平予你,当做聘礼,如何?"
      乱世太苦,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公子吃不了这苦,所以那人拼尽全力,也要送小公子回到盛世。
      在白无常的描述下,白渊脑海中的空白,开始慢慢撕破枷锁,断断续续从眼前闪过。
      白无常说:“算算时间,受了这么多年的磨砺,大人罪孽也算消除了。既然如此,咱俩好歹这么多年的缘分,便和你说道说道也无妨。
      初见得从七百多年前算起了,那时大人你可让我震惊了。在冥界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有鬼魂能从往生的黄泉里……爬上来。”
      哪怕过了七百多年,白无常说道起来,也觉得记忆犹新。当时人间有人使了禁术还魂阵,妄想打破天理,往生还魂。
      巨大的反噬搅得整个天地不得安宁,最后还是天道亲自出面压制反噬,降下天罚,将施咒的人挫骨扬灰,才算了结。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结果在还魂阵将地府与人间撕开的通道即将关闭时,白渊拖着满身血污从黄泉中而来。
      黄泉路,塑人以新骨肉,温柔地将人血肉重塑为新生儿的模样,再投往人间。
      走上黄泉的,都是喝了孟婆汤消了执念的鬼魂,在这么群麻木像前走的鬼魂中,白渊逆着鬼群而上,硬生生扛着反噬,跌跌撞撞逆黄泉回到奈何桥上。
      白无常那时刚当值,怔怔地看着那个被反噬蚕食得浑身浴血的公子,眼神坚定地朝着最后那个口子走去。
      污浊的血流了一路,着实骇人。
      白无常当时想,这么强的反噬,这个鬼不疼吗?
      承了天道旨意正在关闭还魂阵的阎王,见白渊走来,也是一惊。还以为是这人使了伎俩没喝孟婆汤,可定睛一看,这人眼里除了一股难以读懂的坚定外,再无其他情绪。
      思索片刻后,阎王默默停下手里的施法,放任白渊就这么顺着还魂阵回去了人间。
      “大人……为什么要放他走呀?”有鬼差不解地问。
      阎王看着白渊走后,久久关不上的还魂阵缺口自行和上,意味深长地叹息道:“他的执念太重,早已不是地府所能左右了。”
      尚且年轻的白无常听了这话,想着在人间读的话本,只觉着白渊的执念或许是壮志未酬,或是有亲人未别,或是含冤未平。
      却独独没想到是……
      “我欠了一个人结局,一篇故事的结局,欠了七百年了。”
      听完白无常的话,白渊脑海中封锁记忆的丝线瞬间崩裂,泉水般涌了出来。
      白渊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素来以君子自居,不想被故人取笑失信,哪怕喝了孟婆汤,也固执地来赴约。
      辗转人世间七百多年,身上沉淀了七百多年的岁月,也没料到他守信,从头到尾也却也只有他守信。
      也难怪吊死鬼会说他是蠢死的,确实,怎么不蠢呢,等了一个人七百多年,都没意识到故人闲散,早忘了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嫁妆。
      礼未成,书已弃,兜兜转转,话本的结局落幕了,可他的结局在何方呢?
      “我的故事……是写完了的。”白渊感觉每吸一口气,都有刀刃在割自己的五脏,难受,比当初逆行黄泉还叫人难受。
      他自小体弱多病,被家里人困在一片竹林里静养,闲散时除了看书,就是和这个自诩苗蛊传人的故人作伴。
      故人姓江名无妄,是山里的孩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混进竹林。可看在他每天都能给自己带新鲜玩意的份上,白渊也就默许他天天来“骚扰”自己。
      偶然一次,江无妄送了自己一对朴素的镯子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小白,你听说过……过家家吗?诶,你别误会,我不是想玩那么幼稚的游戏,就是单纯想问问,如果让你演我妻子,你想要什么聘礼?”
      “这不好说。”白渊假装没看见江无妄耳根一片羞红,故作正经道,“不过非说一个……我最近在写苗疆的话本,可是又不知道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写来未免失真。你不常常自诩苗疆少年嘛?不如好好与我说道说道,方便我写个话本,就勉强算作聘礼,彼时回以话本做嫁妆,两全其美,如何?”
      “苗疆……苗蛊……好!我记住了!”
      午后暖阳斜照,照着屋内两个少年郎无忧的模样。
      寻遍江湖,江无妄也没找着什么苗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渊都快忘了这回事时,江无妄突然拿了一盒蛊虫来到自己面前,兴高采烈地说自己找到苗蛊了。
      “等等,你的故人,是江无妄?!”白无常震惊地打断白渊淡淡的回忆。
      白渊将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默认了白无常的话。
      “我的天,那可是北蛊十五门的祖师爷,难道……”白无常想到什么,闭嘴了。
      北蛊十五门,说是靠蛊起家,实际上不过是将虫子尸体浸泡在各式各样的毒粉里,再制作成傀儡,以达到话本里描述的苗蛊模样罢了。
      因为这个,北蛊十五门创立的时候还被正真的苗疆人取笑过东施效颦,直到北蛊十五门的祖师爷雄姿英发,一人领携“蛊”四处除魔,甚至关上了魔域的大门,成了平定天下的英雄,这些取笑才烟消云散。
      白无常初看这段史料时还觉得疑惑,好好的剑术大侠为什么非去研究蛊不蛊毒不毒的玩意,如今听来,才算了然。
      “等等,白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白无常看着白渊回忆着这些往事,竟露出了一个笑颜,旋即将手中的镯子递给白无常,眼神一如初见时那般坚定。
      “如果不麻烦,请帮我将这个送去北蛊十五门吧。”
      古书上说,魂飞魄散的人,魂魄会回到最初的地方,消散于天地之间。如今回南蛊十五门,回到最初的地方,哪怕天道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认可他们是俗世间名正言顺的一对了。
      白无常下意识想问你自己怎么不去,才猛然想起来身上有天道反噬的鬼,就算记得,又怎么能进的去北蛊十五呢?
      “行,相识一场,这点小事我还是乐意效忠的。”白无常看着白渊执念已了,开始渐渐消散。
      白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白无常恭敬地行了一礼:“若是能见到他的案台,麻烦帮我给他上一支香,就说……”
      说什么呢。
      说我这次等了你七百年,等人太煎熬了,礼成后,你可得好好待我。
      说聘礼已收,嫁妆备好,你得信守七百年前的诺言,准备场盛大的婚礼。
      或者,条件苛刻,盛大的婚礼太难办,我也不算难通情达理之人。
      对天地三礼,持红烛相守,足以。
      白渊这七百年来,想说的太多,一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还是释怀地叹了口气,让风吹走了他在人间,这七百年来的最后一点痕迹。
      魂飞魄散。
      白无常这么看惯生死的人,竟也为眼前这一幕所动容,大抵是相识了七百多年,怎么着,也算得上一声朋友了。
      她朝着白渊消失的地方,回了一礼。
      “怎么不可以进去,我是地府的人,又不是什么孤魂野鬼。”白无常站在北蛊十五门大门前,手里宝贝地攥着那个镯子,气鼓鼓地和守门的弟子对峙着。
      弟子们面露难色,互相推搡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回到:“无常大人,并非是我们将您看做孤魂野鬼不让进,而是你说的那个……祖师祠堂,我们这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这诺大的北蛊十五门都是他一手建立,你们这些后生用着他钻研出来的法术,住着他辛苦建立的门派,却没有给他修祠堂?!”
      “无常大人,事也不能这么说呀!”一个年轻的弟子反驳道,“当年是江无妄那个东西大逆不道,犯下了让天道降罚的罪孽,弄得人间惶惶不得安宁。我们北蛊十五门要是供奉那么一个东西当做祖师爷,岂不是给门派抹黑嘛!”
      几人脸色霎时变了,却也没开口阻拦,只是将话题移向别处。
      “无常大人,您先别气,您说的那个竹林……应该是还在的。就在后山,但荒废太久了,您……确定要去吗?”
      “去。”白无常已经不想和这群修士再多说些什么,冷冷抛下一句,“我自己识路,我自个去。”
      “您请您请。”
      守山的弟子巴不得她快点消失,赶忙让出一条道。
      白无常踏进山门后,明显感觉到手里那镯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镯子是江无妄生前给白渊留下唯一的信物,也是还魂阵的信物。若是这镯子开始碎裂,也就昭示着白渊离回归本命,完全消散于天际不远了。
      “啧……再坚持坚持,好歹认识几百年了,你最后一个心愿我还是完成得了的……”
      她点了点镯子里栖息着的白渊那稀薄的魂魄,下一刻,便使出浑身解数朝着后山方向跑去。
      白无常觉得,这绝对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后山早就没了什么竹林,只有一片腐朽枯木堆积中,屹立着座坍陷了半边的木屋。
      “无常大人,多谢了。”
      镯子里传来虚弱的一声谢辞后,瞬间崩碎成粉灰。
      “执念从哪里起来,还是得溯源结束呀。”白无常惆怅地望着破败不堪的竹林屋舍,手里拈着张纸,泛黄的纸边缘有些翘,还有点油滴在上面,正是吊死鬼拿给白渊的那张。
      纸上,墨迹未干,用秀丽的字写下几行小字。
      “听雪三年春,骄阳正好,小公子写完了拖欠七百年的结局,阖眼回首。
      聘礼已至,嫁妆备成。
      故事,也至此完结。”
      而不远处,阳光泄在一块废墟上,微不可查的一缕白烟,随镯子崩碎而散于空中。
      故事到这里,才算正真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七百年终然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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