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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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趁着这日天朗气清，又到了十五的集市开张时，时景便去了趟镇上。
路过邻村时碰上了旧交阿清，对方听闻他要去镇上，他最近染了风寒不便外出，便托时景帮他定做个发簪，说是要送给心上人。
时景看了眼那图纸，颇有几分惊讶，“你自己画的？”
阿清是个文雅的读书人，那纸上的步摇画得很精细，一眼就看出花了不少心思。
对方点头，有几分得意：“是不是画得好？样式我都想了好久，上个月才动笔。”
时景点头，赞许道：“好看。”
“我听说你母亲在给你寻亲事了，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我也帮你画一个。”阿清笑着道，“辛苦你今日帮忙跑一趟了，不过你最好问问人家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我好给你定制样式。”
“我娘何时张罗这事了？我还不大想成亲，家里不太周转得开。”时景没听说这事，坦言道。
“阿景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哪会周转不开，怕是你不愿。”阿清笑着拍拍他的肩，“无妨，好事多磨，总会有适合你的。”
“你真不要我给你画个样式？这样做出来的很好看，那人家的簪子做工好。”
时景收好那张图纸，闻言笑着摇头，“不必了，我自己琢磨一个，多谢。”
阿清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都知道要什么样的，谁家的姑娘啊，我听说过没？”
这话听上去有些耳熟，时景笑了下：“没有姑娘，你没听过，走了。”
“嘿，这小子，神神秘秘的。”阿清无奈一笑，目送他走远，转身回屋了。
时景低落了许久的心情难得明朗了起来，有些庆幸今日出门的打算，他知道该给青棠买点什么了。
他盘算着可以买个样式简单大方些的白玉簪，青棠那头长发总是用草束着，看着太随意了些。还可以自己打磨几个木簪，桃木或者枣木都成，多做几个样式不同的可以给他换着用。
大概是天冷，这次的集市做买卖的人都不太多，街上看着有些冷冷清清的。
时景和店家说好步摇的取货时间，拿着自己选好的发簪从铺子里出来时心情很不错，站在街边看了会儿手上的白玉簪，没留神肩上停落了只灰色山雀。
那山雀嘴尖一抹红，模样俊秀地歪着头看了他许久，在时景察觉时倏地振翅飞远了。
时景看了眼那只远去的飞鸟，没怎么在意，转头去挑着青棠平日里爱吃的零嘴买了些，赶回家已经过了晌午。
他站在回家的分岔路上停留了下，只看了两眼就果断朝着另一边走去，放眼望去都是群山。
时景一直走到熟悉的山脚才停下，盯着青色的山体望时忽然有一瞬的眩晕，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那点不适忽然烟消云散。他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很快沿着那条山路上去了。
入秋的时候，他曾跟着青棠一块上山去看他那棵千年合欢树，一路见识了不少活泼好动的草木，还有很多小山精，山里很热闹。
隆冬过后的景观和上次来时有些不同，且因为山里温度低，越往上走还能看见残雪，人迹罕至而没有边界的山路很不好走。
时景凭着向来优越的记忆往前走，身边不断有沙沙作响的动静，低头去看又找不见是什么。许是什么山精，他在原地停了下来，冷静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站的这片空地抬眼往上去都是浓密的绿叶，偶尔有飞鸟振翅飞过，有雨点砸在头上。
时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把手上装了零嘴的布袋系在前面然后抱在怀里，在地上找了个长树杈拄拐，慢吞吞地沿着窄小的山路往上走。
倘若半个时辰后还是找不见路，那就先下山，在天黑以前回家。他在心底谋划道，向着半山腰脚步不停。
虽说打算得正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山里走了多久，等第三回走到最初的密林看见自己在树上绑着的布条，时景看了眼昏暗的天色，觉得今夜可能要完。
似乎是误入谁的阵法了。
时景不动声色地换了方向，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缓慢往下走，在心底默念着下山选道的法子。他凝神听着，那点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剧烈，一道劲风猛然从身后袭来。
他早有准备地向旁边粗壮的树后走开，轻松躲开了这一下，转身看清了那东西——
是个通体火红的狐狸，个子比寻常见到的小狐狸大上三五倍，利爪和牙齿都无比锋利，四肢着地，三条蓬松巨大的尾巴在身后飘动着。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恶狠狠地盯着时景，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茬。
不会是上次和青棠一块抢他灵芝的那狐妖吧？时景心中微微一滞，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的包袱系好移到后背上，又从紧收的袖口取出一把匕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狐妖看。
难怪一直迷路走不出去，看来不打个你死我活是走不出去了。
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死死盯着对方观察，像是想找好角度一击毙命。
双方几乎是同时动作，那狐妖扑上来的瞬间，时景向左侧踩着略高的枯木借力一跃，角度刁钻地落在那狐狸身上，锋利的刀口死死抵在喉口的紧密皮毛上。
大概是这狐妖太过皮糙肉厚，时景这用力的一刀下去，也不过是在上边划了道小口子，破相都算不上。
那狐妖尖锐的利爪也背过来狠狠戳在他手背上，几乎戳了个对穿，时景冷汗顿时下来了，硬着撑着一声没吭。俯趴在他后背上，另一只手死死拽住狐狸脖颈上的皮毛。
那狐妖下意识跑动起来，利爪从时景的手背里拿出来，鲜血从时景的手背喷涌而出，手里的匕首稳稳端着不动，用尽全力往狐妖的脖子上刺，这次终于深深地扎了进去。
滚烫鲜红血液溅出来，时景和那狐妖脸上都是血，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狐妖仰起头嘶吼了一声，三条尾巴同时朝后背上用力一扫，那力道看着怕是能削倒一棵大树，眼见着就要将时景从上面狠狠扫落。
时景虽然受伤的那只手不大灵活，身体却很轻快地从他背上转了一圈，环着他的腰身在身下躲过了那狠狠一击。然后不出意料地听见了那狐狸打到自己的闷哼声。
他脚上用力一蹬，从那狐妖硕大的身子下滑了出来，还空出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整个人游鱼一般灵活，飞快翻了个身，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了那狐妖前爪的用力一挠飞出的风刃。
“唔——”恼怒的狐妖厉声尖叫刺耳，阴风阵阵，头顶的枝叶哗哗作响。
时景余光瞥见地面都被他的爪子擦出了火光，这是真的要生气了，看样子这狐妖会用火，他果断翻身起来转头就跑。
地上爬出很多藤蔓和树根，你追我赶地阻挠时景的脚步，后者几乎要在地面上飘起来了，踩着那些在白日里不太灵活的枝条，一路飞奔。
真是倒霉，这是进错山了？他分明记得自己没走错，难道是上山前那一瞬的不适看错了？时景在心里低咒了一声，绕弯跑着躲开身后追着点火的狐妖。
他没留意到在方才的打斗中，一直被安放在里衣的项链滑了出来，那朵小小的合欢在他领口晃荡着。几滴他自己的鲜血不知何时落在了上面，在他逃跑的过程中一点一点消融在里面，那粉紫色变得更加温润通透了起来。
上山的路已经消失不见，时景在浓密的灌木林里一路狂奔，硬是踩出了一条小道。
奈何这一片被那狐妖布下了什么阵法，时景被追着跑到一半发现身后的狐妖不见踪影了，他脚步不停，心情却变得有些沉重。他身上那股血腥味掩饰不住，狐狸这种动物对于气味向来敏锐，除非能跑出他追踪范围，否则都是徒劳。
时景很快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身后燃起大火的树林，方才那点细雨早不知何时就停了。
那股热气也迅速压过来，时景手里的匕首在已然乱七八糟的裤腿上擦了擦，他换了只手握着刀柄正对着前方，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逐渐成型的红色火焰。
就在那大团的焰火扑向时景的瞬间，一阵急剧的大风从他身后刮过来，密不透风的大雨随之劈头盖脸袭来，一个雪白的身影越过他跟前，以破竹之势扑向那漫天的大火。
席卷而来的猛烈风势化作尖锐的刀锋，一股脑地扎向对面从火里冒出来的狐妖，从青棠手里飞出去的细线精准锁住了他的喉口。
那只挂着细线的手微微收拢，对方发出一声惨叫，青棠神色冷淡地不断收紧手指，冰冷刺骨的大雨很快浇灭了即将烧起来的山火。
青棠披散着的长发也被淋得湿透，有几缕墨色长发黏在他脸颊上，显得他脸色格外苍白。原本温润如玉的气质消失殆尽，锋利得像是出鞘的利剑。
“啊啊啊啊啊！”那狐妖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充斥耳中，时景缓慢地松了口气，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上这会驭火的妖怪压根没有任何胜算。又瞥见熟悉的修长身影立在前方，下意识把右手藏到了背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雨势渐小，时景拨开淋湿后落到眼前的头发，终于能看清东西，他盯着青棠看了好一会儿，眼眶被方才急骤的大雨打得发酸，他没发现自己眼眶红了起来。
好像又瘦了。
青棠来得匆忙，因为方才惊险的一幕很是心气不顺，手上的细线不断收拢将那该死的狐狸拖到了自己跟前，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惨叫哀嚎一般，一脚踩在他还扎着风刃的胸口。
那狐妖化出了原形，分明比青棠要大上好几倍，却被踩着一动不能动，青棠语气冷淡：“是不是我不同你计较，你就觉得我好欺负？”
狐妖喉间冒出几声呜咽，强撑着嗓子狡辩道：“是他先闯进我的地盘的，我不过是告诫他几句。”
“告诫？”青棠气笑了，蹲下来动作轻慢地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脸颊，“你当我是瞎了？方才那阵法都快自己破了，困住个凡人一个多时辰，你跟我说你是告诫他几句？那你说说，你方才告诫了什么？”
“是他先动手的，我脖子都被他刺伤了，你看！”那狐妖搬弄是非的天赋非同小可，甚至还一脸委屈地仰起脖子给他看：“看到没，这么深的口子。”
青棠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然后将手指伸进他那不到两指宽的伤口，对方的惨叫随之响起。
声音太过尖锐，青棠有些不耐烦听他惨叫，那沾着狐妖血的手直接用力捏住他的尖嘴，粗鲁道：“深个屁，我都没摸到你的骨头，你也好意思给人看？”
那狐妖愤恨地盯着他看，含糊道：“我的地盘，我做主。”
“哼，那可由不得你。”青棠抬了下手掌，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手心，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手起刀落，断了那狐妖的一条尾巴，青棠拎起那只断尾，冷冷地瞧着在地上痛得打滚的狐妖，“你既然妖力没处使，我帮你消受些。”
“啊啊啊啊！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那狐妖蜷缩成一团，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
“那又如何？你又奈我何？”青棠挑着那断尾在他面前晃了晃，像是没看见他要吃人的眼神，凑近他几不可闻道：“要是他那只手养不好，我还会要你的命。”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狐妖咬牙切齿道，头上的冷汗滚入那鲜红的眼睛，他都不肯眨眼。
青棠轻慢一笑，“你有机会出来，再跟我放狠话。”他随手将那狐妖变成了巴掌大的一只，充满恶意地那断尾塞到他怀里，随意拎在手里往山下走。
青棠神色格外冷淡，时景看着他走过自己旁边，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的方向走，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走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青棠冷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时景连忙将匕首放回袖子里，抱着怀里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倒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