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自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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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个道理青棠多少还是懂一点的，然而事情的发展走向总是出人意料，时常让有所准备的人猝不及防的。
因而在时景一路沉默着开车到家，然后拉开副驾的车门解开了安全带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他的时候，青棠虽然有几分心虚脸上还是十分镇定。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正要开始糊弄一番的时候，时景忽然凑上来，头埋在他脖颈间沉默着没说话。
一点温热的湿意顺着他的脖子滑落，无声但温热的眼泪用力砸在了青棠的心口，不算高的温度却烫得他有几分颤抖一般。原本那些鬼扯的话如数堵在了嗓子眼，连抬起来想搭在他后背的手都僵住了。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这可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这架势是想要他的命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青棠稍微往他跟前挪了一点，伸手抱住了他，安抚地在他后背拍了拍，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今天……是自己跟她走的，因为有点事情要解决。没来得及跟你说，抱歉。”
时景掉眼泪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青棠的手肘在他腰间不小心碰到一个什么梆硬的东西，随手摸了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根糖葫芦，外边的糖衣已经碎成玻璃渣了，大概是为了方便收着，底部的小木棍被掰断了戳在口袋里斜放着。
青棠自问是个没什么良心的玩意儿，毕竟他们妖精是不讲究那么多的，节操什么的更是虚无的。但是看见这个自己为了支开他说想吃的东西还被人好好带了回来，他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良心忽然被拽了出来，堵在心口烫得他有几分无措。
“我该怎么以什么姿势谢罪比较合适？”青棠捏着那根糖葫芦面无表情，内心却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时景不肯说话，那他只能自己连蒙带猜地找补：“我下次一定提前知会你一声，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对不起，我今天吓到你了，对不起。”青棠语气诚恳得不能再诚恳，却始终没说到点子上，干巴巴地将“对不起”三个字来来回回鞭尸了个彻底。
青棠一手捏着他口袋里那饱受折磨的糖葫芦，一手不断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真没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别……别生气了。”
“我都活到这个年纪了，知道是非轻重，真的。”
“要不然，我下次也带上你一起？”青棠试探性地开口问，莫非小景也想看看妖怪打架。
时景还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掐着他腰身的力气略微大了些，似乎是对他这不着边际的自我检讨有些恼怒。
看来又猜错了，青棠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偏偏这个时候还读不到时景的一丁点的心声，青棠难得生出一点真实的焦虑感，却始终保持着这个动作不敢乱动，生怕惹得他更加不快。
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的青棠陷入沉默了，努力回想从前时景被他弄哭后，自己是怎么哄好的来着？
真要说起来，时景其实是个不怎么爱哭的人。从前那么几次，也不过是青棠在他面前坠崖了、落水后找不到人、午夜梦回然后发现他没了呼吸……这种情况比较多，基本都会吓得当时尚未满二十岁的时景心脏骤停，青棠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见他不作声地掉眼泪的。
他现在也没装死，怎么就触动了小年轻的眼泪开关了呢？青棠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已经比那时年长了近千岁，已经不会再那么没眼力见地问“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这种惹人讨厌的话，只是沉默着拍拍他的后背。
或许不论是人还是妖，觉得煎熬的时候时间都显得格外难捱，尽管这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青棠却觉得像是过了百余年的光景一般。好在时景终于恢复正常了，除了眼睛看上去还有一点点红，不怎么容易看出刚刚掉过眼泪。
时景伸手把他从座位上抱了下来，伸手在他身上检查了一番，没发现这人有什么不自然的瞬间，那确实是没受伤。除了手上那点擦伤，他勉强放下心来，哑着嗓子问：“自己走？”
青棠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他，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证明自己确实手脚利索，“可以的，我腿脚还是很便利的。”
两人一块走到电梯那等轿厢下来，时景目光在他的裤脚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挪开了视线。
青棠却难得注意到了这个眼神，看了眼自己在那阴暗的巷子里蹭得脏兮兮的裤子，顿时更加心虚了，“咳，那什么……他们选的地方太乱了，蹭我一身。”他说着赶紧掐了个口诀，迅速清理了身上的灰尘和淤泥，顺便还揪出几根红色的毛。
时景却蹙了下眉，说：“狐狸毛？”
青棠迟疑了一下，用力弹开那撮毛发，内心大骂那该死的狐狸，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嗯，他们狐妖最近太猖狂了，我就是受人所托才跑了一趟。”
时景“哦”了一声，问：“你在这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虽然不算朋友，解释起来多少是有点麻烦的，青棠点头：“几个跑江湖的小朋友，顺手帮忙而已。”
不等时景反应，青棠却忽然提起另一件事，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你……之前是不是送了个发簪给别的小姑娘？”
这追问来得有些猝不及防，时景微愣了下，还是诚实地点头认了，“她帮忙让我试了试怎么盘发，才送的。”
正巧电梯到了，他拉着青棠走了进去，又忍不住补充道：“是买东西的时候，她主动帮忙的。”
青棠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心说原来是这样才学会盘发的，真是为难他了。
看他这么淡定的模样，时景莫名想到他上次问“你要送给谁家的小姑娘”这事，顿时有点着急，“不是特意送她的。”
青棠本来想说“我知道”，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很不错，顿时大尾巴狼似的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在电梯到达后先一步走了出去。
虽然时景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起来，却还是想解释清楚这事儿，“真的没有给别人买，想给你扎头发才去买的。”
走在前面的青棠忽然停下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些，不明所以的时景没怎么迟疑就低头凑了过来。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落在他头顶，十分温柔地摸了摸，时景微微愣住了。
青棠温声道：“没关系，我知道。我今天也是真的事出有因，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对不起。”
态度之诚恳很难让人装没听见，时景本来也没想跟他置气。只是自己碰上青棠容易情绪大起大落，被他吓了一跳一下没控制好情绪，多少因为形象再次坍塌觉得有点丢人。
他点点头，哑着嗓子应了：“你别有下次了。”
青棠看到家里的大门就想起了自己钥匙被那死狐狸炸了个粉碎，顿时怏怏不乐道：“我钥匙没了。”
时景先前忽然不见他的信号就知道钥匙可能丢了，又因为青棠的身份特殊不知道去见的是人是妖，他都没敢报警惊动别人，一个人找了好久。
他点点头，拿出钥匙开门，“明天换个密码锁，丢了也不要紧。”
青棠闷闷不乐地贴在他后背，“我就那一个钥匙，你以前都不给我的。”
这其实是因为他都是擅自出现在时景卧房的，毕竟普通门窗根本拦不住他，那时候去哪都来去自如。不过现今与那时候的活泼很不同了，这次下山后他实在不爱动弹，平时都是紧跟着时景本人的。今天也是难得一个人出门，心血来潮就拿了钥匙，结果钥匙还被那杀千刀的狐狸弄没了。
时景脸色顿时变差了，又忍不住腹诽那个该死的男人，家门钥匙也不给人一个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青棠却没注意他的表情，一进门就脱了鞋子整个人脚不沾地地飘到沙发前，没骨头似的睡在上面陷进去一点，“还是家里舒服。”毕竟在外面打架还是很耗费精气神的，希望下次再也别让他看见任何一只狐妖了，一个比一个惹人烦。
时景先是去洗了手，又带了个湿毛巾过来给他把手也擦干净了，然后又去拿了药箱给他把那些擦伤处理好了。这才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那根折了签子的糖葫芦和那只小兔子，放到茶几上推到他跟前。
青棠懒散的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瞥见那根糖葫芦的时候一骨碌坐了起来，滑到地毯上拿着那根糖葫芦剥开透明塑料袋，十分平整地展开铺在茶几上，接着外边的糖衣碎渣。
时景看着他慢吞吞地咬着山楂，忽然开口道：“今天带你走的那个……是个普通人吧？”
青棠艰难咬下一颗山楂，眨了眨眼睛：“算是吧。”
“为什么说算？”时景好奇道。
青棠沉默了一下，整理好措辞说：“因为她帮一只狐狸拐卖人口，然后靠着换人类的脸维持美貌。”
听着有些丧心病狂，时景忍不住蹙了下眉头，难怪这几年失踪人口那么多。他出神的目光很快被青棠进食的仓鼠般的模样所吸引，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长得好看的便宜之处就是，再埋汰的模样都不会让人觉得丑，特别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情况下。
糖葫芦碎的厉害，红色的冰糖渣沾了点在青棠嘴边，偏偏他又吃得很认真。有点像小朋友，时景想着，无意识伸手捻开他唇边的那些冰糖碎渣。
青棠却因为他的动作无意识舔了下嘴角，湿热的舌尖在他指腹蹭了蹭。
触感有点难以形容，时景忍不住捻了下手指，然后很短暂地走了下神，吃了这个也还会是那股花香吗？
有点没料到他会伸手，青棠睁圆了眼睛，盯着他愣住了。
被他这个认真的目光盯着，时景很快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下意识伸手给他看了下指尖沾到的红色，“糖。”
青棠迟疑了一下，忽然凑上去吻走了那点糖渣，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盈盈地望着他：“没了。”
指尖连着手心都有点发麻的时景忽然站了起来，仓促地丢下一句：“……我，洗个脸。”
青棠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个淡笑，小声道：“真是容易害羞。”果然啊，自己比起人类，还是缺少一点相对正常的感情。也可能是接触人类社会时间不算多所以自己情感不够丰富？青棠咬着半颗山楂，有些遗憾地叹了一息。
洗手间的水声隐隐，青棠忽然想起了那个顶多算半个人的女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人类如果和相对来说寿命更长些的妖魔精怪们在一起了，是不是就会更加想要追求漫长的生命？
他见过的大多数人类，似乎都希望能活得长久些，何况是遇上了生命长许多的伴侣。那如果是为了长相厮守，似乎也不能说是错的，不过那人的方法总是不对的。
如果小景……罢了，他其实也不该想那么多，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
只是他千年前已经伤筋动骨了一次，还有下次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分出一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自己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