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吻》芒芒好椰球

13、物理课和80分

　　13.
　　直到午休快结束，1班的同学陆陆续续进了教室开始准备上下午的课的时候，姜栀子还是自己专心致志地坐在座位上咬一支自动笔。

　　肖柏琏刚刚去温凛生办公室打印了新的座位表，回来贴在讲台上。她贴完打算下来找姜栀子帮忙发物理卷子，结果看到她手上全是牙印的破破烂烂的笔，忍不住一把抽出来。

　　“你干嘛呢？中午没吃饱？”肖柏琏顺势往姜栀子手里塞过去一沓试卷。

　　“我在想邵光海。”姜栀子闷声。

　　旁边的许周时，写题的动作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肖柏琏震惊：“你想他干吗？”

　　姜栀子抱着卷子慢吞吞地起身，一脸的严肃认真。

　　“我在想他是怎么做到的不到一个月冲上1班第二，而我次次都是1班倒数第一。”

　　“......”

　　物理老师刘桂芳是个极其古板严厉的老女人，年事已高仍坚持奋斗在教学第一线，所以即使她脾气古怪到姥姥家，也没人敢在她的课上吱一声，生怕一不小心给她当场气出些什么事来。

　　已经将近五月中旬，齐城的温度已经开始向燥热转变，但是远没达到学校允许开空调的日期，正处于一种青黄不接的时间段。

　　很多同学自习的时候偷偷用起了小风扇，上课时则把它们挪到桌洞里。

　　对此，1班很多老师比较开明，体恤学生学习辛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刘桂芳不。

　　上课铃响起，她准时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穿着一身让人窒息的深色，头发全用发蜡别到脑后，露出皱纹遍布的严肃额头。

　　她站上讲台，锐利的目光往底下扫了一圈，冷哼一声，两根手夹起一根粉笔头，瞄准一样扔在了一个同学的桌子上。

　　“所有人，给我把小风扇都收起来。再让我在课上听到苍蝇似的嗡嗡声，全班给我出去罚站。”刘桂芳不紧不慢地威慑道。

　　同学们安静如鸡，一刻也不敢多耽误地把手上的东西全扔进书包里。

　　刘桂芳很满意：“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讲这次期中考试的物理卷子。”

　　说实话，这次齐城一中的期中考试，理科的小三门中属物理出得最难，即便是1班学生，做到后面的大题时也力不从心，出现写不完卷子的情况，而普通班更是绝大多数干脆只列了个式子上去，只求能有点过程分。

　　但是刘桂芳和很多老师在这方面一样，错误地总是拿自己的水平估算学生的标准，给了他们过高的期待。

　　你考不好永远不是卷子的问题，是你不行。

　　“这套题太简单了，你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东西！”刘桂芳颤巍巍的手从眼镜盒里掏出她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仔细地看着上课前刚送过来的物理成绩单，脸色沉下去。

　　“过90的才几个人？过85的又才多少人？”老太婆痛心疾首地质问道，“这些题我讲没讲，是不是课上都说过类似的例题——”

　　她的话突然断了半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无法承认的事实，又凑近看了看那张成绩单。

　　刘桂芳猛地抬起头，声调阴冷：“姜栀子。”

　　背后森然的冷气冒出，教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高跟鞋踩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敲击，她走到姜栀子的桌前。

　　和蔼的、与她对视。

　　“你怎么连80都没过！”刘桂芳怒吼。

　　“......”

　　物理算是姜栀子很不拿手的科目，而1班又是理科重点，物理不错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这一门她几乎是常年垫底，而物理老师刘桂芳又是个极在乎班里成绩整体水平的人。

　　肖柏琏经常说，如果姜栀子物理成绩能再好点，一定能往上不少个名次。

　　但是被列为刘桂芳重点观察对象的小姜同学，看物理如同看到刘桂芳怒目圆睁、冷若冰霜的脸，已经差不多达到了与它两看两相厌的地步。

　　这次物理考试，姜栀子就是1班唯一一个没过80的。

　　79分。

　　只差一分。

　　其实班里也有好几个同学是正正好好80，但是在一众分数中，唯一一个7开头的数字总是特别的扎眼，而这就是穿透刘桂芳心脏的利剑。

　　接下来的物理课，刘桂芳先是审判了半天姜栀子，然后絮絮叨叨了好久学生们对物理的学习态度问题。人年纪一大，拉闲话的劲头就多，东拉西扯快一节课，愣是没提这套物理卷子本身一嘴。

　　眼看着就要下课了，刘桂芳话锋一转，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提到姜栀子差一分到80上。她说一句姜栀子点一下头，小鸡啄米一般，面子功夫做的乖顺又可怜。

　　就在这时。

　　许周时不疾不徐地将笔盖合上，眼尾抬起，青白分明地看向说着说着想给姜栀子脑袋来一下子的物理老师，声音如青瓷淬雪。

　　他淡淡而礼貌地询问道：“老师可以讲一下最后一道选择吗。”

　　不是问句的语气，虽仍是少年人清脆的声线，但无形袭来摄人的威压。

　　全体同学身体一抖，紧张地瞄着刘桂芳。

　　一般人要是敢打断物理老太婆发火，那引火烧身的可就是他自己。

　　这火怎么烧，烧成什么样，都是不可预估的。

　　刘桂芳也愣了一下，她仗着资历老权威深，向来一言堂独断专权惯了，相当长时间以来还第一次有人敢在她的课上截她的话头。

　　她本来打算斥责几句给个教训，在看到是许周时的时候犹豫了。

　　虽然许周时转学来只有月余，但是整个高二年级的老师没有不知道他的，西京大附中原先的高材生，成绩好得一骑绝尘，门门功课毫无弱点。

　　他一来，齐城一中各个领导老师们都暗自鼓劲，期待捧出个新的高考状元。

　　珍稀保护动物。

　　1班的老师每次集体备课、制定学习计划，各科的老师都是对许周时赞不绝口，尤其是数学老师梁鸣，老泪纵横地夸他是天降的理科奇才。

　　“看看，都看看，这就是我们班数学150的卷子！看看人家写的！”梁鸣简直恨不得把他的卷子贴到每个同事的脸上。

　　面对这个学校的希望，饶是肆无忌惮的刘桂芳也谨慎了三分，万一搞不好影响了他的成绩，那可是整个齐城一中的损失。

　　想到这，老太婆皱纹纵深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正预备说些什么搪塞一下场面，结果又听到教室某处传来一个懒洋洋却又张扬的声音。

　　“老师可以讲了吗？”

　　“......”

　　邵光海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转着笔，半趴在桌子上，散漫地问。

　　一看就是刚进1班的，脸虽然俊秀但是生得很，刘桂芳一时间连名字都叫不上。

　　但恰巧来了个转移火力的替罪羊。

　　刘桂芳转身回讲台上看了一眼座位表，刚想开口，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成绩单。

　　邵光海，年级第二，物理单科第一。

　　98分。

　　下课铃好巧不巧的，响了起来。

　　底下的同学们开始渐渐有了骚动，刘桂芳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让他们安静，直直盯向邵光海的座位，后者察觉到老师的目光，从容地迎上。

　　“......”

　　刘桂芳放下成绩单，徐徐扭开辈子呷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这次班里的物理最高分是邵光海同学，98，还不错哈，大家向他学习。”

　　说罢她拿着保温杯就要出教室，走了两步，路过姜栀子座位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同学们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多多和邵光海同学交流，”她伸出手摁住姜栀子刚想起身的肩膀，“尤其是你，姜栀子，别让我看到你下次还过不了80。”

　　她眼珠转了转，随即回头朝向支着胳膊看戏的邵光海，提议道：“邵光海来给姜栀子讲讲这次的卷子吧，务必给她梳理会了，晚自习前大家把改错交上来我批。”

　　邵光海似乎心情很好地应了下来，咧开嘴笑时，那两颗虎牙狡黠地一闪而过。

　　“不会辜负老师厚望的。”他舔了舔唇角，有意无意地，与许周时往这边看的眼神对上。

　　许周时把目光收回来，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96分的物理卷子，收紧下颚，舌尖抵住了嘴角。

　　过于纤长浓密的睫毛把他垂下来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半晌，他注意到身边的姜栀子有收拾物理卷子的动静，下意识叫她：“姜栀子。”

　　“嗯。”姜栀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

　　许周时声音很轻，低到不会在空气中惊起哪怕一粒尘埃。

　　“我可以给你讲的。”

　　“什么？”姜栀子没听清，刚想让他大声点再说一遍，身后邵光海的叫她的声音就悠悠传来。

　　“不是讲题吗？快过来。”邵光海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整暇以待、恭候大驾的德行。

　　怕待会上课之后邵光海的同桌回来不方便，姜栀子匆匆答应了一声就拿起卷子坐了过去。

　　“......”

　　许周时敛起面上的温度，低着头毫无表情地改着卷子上的错题。速度解决完之后，他又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套物理习题开始写。

　　打那天之后，姜栀子奇怪地发现，自己的同桌莫名地对物理热情十万分的高涨。

　　课间在写物理卷子，自习还在写物理卷子，逮着空就要见缝插针地写物理卷子，他最近写完的物理题都能摞成小山卖废品了。

　　姜栀子也跟肖柏琏迷惑不解地提过这事，她们把这归结于学霸之间该死的胜负欲。

　　“你想想，许周时这种卷王，怎么能允许有人压过自己一头呢？”肖柏琏分析。

　　“他为什么现在这么拼命地学物理呢，是因为盯上花孔雀了。”

　　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邵光海这个男人成功引起了许周时的注意。

　　姜栀子觉得很对。

　　然后接下来轮到许周时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每当他写物理题的时候，姜栀子总用一种暧昧又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当某个自习姜栀子发现他在写物理，不知道第多少次用那种莫名其妙的视线看过来时，终于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覆盖在了姜栀子眼前。

　　视力骤然被剥夺。

　　温凉的手指和掌心贴着她的眼皮，姜栀子被许周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

　　他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手下却是一点劲儿都舍不得用。

　　姜栀子老实巴交的回答：“看你啊。”

　　过了几秒。

　　她察觉到遮住她眼睛的手，僵住了，像冬天冻僵了的小蛇，正想接着开口，许周时却突然又把手缩了回去，拿起笔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物理。

　　姜栀子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看到许周时像往常一样清冷无波的神色，便也没再多问，回过身去也开始写题。

　　忽略掉身旁蜻蜓点水的一瞥，停留了很久，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温暖的气息，一路熏红到耳垂。

　　三天后。

　　姜栀子看着面前一张薄薄的纸，拿纸的的手，微微颤抖。

　　苍天在上。

　　她终于知道期中考试之后，即使她再次考了1班倒数第一，这些天来温凛生还对她一直笑眯眯的，从未找过她麻烦的原因了。

　　众所周知，1班作为理科重点班，男女比例确实存在一定的不平衡，女生不至于少得可怜，但确实没多少。而就算放眼整个1班，也绝大多数都是属于头脑发达，但运动神经并不出众的。

　　而现在，这张齐城一中一年一度运动会的报名表。

　　除了指定必须要男生参加的项目，剩下的所有项目。

　　全他妈填的是姜栀子的名字。

　　嗯，想都不用想，温凛生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