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之下（西幻人外）》烟草小黄鸭

7、黑森林（2）

　　“是谁——那是谁——”

　　“一个人类，一个黑发的——男人”

　　“他——他在做什么呢？”

　　“他在——”

　　黑森林外圈非人的絮语，模糊不清地在风声中沉浮。

　　黑发的男人做完了祈祷，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他很在意结界的事情，到底是针对他而设置的，还是从最初开始黑森林就有这一层结界呢，地上鸟儿尸体数量之多，并且似乎腐烂程度不一，不仔细全面调查的话，根本无法判断到底结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要是二十多年前就存在，那岂不是——

　　有什么打断了莱尔的思考。

　　他并未听清风中夹杂着的声音，但，他注意到了有视线从暗处落在他的身上。

　　细碎的声音慢慢接近——

　　莱尔已经快进入内圈了，此时的位置差不多在两圈交界处，树木的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深了，周围的空气也不再清新，他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飘散在空气中，越靠近前方，越令人窒息。

　　他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他能感受到，被很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

　　“吱呀——”

　　一声尖啸刺穿了风声，莱尔迅速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终于看到了视线的源头——那东西勉强能算是人形生物，差不多和一个八岁小孩儿这么大，全身通红，上身干瘪，腹部隆起，下腹破了一个大洞，鲜红的脏腑似乎被挤到了下腹，从那个大洞里慢慢漏了出来，同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飘过来。

　　“唔！”

　　莱尔猛地用袖口挡住口鼻，硬生生压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不行，得看清到底是什么再作应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去看它的脸，赤色的小脸上利齿外翻，眼睛连同眼皮都被粗暴地撕扯，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头上有两对小而短的尖角。

　　通红，四角，形状惨烈，没错了，是炼狱里的小鬼！凭借着教会教的常识，莱尔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炼狱是受苦的地方，小鬼则是罪人的肉身，他们只有本能，没有灵魂，是最低等的一种炼狱生物，每天都必须受尽炼狱酷刑，直到肉身毁灭，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所以从魔窟中偷跑上来的炼狱小鬼数不胜数，他们的内脏是强效的硫酸，被腐蚀的人会成为填补他们身体的原料……

　　他能感受到盯着他的小鬼不止一个，即使炼狱小鬼最为低等，只要接触到银制品就会自燃，但如果数量之多，保不齐他出去之后就会缺胳膊少腿了，他必须保持警惕。

　　银制六芒星已经紧握在手中，他盯着那只小鬼，将身体的重心放低，慢慢地移动着步子，那小鬼笨拙地移动到了离他更近的一根枝丫上，那一坨内脏“啪”地一声掉落在草地上，瞬间绿色的草地就被腐蚀成了黑色。

　　莱尔不敢将视线从它身上移开，可就是一瞬间的事，那小鬼缀在外面的眼睛像见了比它自己还可怕的恶鬼一般，随着它惊恐而迅速的后退离开，啪得一下掉落在了地上，而那小鬼自然是顾不上自己的眼珠子了，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莱尔觉得就连那些视线也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没有了灵魂的肉身而已，如果这样还能感受到恐惧，难道是知道银器的厉害？莱尔整个人放松下来，但同时疑惑的地方又多了起来，按道理来讲能让炼狱小鬼本能感到恐惧的，也只有同样来自炼狱的高等生物了吧，他什么都没做，小鬼却逃走了……

　　莱尔望向森林深处，难道是，这里面还有着什么更加强大的存在……

　　现在多做猜想也已经无益，他能做的只有继续走向深处。

　　随着周围的灌木颜色加深，莱尔终于踏进了那纯黑的领域，腐臭味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带着强烈血腥味的风，而接下来的一切，仿佛就在一瞬。

　　脚下忽然间失去了重心，身体被猛得抬高，五脏六腑被重重击中，然后背部狠狠地砸在了黑色的树干上，脑袋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耳边传来嗡鸣

　　“呃咳咳咳——”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莱尔止不住地咳出鲜血来，可还没咳几下，双脚离地的感觉再次出现，同时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攥在了一起，脖子也被缠住，窒息的感觉蚕食着他的意识。

　　不行了，撑不住了，这是他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可他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甘心促使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随后，他就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他确信，即使是教会，也没有教给他的东西——那是一只酷似狼的野兽，但獠牙外翻，双眼赤红，那威慑感让人一动都不敢动，而他的体型却有三头巨象叠起来这么大，尾巴有树干这么粗，上面都是蜂巢状的光滑鳞片，这时莱尔才注意到，刚刚攻击自己的就是这条有力的尾巴，而这条尾巴，居然是一条巨蛇，此时正将他全身连同身后的树干一起紧紧缠绕。

　　当莱尔再用最后一丝神志观察那个东西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对方也在观察他，甚至捆住他的蛇尾都松动了一点，随后那巨兽向他靠近了几步，莱尔终于呼吸到了一点点空气，慢慢恢复思考的他开始想如何才能弄清楚“它”是什么，而就在这时，眼前的狼身蛇尾兽居然张开了巨大的嘴巴，粗粝的低吼伴随着人声，震耳欲聋地传入莱尔的耳朵里。
　　“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