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名利场》探春笺

14、第 14 章

　　悠扬的钢琴声充当背景音，恰到好处的灯光落在令人食欲大开的食物上。靠角落的两人桌前，一位穿戴考究燕尾服的侍者正轻声细语地介绍店内的招牌菜。
　　宋玲央的眼神虽然还盯着如红酒色般漂亮的菲力牛排，思绪却早就飘到了几天前。
　　穿过近五十年的岁月，宋玲央看到了三十一岁的唐旭，一个风华正茂却不那么意气风发的青年。是啊，这个阶段的唐旭不过是个还在到处碰壁的落魄经纪人。
　　在找到宋玲央的一个月前，他费尽心力才把手下一个英国女演员送进了《莎翁情史》，这部会在1999年打败《拯救大兵瑞恩》最终斩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剧组。虽然这部乏味至极的影片是因为有臭名昭著的哈维兄弟操控，才获得了这项本不该落在身上的殊荣。
　　但无论如何，唐旭被那位正式拿到合同的女演员一脚踢开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果。而女演员则是美美地签约CAA，和布拉德·皮特拥有了同一位经纪人。从目前看来女演员似乎是做了最好的选择，毕竟很少或者说没有人认为黄皮肤的华裔能在好莱坞混出一片天地。
　　“没有人脉和金钱的经纪人不如趁早找个小镇过过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这句有着浓厚嘲讽意味的话是女演员送给唐旭的临别“礼物”，代表着绝大多数人对好莱坞成功经纪人的刻板印象。
　　只有宋玲央知道，唐旭偏偏就是那个例外，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挫折不会打到他，只会让他越挫越勇。没有宋玲央的援手，唐旭也不会沉寂太久。在2000年的年末将未来成为传奇影帝的丹特·卡德推上最年轻奥斯卡男配角的位置，那也会是金牌经纪人旭·唐传奇人生的开端。
　　可宋玲央这只蝴蝶终究扇动了翅膀，在1998年到来之前唐旭就通过宋南枝的关系找到了她。短短的三分钟演讲里，他充分展示了自己优秀的口才并诚恳地请比他还小了五岁的宋玲央马甲安妮担任自己的师傅。
　　先不论这个神奇的展开，宋玲央对唐旭的感情其实非常的复杂。无他，宋玲央无比尊敬甚至可以说像亲人一样爱过的老师，曾经帮助她的竞争对手背叛了她。
　　手下的当红男团在竞争对手的帮助下召开发布会，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并非真的是往日展现出的干练正直的形象，私底下其实会胁迫艺人参加潜规则饭局，大搞艺人奴隶制。本是无稽之谈，却因为竞争对手掌握了自己身上最大秘密而无法反击。
　　一时之间，宋玲央被疯狂的男团粉丝群起攻之，各种无中生有的黑料被这些人若有真事般快速传播。手下大半的艺人为了避免和丑闻扯上关系纷纷要求解约。
　　那是宋玲央跌得最惨还无力还手的一次，要不是有大佬伸手救援以及江雪昭假意背叛实则私底下收集证据的帮忙，宋玲央即使依旧能凭借捧红一个又一个明星的点金能力继续立足娱乐圈，也永远会有足以被不明真相的大众永久钉在耻辱柱上的污点。
　　而宋玲央当时的竞争对手正是唐旭和前妻唯一的女儿唐琪，那个重要的秘密宋玲央也只告诉过唐旭一人，容不得宋玲央为他找借口。
　　可笑的是，宋玲央还活不过唐旭最终还走在了他的前面。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回忆往昔时，宋玲央第一个想到的人依旧是唐旭。哪怕被如此信任的老师背叛，宋玲央也无法做到将他彻底遗忘。
　　那些和唐旭互相陪伴的无数个三分钟里，他不仅是自己的老师也是感情深厚的亲人，唯一的亲人。这一次，她们之间隔着一整个时空，唐旭和宋玲央也不会再相遇。
　　宋玲央将那张写有意大利司机的纸条给了唐旭并告诉他只要能说动那个散漫的意大利人改行当演员，她就将邀请唐旭成为经纪公司的合伙人。
　　“我需要一个优秀的助手，唐旭是最好的人选。”在面对系统的询问时，宋玲央是这样回答的。
　　这个看似轻松的决定，却只有宋玲央一个人知道重新面对那张脸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念才迫使自己不去质问唐旭。当年为什么在女儿和自己之间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明明自己也曾是他亲口说过的家人。
　　“是不合胃口吗？”
　　托蒂试探的语气让宋玲央回了神，她这才发现盘子里作为前菜的面包已经被她切得稀碎，完全不能看了。举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哪怕和唐旭的见面早就过去了好几天，宋玲央却无法克制地数次重温起再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思绪也经常会如刚刚一样突然地陷入过往的回忆，但那些原本轻松快乐的回忆早就因横亘在中间的背叛变得格外苦涩，每次回想不过是徒增痛苦。从前的宋玲央还可以选择不和唐旭见面，用忙碌的工作抚平久久不曾结痂的伤口。
　　显然这次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她和唐旭有了新的、无法回避的牵扯。唐旭是不会在她给的考验中失败的，就像当年身为唐旭徒弟的自己亲自将一个只想照顾家人的家庭主妇说服成了知名主持人。宋玲央所谓的考验，不过是照搬唐旭当年的手段而已。
　　此时此刻，宋玲央望着对面的托蒂心中有了想要倾诉的意愿。只见她垂下眼，声音压到极低，略带着颓然地问道：“你有很尊敬甚至亲如家人的长辈吗？”
　　托蒂没有贸然回应，他先是托住自己的下巴歪着头思考了几秒才慎重说：“有，他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发现宋玲央紧皱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虽然一直喜欢踢足球并早早确认了想要成为一名职业者，但在遇到泽曼前我也无数次怀疑过自己。”
　　宋玲央：“怀疑什么？”
　　“怀疑自己其实没有自我认知的那么特殊，可能只是千千万万想踢球却没有天赋的普通孩子。”托蒂深邃的眼睛直视过去，他看出今天的宋玲央在依旧自信沉稳的外表下无意识流露出了些许脆弱无助。
　　他不清楚宋玲央遭遇了什么，更无法将她拥入怀安慰，就连这顿饭都是通过她的姑姑乐蒂才安排上的，迄今为止他从宋玲央这里得到的只有一个名字。清清嗓子，托蒂在桌下的手紧张地捏成拳头，“朋友都说我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或许是因为父亲暂时不在身边，又或许是唐旭给自己带来的情绪影响太大，宋玲央叉起沙拉放入嘴中咀嚼了几下，继续向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搭话，“你心情烦闷的时候一般会做什么？”
　　“那你跟我来。”托蒂眼神瞬间发亮，像是蓝宝石被抛了光般的清亮。在丢下一沓钱买了单后，急匆匆带着宋玲央往外走。
　　从餐厅转到罗马郊外的特里戈里亚训练基地，宋玲央在托蒂熟门熟路地带领下踏足了这个对罗马的球迷来说如同圣地一样的地方，守门的人看到是托蒂就没有阻拦，还笑着让他早点出来免得被教练抓到。
　　走到松软的草地上，托蒂如同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了一颗足球。而就在脚背触到足球的一刻，穿着西装打了领带的托蒂气质一变，原本像小奶狗无辜又湿漉漉的眼睛变得犀利霸道。
　　轻轻一拨将足球送到宋玲央脚下，托蒂兴致勃勃地说：“你来踢，我给你当守门员。”
　　“我从没有踢过，踢得不好也别笑我。”室外的空气比起屋内的憋闷好了太多，宋玲央想着都跟到这里了，尝试一下新的运动有何不可呢？
　　托蒂的唇边涌起笑意，没有接话只摆摆手让宋玲央往他那边踢。他并没有夸张地放水，反而是认真地判断宋玲央起脚的方向。一连三个球被扑出，宋玲央也起了胜负欲，在踢下一次时故意停滞脚步转换节奏，成功地骗过了托蒂。
　　两人继续玩点球大战，宋玲央的双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在又一次攻破托蒂把手的大门后她举起手庆祝，随后整个人就躺了下去。”
　　“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跑来基地踢球。”托蒂快步走来躺在了宋玲央身边，将汗水沾湿的额发往上撩，“那你缓解心情的时候会做什么？”
　　“唱歌。”躺倒在地的宋玲央，专注地看着夜空上星星点点的亮光，这声呢喃飘散在空中几不可闻。也不等托蒂提出要求，宋玲央直起身子坐起来。
　　婉转的小调在格外安静的球场上响起，没有乐器却有来去自如的风声作伴奏。“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李白的诗铺上现代的曲，再由清润的嗓音在异国他乡缓缓道来，时间的宿命感附于其上更添别样风味。
　　一曲唱罢，胸中积攒多时的郁气散了大半，宋玲央恢复到风轻云淡的从容姿态。那脆弱迷茫的一面，悄悄地被塞回了内心最深处。
　　借着月光，托蒂望向宋玲央。那被夜风吹起的裙角如蝴蝶扇动的翅膀，好似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托蒂的心脏再次如初见时狂跳，耳尖烫得人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冬歇期…结束后……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作者有话说

　　嘿嘿，我们央央唱歌有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