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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介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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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回来了,”方茂摆出威严说,“叫你回一趟家还真是不容易。”
方景宏谄笑着问道:“父亲叫我来何事?”
方茂略头疼地开口:“你说叫你何事,非要跟我明知故问是吧。”
“行,那孩儿就开门见山,”方景宏瞥了一眼桌上画轴,坚定地表明态度,“父亲不必再费心给孩儿纳妾,孩儿此生都没有纳妾的打算。”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这些女子,更不会娶她们。”
方茂脸拉了下来,胡子也随着脸上肌肉一抽一抽地抖动。
“看都没看你就说不喜欢。”
“不用看我也能确定不喜欢。”
方茂仿佛又看到年少时犯浑的方景宏,总是倔强地不肯认错,每回惹事宁愿被关柴房也不服一点软。
他深谙方景宏的脾性,倔起来十头驴都望尘莫及,故而方景犯倔的时候跟他一起倔没用。
方茂放软态度,不喜欢,那是因为他没看,这些可都是他精挑细选来的女子。
他拿出一副画轴展开给他看,说道:“这是佥都御史何大人的千金,你看看,容貌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父亲,”方景宏看都没看画像一眼,出声道,“她就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我也不喜欢。”
方茂怒视他一眼,又从里面抽出一幅打开:“这是城南刘员外的长孙女,相貌与才情皆是斐然,去她家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方景宏:“那父亲赶紧去说我方景宏配不上她,别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好姻缘。”
方茂当他故意在跟自己作对,拿起画轴作势要打他,方景宏后退一步躲开,方茂脑中又突然冒出个人选。
学识高与相貌好的他瞧不上,那这个一定是他中意的类型了。
“这个肯定能入你眼。”方茂信誓旦旦地又去翻找。
方景宏上前按住画轴说:“父亲,不用再看了,我不会喜欢她们的。”
“话别说早了,没准你见了这个就会喜欢。”方茂拍开方景宏的手,从下面抽出一卷画轴,打开后见是自己想找的那副,这才给方景宏看。
画上女子与前面两个确实不同,这幅上面的女子一身劲装,手执双剑,摆出出招的动作,英气十足,画右上角写着“胜纪镖局纪芊芊”。
“这是城西胜纪镖局纪镖头的独女。”方茂介绍说。
方景宏托着胳膊,一手摩挲着下巴似是很感兴趣,少顷后,略带遗憾地说:“会使双刀,功夫应当不赖,可惜禁军不收女子,不然也能让她来给我做个手下。”
“臭小子,这是在给你选媳妇,不是手下。”方茂被他气得鼻翼一翻一翻的。
方景宏毫不在意地耸肩:“不管挑选什么,我都不喜欢。”
方茂:“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方景宏真想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而且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但是他不能说。
他跟庆宁公主的婚约就像一把横在脖颈上的铡刀,而铡刀上的脑袋却是薛煦的,两人关系一旦暴露,为了给漠北铁骑交代,皇上也不会留薛煦活口。
“父亲,我刚回京任职,事业未成,不敢娶亲。”方景宏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给方茂降火。
方茂看着杯子没接,认定这是他推脱的借口:“怎么样才算事业有成?”
方景宏将杯子往前送了送,说:“我娘的牌位还在南林寺,至少等我把她接回方府才会考虑其他事。”
方茂嘴角抽了抽,他知道方景宏记挂着此事,这会儿提及他也难免想起些往事,心绪一时复杂起来,他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放下杯子:“你若真想孝顺,找个知心人照顾你,你娘在下面比什么都安心。”
“父亲放心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不是还有风津他们。”方景宏将纪芊芊的画像卷好,在手中抛着玩。
“一群大老爷们会照顾个什么人。”方茂放下杯子。
“怎么不会,我在逍遥派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方茂一阵失语,他倒是忽略了这茬,方景宏在外十余年,别说不需要人照顾,估摸照顾人都不成问题。
“今时不同往日,”方茂继续苦口婆心道,“你如今长大了,娶妻生子乃天理伦常。”
“原来说这么多是父亲想抱孙子了,”方景宏趁着画轴抛起后落下的功夫,朝他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大哥不是也没娶亲,您不若给他多找两个,一样可以满足您抱孙子的心愿。”
“你大哥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方茂觑了他一眼,“不喜欢没关系,先娶回来培养感情,我看你那逍遥居不小,多养两个人也没关系。”
方景宏这次没拒绝,突然接住画轴压到桌上问道:“父亲真想让姑娘过去?”
方茂瞧眉头挑出戏谑的弧度,心知他不拒绝,是有了让自己自动放弃塞人的法子。
他鼻子里直抽气,沉默地看着方景宏。
方景宏说:“逍遥居还剩两间房是留给我大师兄和师傅的,实在没地方住了,只能委屈姑娘跟风津他们挤一挤,父亲什么时候叫人过来,我提前跟风津打个招呼。”
给你娶的媳妇给别的男人住一间房,你也想的出来。
方茂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也只是刹那时间,他问道:“你说给你大师兄留了房间,你大师兄何时来京城?”
方景宏:“……明年开春。”
方茂点了下头,没再开口,好像在沉思事情。
方景宏心道不妙,他不会最近媒婆上身,又开始为大师兄琢磨亲事了吧。
该不该告诉他大师兄其实很不待见他,他从前给大师兄送的东西,全被原封不动拿去镇子上送给了乞丐。
算了,还是别说了,毕竟当时大师兄同意让师父收下自己时,提出的条件便是方茂不许再登上半缘山半步。
大师兄年幼真是个不好相与的怪小孩。
思及此事,方景宏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他干脆抱拳告退:“父亲没其他事孩儿就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方茂回神喊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走。”
方景宏看了眼外面,天色灰蒙,云层又厚又低,像一块密不透风的油布,将太阳严丝合缝遮挡起来,不给阳光留一点穿透的缝隙。
要下雪了。
“孩儿还有事,就不留下吃饭了。”方景宏说完抬脚大步离去。
***
薛煦风寒早已好透,但这两日天气转凉,方景宏还是不允许他出门,他便只好留在家里看书
此前一直风津跟阿良轮流留下照顾他,总是见不到三师兄的阿远提出抗议:“我也能照顾人,三师兄,今日就让我留家里吧。”
不等薛煦回答,方景宏斩钉截铁做出决定:“阿良留下。”
“三师兄。”阿远瘪嘴喊道,同时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
薛煦喜静一般事也不多,若不是方景宏不放心,他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他看着阿远略有些暗沉的下眼睑,近来北羌使臣在京,禁军各部基本无休当值,他猜测阿远可能是累了,想借此在家休息。
他说道:“让阿远留下吧。”
方景宏不放心地扫向阿远,但是薛煦开口了,不放心也只能同意。
他交代道:“别忘了看着你三师兄吃药。”
阿远小鸡啄米地点头:“好。”
方景宏又说:“别忘了给炉子添炭,每隔半个时辰在房间洒一次水。”
阿远:“保证不会忘。”
“还有,时刻留意茶水的温度,不可以凉,也不可以烫嘴,厨房送来的所有吃食进口的时候必须要是热的……”
阿远目瞪口呆。
“没那么矫情,我自己也会注意。”薛煦无奈瞪了方景宏一眼,“快走吧你。”
“不是矫情,实在是我对这小子不放心。”方景宏说,他在家时,这些都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突然交给粗心的阿远他实在很难放心。
“记清楚没?”方景宏诘问道。
阿远忙不迭点头:“记清楚了,给三师兄的所有东西都要是热的。”
“别光记,要照做。”方景宏最后老妈子叮嘱,“晚上我回来,你三师兄要是有半点不适,再给你算账。”
终于赶走了他后,薛煦说道:“阿远,你回去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人。”
“?”阿远以为他嫌弃自己,当即红了眼眶,眼含热泪地看着他,“三师兄,你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脚,怕我照顾不好你呀?”
薛煦站在书架前挑书,东湘苑离书房有段距离,方景宏便在房间也安置了一排书柜,上面放的书比书房还多。
他抽出昨日没看完的书,说道:“不是你笨手笨脚,是我这里没有事需要你做,怕你待在这里无聊。”
“怎么会,我喜欢跟三师兄待在一处,”阿远说着兴致勃勃地拿起炉边的水壶,按照方景宏交代先试温,温度合适这才给薛煦倒水,“只要跟三师兄在一起就不会无聊。”
薛煦点了下头,便没再管他,自己看自己的书了。
阿远起先干劲十足,不到一个时辰,便无精打采地趴到桌上,头一点一点地会周公去了。
薛煦看着对面趴着的人,不禁摇了摇头,起身去拿了件袍子披在他身上,结果阿远一碰就醒了过来。
“对不起三师兄,我睡着了。”阿远坐起身,打着呵欠说道。
“困了就回去休息吧。”薛煦说。
“不,我不困,”阿远赶紧将没打完的呵欠憋回去,憋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站起身强行坚持道,“我去添炭。”
走到炉子旁,发现炉子里的炭已经加过了,他又去给地面洒水,反正就是坚决不肯回去休息。
薛煦无奈摇头,看来他是恐方景宏淫威已久。
阿远忙了一阵后,看了天色时辰差不多了,便又趴到薛煦对面书桌上,见薛煦正认真看书,他咬了咬唇,似是终于下定决心。
他小心询问:“三师兄,你饿不饿?”
薛煦头也不抬地回道:“还不饿,你要是饿了就去吃东西吧。”
“我……我也不饿。”阿远迟疑,薛煦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他,阿远这才试探地问,“听说春风楼刚出了两款新点心,三师兄,要不我们去尝尝吧?”
薛煦看向外面,他也有两日没出门了,不过今日天色看着像要下雪,他笑着点头:“好,那你去拿把伞吧。”
“嗯。”阿远声音并没听出多少喜色,薛煦也没多想,起身去拿了件大氅披上。
二人来到街上,天要下雪的缘故,街上行人不多,小贩也都早早在摊上方支起了伞。
薛煦走在前头,阿远抱着伞低头沉闷地跟在后面,似是有心事,眼神还时不时地瞟向四周,仿佛在找什么人。
“怎么了,有心事?”薛煦回头问,这要搁平时,阿远早在他边上叽叽喳喳介绍那点心有多美味,但他今日安静的有点反常。
“啊?”阿远被他突然的回头吓了一跳,随即说道,“哦,我在想我们出来的事万一被二师兄看到,他肯定又要凶我。”
“不用担心,我就说是我想出来的。”薛煦安慰道。
“三师兄,你真好。”阿远心中生出羞愧,踌躇着要不要叫他回去,晚些再来,毕竟前面有个不好惹的人在等他。
却听见那人声音盖过街上嘈杂声,从上方传来:“薛侍卫,在这遇见,真是巧了。”
薛煦抬头,看见太子褚辰璠坐在春风楼二楼,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端着杯酒朝他举了下杯子,灿笑道:“相逢即是缘,上来,孤请你吃茶。”
薛煦皱起眉,他不由自主想起那日瑞王说的趣事:你别看着他壮实,就以为他是上面的那个,其实他更喜欢在下面。
他顿时没法直视太子了。
身后的阿远瑟缩了一下,小声道:“三师兄,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吃点心了。”
褚辰璠相邀,哪是那么容易拒绝的。
果然,不等薛煦开口,已有两名侍卫走到他身前,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用怕,走吧。”薛煦安慰了一句,随着引路侍卫率先朝春风楼走去。
身后阿远抬头,正对上褚辰璠的眼睛,褚辰璠朝他挑了下眉头,用口型说着:“干的不错。”
阿远眼底爬上一层痛苦,很快便隐匿于无形,露出来的是胆怯惶恐,他小跑着跟上薛煦。
二楼雅间,屋内香烟袅袅,暖如春日丽阳下的沙滩,屏风后,太子与男宠朱颜绿鬓只着单衣随意地坐在貂皮绒垫上。
三人紧挨而坐,抬臂便能碰到对方,薛煦进门时,还听到一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撒娇声,让人不得不怀疑三人关系非比寻常。
况且,朱颜和绿鬓的身板窄瘦,尤其是那盈盈可握的细腰,包裹在细腻丝滑的绸缎下,更显纤细。
“你说他喜欢在下面就算了,关键是他还喜欢瘦不拉几的,就像他身边的朱颜和绿鬓那样的。”
薛煦脑中回荡着瑞王的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是中了褚辰昱的邪。
薛煦暗自深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褚辰璠笑着打量薛煦,目光从他脸上蜿蜒下挪,最后锁定到行礼的双手上,比朱颜绿鬓的还要白皙修长,虽然他箭射的好,但那双手手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茧子。
薛煦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禁眉心轻蹙。
褚辰璠简直越看越馋他这张脸和这具身子,都忘记让人免礼了,最后还是绿鬓提醒道:“殿下,您不是要请薛公子品茶吗?再不喝这雪山云雾可要凉了。”
“对对,”褚辰璠说,“这没别人,不用拘礼,你们随便坐。”
薛煦并没脱下大氅,只是解开了面前的衣带,坐到太子对面,阿远也贴着他坐下,小二添上两套新的茶具后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