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淡出我的生命GL》苏小浅

1、当你淡出我的生命

　　辛宝死了。
　　在出差回来的路上，一个酒后驾车逆向行驶的人开车连撞六辆汽车，其中一辆里面，就有辛宝。
　　周小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盯着眼前刚从经理办公室回来、一脸肃穆的婷姐，视线几乎要在她脸上钻出个洞来。
　　“假的吧？”周小舒总算理解了电视里那些人为什么老是不相信这种类似的场面，因为实在是……太让人不能相信了。谁能相信，昨天晚上还给自己打了好长一通电话的人，今天就……就……
　　“真的。”婷姐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拐了个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声不吭地坐着发呆。
　　办公室里一片吓人的寂静。
　　“You’ve received a message！Come on baby~~~”周小舒的手机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这诡异的铃声还是辛宝硬替她换的。抓过手机点开一看，心里舒了一口气——是辛宝发来的：“我一个小时之后就到公司，给你带了礼物哦~^ _^~”
　　“婷姐！你真是吓死我了！”周小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笑又气地对婷姐晃了晃手机，“辛宝刚刚还发给我一条短信，说她马上就到了呢！”
　　婷姐阴森地抬了下眼皮，冷冷地答道：“你不如看看发信时间啊。”
　　周小舒的笑僵在脸上，转回头查看发信时间：下午1：45。再看看桌上辛宝送的背景是两个人亲密合影的小闹钟：下午5：12……早就过了一个小时了……
　　该死的移动公司！居然晚了那么久才发过来！
　　辛宝死了？？？怎……怎么可能啊！开玩笑的吧！辛宝那小强似的踩都踩不死的死丫头，怎么可能就这么挂了啊！出门忘烧香了？！

　　辛宝是周小舒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在高中是同班同学，后来就考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周小舒刚找到工作，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辛宝，结果辛宝这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广大的计策，硬是也来到了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其实周小舒知道，来这里工作是委屈了辛宝了，只是，自私一点想，她也希望和辛宝在一家公司工作。
　　朋友之间，总是想靠近一些才更好。
　　辛宝对周小舒真是好得没话说！早上开车接来上班，中午帮她打饭，晚上再接走，就连加班都陪着！出差在外，每天都跟周小舒电话短信不断，回来还有惊喜小礼物！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办公室里的人甚至笑问辛宝是不是要和周小舒搞lesbian，辛宝呢，居然厚脸皮地一把捞过周小舒的小肩膀，理直气壮地说了句“谁让我现在遇见过的男生都没有小舒好”！同事哈哈大笑，周小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辛宝这混蛋敢情是拐弯抹角说她是男的啊！她一个身高不足1米65的文文弱弱小女人哪里像男人了！周小舒二话不说立马一把扯过辛宝白皙秀气的手就狠咬一口！辛宝惨叫不断，同事耳膜受苦！

　　周小舒虽说不相信辛宝死了这回荒诞扯屁的事，但还是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辛宝今天居然没有给她打电话，短信也没有了，更没来找她。她昨晚和辛宝说了，今天要加班，辛宝也说好了出差回来就过来陪她，可是……现在都晚上8点多了，辛宝还是没有现身……
　　难道……难道辛宝……真的死了？周小舒赶紧使劲晃了晃脑袋——不可能不可能！除非辛宝跑到她眼前，亲口告诉她“我死了”，她才相信！
　　可是辛宝……真的不见了……
　　周小舒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着文件，敲键盘的声音在除她之外再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也没感受过这样的孤独……因为辛宝的存在。
　　辛宝从来不让她孤独寂寞。
　　“辛宝！”她喊。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喊喊她的名字。她多希望，突然有个长发飘飘的脑袋从门口挤进来，冲她嘻嘻地笑着，再晃晃手里拎着的她最爱吃的炭烧牛肉饭。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声“辛宝”只是在屋子里回荡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没人现身，更没有好吃的炭烧牛肉饭。
　　周小舒直勾勾地盯着宽大的电脑屏幕，却早已看不见上面鬼画符似的图表。
　　“辛宝！”
　　“辛宝！！！”
　　“辛宝……”
　　她不甘心地大声喊。
　　周小舒觉得视线模糊得很厉害，好像悬浮在水里看东西似的，一切都在随着睫毛的颤抖而颤抖，世界似乎都要崩塌了……
　　她忍不住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哭了起来，呜呜地哭着，声音不大，像小狗一样呜咽。

　　终于强打精神做完了文件，周小舒拖着皮包，无精打采地走出公司。
　　这似乎，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安静地、一个人走出公司冰冷的玻璃大门……往日，就算辛宝不陪着她一起出来，也会在她加完班时给她打电话陪着她说话一直到家。
　　周小舒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的夏夜，居然那么冷。
　　等在公车站，来来往往的车流下，她一个人，显得那么渺小。原来……原来辛宝是那么重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注意到这些让人伤感疲惫的东西。
　　上了车，正赶上蓝领下班的高峰期，许许多多的人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在公车里，前前后后的拥挤让周小舒感觉很窒息。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一股酸涩委屈……往日加完班回家，如果没有辛宝开车送她，那么辛宝长长的电话足够让她在舒服的夜风里步行回家。而此刻，她怕一个人在街道上过多的停留只会让自己的心里更加的难受……
　　都怪辛宝那个臭女人！如果不是她一直宠着自己，自己今天怎么会连挤个公车也会生出这么多委屈难受的情绪！而且既然已经宠坏了自己，又不能善始善终——死三八！快给我出现啊！快给我……出现……
　　周小舒面对着前面的男人宽宽的后背，今晚第二次哭泣……
　　好不容易下了车，周小舒晾干了脸上的泪痕，无力地抬手敲开了门。
　　周妈妈开了门。
　　“小舒，”周妈妈表情有些隐忍，“辛家大丫头给你打了电话，叫你…….马上去第一医院……”辛家大丫头，就是辛宝的姐姐辛言。小丫头才是辛宝。
　　周小舒茫然地看看妈妈，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似的。
　　好久，她才慢慢地问道：“妈，谁……叫我……去干吗？”
　　“辛家大丫头，”周妈妈一看周小舒这副模样，猜她大概知道了什么，虽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还是说了，“叫你去第一医院。辛家小丫头……”
　　“别说！！！”周小舒突然大喊！打断了周妈妈的话，“别说！！！妈……我求你……别说……别……”说着，眼泪又一次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辛宝没死！辛宝不可能死的！！！别告诉我……我永远也不想知道……
　　周妈妈看见女儿这样，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辛家小丫头向来和小舒好得不得了，而且又那么懂事乖巧，她也喜欢得紧，谁知道就这么……唉……
　　“我马上去。”周小舒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抹去脸上湿湿的水迹，转身离开。

　　医院里有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一下一下猛烈地刺激着周小舒的嗅觉细胞，恍恍惚惚地，她似乎觉得这就是悲伤到绝望的味道……
　　走廊尽头，辛言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楼梯口，挎着黑色的手包，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在出神地看着。
　　周小舒觉得每一步都重的不得了，简直就像医院的地面上都涂了强力胶一样，她想马上走到辛言身边，让她该告诉自己今天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玩笑话，又害怕辛言那身黑得刺眼的衣服……可一条走廊的距离实在太短，再怎么慢，终究还是走到了。
　　辛言手里的那张照片，黑白的，上面是漂亮的辛宝弯着嘴角的笑模样，黑色的长发不是很乖顺地从挽起的发髻中钻出来，反而显得有一丝俏皮。晶亮的眼睛好像还……好像还活着一样……
　　感受到身边多了一个呼吸，辛言受惊似的浑身一颤，看见是周小舒，神情却更复杂了。
　　“小舒，你……”辛言抿着嘴唇，好像在努力构思该怎么说一样，“你都知道了？”
　　周小舒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颤抖，上下牙齿不停地碰撞着彼此，明明是夏天，却好像周围都是数九严寒般寒冷，冷到她情不自禁地打着寒战：“知……知道什么？”知道辛宝死了么？开什么玩笑！辛宝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可惜她的表情和动作似乎早已妥协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认为……辛宝已经死了……
　　辛言没有说话，从手包里拿出一个警察现场取证时用的透明塑料袋子，缓缓伸出手来，递给周小舒。
　　“这个……是我管负责的警官要来的。”
　　袋子里面，是辛宝那款和周小舒的一模一样的手机。唯一不同的，是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周小舒睁大了眼睛，好像想辨认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一样，艰难地伸出手，接过那个袋子……打开……拿出那个沾满了早已凝结的血的手机，轻轻按下中心键……
　　屏幕亮了起来，停留在短信编辑界面。
　　上面，只有五个字。
　　“小舒，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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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舒从来都不知道，辛宝是爱她的。但辛宝因为自己和周小舒一样是女孩子，而不敢和她表白，只能默默地爱着她。这样的一段感情，一直到生命的尽头，还是荒芜在了沉默里。”韩太太说完，出神地盯着窗外，好像在想些什么。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我坐在地板上，看着她美丽优雅的侧脸，忍不住问。
　　她转回头，看着我，温柔地笑了一下：“只是我听来的而已。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一定要告诉她。因为生命其实那么脆弱，表达就像是吹蒲公英一样，你稍稍一迟疑，风就把它吹走了。失去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说完，她又开始看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景色。
　　我从地板上站起来，打算结束这次拜访，却不经意瞥见，墙角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圆圆的小闹钟，指针后的钟盘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的头亲密地靠在一起，笑容灿烂得如同三月里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