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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困兽之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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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对这个星球的伤害并不仅仅是针对于狼族。
只是狼族的部落最繁华，身处的位置也最好，春雨把那里当成了大本营而已。
作为第八师团的私有星球，春雨把这里的资源利用到了极致，所以尽管环境恶劣，春雨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阿尔塔纳的能量波动。
……来自雪狐部落。
雪原上的居民们因为外来的侵略已经很久没有外出捕猎过了。
身处于中心的希拉们还能好点，尽管被长时间的奴役，但至少春雨不会让这些现成的奴仆饿死太多，但离得远一点的种族就不一定了。
在上一个暖季储存的食物已经快要耗尽，这片雪原上的动物们虽然开了神智，但到底是动物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所以，同族相食也不奇怪。
澄树空音在心底冷静地劝着自己，但无名的怒火还是令她忍不住捏紧了手术刀。
澄树空音是知道希拉这颗星球的情况的，在来到雪狐族之前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群皮包骨头的狐狸的准备。
奇怪的是，这里的狐狸个个油光水滑，没有半点因为外来侵略而遭受到饥饿的样子。
甚至，在见到克里斯托弗时，雪狐族的族长还殷勤地献上了一盘烤肉，
……一盘烤肉？
这种情况下怎么还有储备的食物？
尤其是这种质地鲜嫩，一看就是刚刚割下来的肉。
澄树空音没有动那盘肉，在她的授意下，克里斯托弗也没有动，转而问起了族长这肉的来源。
雪狐族长有些犹豫，但即使他不说出来的话，以克里斯托弗的能力迟早也能自己找到。
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卖希拉的狼王一个好。
于是澄树空音便看到了，囚禁于暗室，被挑断手脚筋，满身血污的孩子。
雪狐族的族长还在殷切地等着狼王的夸赞，少女冰冷彻骨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克里斯托弗。”
犹如被松开了铁链的野兽，本就低低发出怒音的巨狼瞬间将弱小的狐狸压在掌下，锋利的爪子差一点点就能刺破狐狸的动脉：“这片雪原里最穷凶恶极的希拉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幼崽，那是一个种族存在延续下去的希望。”
“可你呢，你对那个孩子都做了什么！”
雪狐族长被锋利的爪子威胁着生命，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颤颤巍巍地反驳：“那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杀不死的怪物，是被诅咒的赫卡忒！”
自从刚才开始便毫无反应的孩子似乎被触碰到了什么，慢慢地抬起头来。
用来拴住胳膊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稍微移开了一点，澄树空音便也得以看见隐藏在铁链之后的，被人用刀割地残破不堪的狐狸耳朵。
雪原中拥有化形能力的只有身为狼族的希拉，而希拉们化形后也不存在什么耳朵尾巴，是与地球的人类一模一样的姿态。
这个孩子应该是这片雪原独一份的，能够不完全化形的动物。
族长的声音还在继续：“雪原里没有长成那个样子的雪狐，但无论是用刀刺，用火烧，那个怪物到最后也能恢复原样。”
他的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惧与贪婪：“反正怎么样也杀不死，又刚好食物紧缺，这可是完美的储备……！”
族长的话没有说完，忍无可忍的克里斯托弗压下爪子，划破了喋喋不休的狐狸的动脉。
他舔了舔爪子上的血，看都没有看那个被鲜血染红的狐狸一眼，慢慢走到了澄树空音腿边，犹豫道：“……主人。”
澄树空音叹了口气。
她知道克里斯托弗想要说些什么，这个心软的狼王想让她救救那个孩子。
但是……
澄树空音蹲下去，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干净了那孩子被血污染的脏兮兮的面庞，看着露出来的白净皮肤和一双犹如苍天般的蓝眸，她发自内心地夸奖道：“什么嘛，明明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呢。”
……请君勿死不起作用。
是还没达到濒死的条件吗？
似乎是第一次被这么温柔地对待，女孩透彻的蓝眸闪了闪，不躲不避地直视着那双弯着的橙色眸子。
和她一直渴望着的，曾无数次挣扎想要伸手去触碰的，那唯一一缕从高高的窗户上洒下来的阳光如出一辙。
曾经有铁链束缚着她，拼尽全力也无法触碰到阳光的女孩只能在阴暗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那缕阳光消失不见。
但如今，阳光奔她而来。
……被这样的人吃掉或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想起了之前小蓝球说的它能转换阿尔塔纳的能量，澄树空音一边默默地指挥它去尝试能不能治疗女孩，一边尽量放柔嗓音向女孩搭话。
“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抿了抿唇，努力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了一个勉强称之为名字的代号：“……赫卡忒。”
掌管诅咒与灾祸的女神，赫卡忒。
澄树空音愣了愣，她捏紧了手术刀，决定等会就让克里斯托弗把雪狐族的房子都拆个精光。
纤瘦又苍白的手小心翼翼避开了女孩受伤的耳朵，揉了揉她垂落下去的，雪一般银白的发丝，笑道：“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里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漫画，上面有一个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他被人们称呼为，神子。”
“……神子？”
“是被神明祝福着出生的孩子，和你一样是上天的恩赐哦，才不是那些白痴混球说的什么诅咒灾祸之类的。”
但这样的话却在触及到女孩伤痕累累的胳膊和残缺的耳朵与尾巴时显得苍白无力起来。
澄树空音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
说到底，她一个前港口mafia哪里会什么心理治疗啊！
心里摧残还差不多！
澄树空音咬着牙下了决定，等会把那群狐狸的房子拆个精光后顺便把他们埋进雪里洗洗脑子吧。
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气恼，女孩尝试着抬起手摸了摸那暖阳一般的发丝。
“我知道的，在我摔进那条裂缝起我就明白了，妈妈不想让我死，就给了我死而复生的能力。”
“……妈妈？”
“是希拉，是我们的雪原，也是我的妈妈。”
澄树空音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但现在更重要的显然是……
“你想要一个新的名字吗？”
女孩点了点头。
“我想想……千鸟，澄树千鸟怎么样，祝你像飞鸟一样自由，无拘无束。”
“……澄树？”
“是啊，”少女眨了眨眼睛，佯装惊讶：“我可是从看到你开始就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了呢，难道你不想成为我的家人吗？”
暗室里的温度其实要比上面的雪原还要冷上几分，但女孩就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似乎是治疗起作用了，身上刺骨的疼痛也被缓解了一点，女孩无意识地更加贴近澄树空音。
……好暖和。
她的手是暖的，怀抱是暖的，连笑也是暖的。
是最香甜的梦境都不能达到的温暖。
“当然，姐姐。”
如果真的是梦的话，请保持得久一点吧。
一点点就好。
被吃个精光也没关系。
…
……
等澄树空音从暗室出来时，负责守门的雪狐惊恐地看着趴在她怀里熟睡的女孩与被克里斯托弗叼在嘴里的，明显失去了生机的族长。
“你……你们……”
澄树空音没有给他问话的机会，她嫌弃地瞥了眼雪狼嘴里的狐狸：“不要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放啊蠢狼，找个地方扔了，顺便去磨磨牙。”
克里斯托弗心领神会地把尸体丢在了惊恐的守门人脚边，呲着牙威胁性地低吼了两声。
于是，本就胆小又狡猾的狐狸不负众望地被吓晕了过去。
克里斯托弗伸出爪爪拨了拨被吓晕过去的狐狸，有些嫌弃：“……好弱，这么弱小是怎么在雪原里活下来的。”
澄树空音还在想着女孩刚刚透露出来的那条裂缝，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些靠着现成的食物供养着的狐狸哪里还有什么忧患意识，那爪子恐怕连树皮也撕不破。”
“……不过阿尔塔纳化身的血不是有毒吗，他们怎么活得那么好？猩猩给的情报出错了？”
感应了半响的小蓝球突然出声：“……宿主，我好像找到了，那条和千鸟身上的能量波动一模一样的那条裂缝。”
“就在……雪狐族部落的正后方！”
比了个手势示意克里斯托弗拖住他们，澄树空音抱着澄树千鸟匆匆忙忙地赶往那条裂缝所在处。
然后，她似乎是被什么超出常理之外的东西冲击到了一样，愣愣地怔在了原地。
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对与人类来说是注意一点便能一脚跨过去的距离，但对于狐狸，尤其是处于幼年期的狐狸来说是一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的深渊。
深渊里面密密麻麻地都是狐狸的骨头。
毕竟是一名医生，澄树空音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来，这些大多都是狐狸幼崽的骨头。
骨体多处骨折，尤其是爪子的部分，而骨头的旁边是一道一道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痕迹。
很明显了，那些幼崽们被活活摔进坑里，在无尽的痛苦中呜咽着，祈求着，他们尝试爬出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摔了回去，直到在同伴的尸骨中闭上眼睛陷入无尽的长眠。
说实话，自从知道这颗星球上的动物们都拥有自己的神智与思想，澄树空音便不能再将他们当成普普通通的动物来看待，而是无限接近于“人”的存在。
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格，但也拥有自己的道德与底线。
至少眼前这幅画面，哪怕是最凶残的黑手党看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怒火自心底而起，在看到被整齐摆放在一旁的祭坛时达到了顶峰。
小蓝球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家宿主扯出了一抹没有丝毫感情的微笑：“我总算知道当时夏油杰屠村的感受了。”
“愚昧，自私，胆小，顽固，如同一群没有开化的猴子。”
“奥，也差不多，他们是传说中最‘狡猾’的狐狸来着。”
摸了摸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的小姑娘的头发，澄树空音放柔了嗓音：“想要报仇吗，千鸟？”
千鸟注视着那些尸骨，清澈透明的蓝眸直视着同族犯下来的，最为沉重的罪孽。
“我从出生起便瘦弱不堪，曾被一度认为活不到暖季的到来。”
“但最后我活下来了，母亲却不要我了，因为我过于弱小，无法捕猎。”
“雪狐一族本就处于这颗星球的低端，捕不到什么猎物不说，有时候甚至会被其他强壮的种族当成‘猎物’来狩猎。”
“后来春雨到来，这颗星球的情况更加严峻了。”
“于是，走投无路的族长说，我们要献上祭品，请求神明的帮助。”
“……我们这些身体瘦弱的幼崽便成了最好的祭品。”
身上的伤已经在小蓝球不断的治疗与阿尔塔纳强悍的恢复能力下好了大半，千鸟拽了拽澄树空音的袖子，示意她放她下来。
她使劲地推着对她来说过于巨大的香炉，在澄树空音想要帮忙时摇了摇头。
“我曾答应过我的朋友，如果真的活了下来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把族长天天对着磕头的香炉砸个稀巴烂。”
最终，香炉还是在女孩的努力下被推下了坑底，随着一声巨响，散出的香灰掩盖了坑底密密麻麻的尸骨。
“或许我想活下去的愿望过于强烈，引来了神明的垂怜。”
“在我真的快死的时候，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然后神明告诉我说，她的名字叫做希拉。”
“她说春风总有一天会吹化冰雪，这片雪原终将迎来自由。”
“她说她很爱这片雪原，也爱这片雪原里所有的生物，除了自作聪明的白痴。”
“她说雪狐族终会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她懊恼自己没办法救下所有孩子。”
“最后，她说我可以叫她妈妈，她说我是她最坚强的孩子，她说我一定会迎来幸福。”
女孩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气明明是毫无波澜的平静，但澄树空音忽的就很想哭。
她弯下腰抱住了女孩。
然后她听见了女孩压低了嗓音的，小小的一声：“……妈妈没有骗我。”
“幸好我坚持下来了。”
“所以，怎样都好，都无所谓了。”
她找到了她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