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失控》青山枝

1、见面

　　悠扬的、婉转的纯音乐，通过耳机，回旋在白重苏的耳畔。

　　初夏的夕阳穿过树枝、透过汽车窗帘缝隙，抛洒在白重苏素白细腻的脸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点。

　　红灯，汽车停下。

　　趁着车停，高繁夭侧首看闭眼靠在车坐上的白重苏：“重苏姐，蔡姨怎么突然想起给你安排相亲了？她不是说不插手你感情方面的事儿吗？”

　　高繁夭口中的“蔡姨”，正是白重苏的母亲。

　　白重苏听着纯音乐，没理她。

　　“真不知道是哪个小可怜要成为我重苏姐的相亲对象。”高繁夭知道白重苏不会理自己，自顾自打趣对方，“不过，既然是蔡姨介绍的，那人应该不会差，要是重苏姐看不上，我就上咯。”

　　白重苏依然闭眼不语。

　　高繁夭正欲再说，一声“砰”响，伴随着车身震动，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她们被追尾了。

　　高繁夭一改方才说笑的态度，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摁下车窗往后看：“这种路也能追尾，你在搞什么东西？”

　　追尾者也不是好脾气的，虽然有错在先，但还是探出头回怼：“不就撞了一下吗？你吼什么吼？”

　　高繁夭骂了几句脏话，一看红灯要绿了，就说：“有本事就别跑，把车给我停到旁边去。”

　　“停就停，我怕你不成？”

　　二人将车停到合适的地方，先后下车。

　　白重苏自始至终都没反应，直到MP3里的纯音乐放完一轮，她才睁眼开窗，看向还在和追尾者骂架的高繁夭。

　　高繁夭性格暴躁，面对那个高大的男人都毫不畏惧，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也不担心惹怒对方。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再纠缠下去，别怪我不客气了。”追尾者扬拳头，恐吓她。

　　“我也说了，要么私了赔钱，要么等着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来，你逼逼赖赖这么多干什么？”高繁夭不怕他，冷笑道。

　　白重苏抬手看了眼精致的机械银表，已经六点半了，距离和相亲对象约定的七点，还有半小时。

　　白重苏不想失约，转头看向高繁夭，淡然说道：“繁夭，走吧。剩下的事情让牟洋来处理。”

　　牟洋是她俩的朋友，人蛮可靠。

　　“重苏姐？”高繁夭愣了愣，这才想起相亲的事情，“好，我给他打电话。”说罢恶狠狠地剜了追尾者一眼，“算你运气好，今天先放你一马。”

　　她说着，要拿手机打电话，但追尾者不依了，抢过手机，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

　　高繁夭瞪眼看着那人，气得情绪不稳：“你有病吧？”捡起屏幕碎掉的手机，试图开机却失败了。

　　白重苏拿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她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直接走吧。”白重苏说道。

　　“走？休想！我的车也被撞了，你们想轻易走，没门！”追尾者一听白重苏这话，连忙拉住高繁夭的胳膊，不想让她走。

　　高繁夭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无意间扬了对方一巴掌：“你刚从精神病院出来吗？不想纠缠的人是你，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的人也是你。明明是你撞了我们的车，我们懒得跟你计较了，你不知好歹，还在这瞎扯什么？”

　　追尾者被打了巴掌，气得脸色涨红，甚至举起拳头打向高繁夭。高繁夭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左半张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拳印显眼。

　　白重苏立即下车。

　　路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聚拢而来，还有好心人挡在白重苏和高繁夭的面前，指责男人欺负女性。

　　“是她先打我的！”男人狡辩。

　　高繁夭气极：“不是你先拉扯我的？”

　　路人见二人又有打架的阵仗，连忙当中间人劝架。交警在这时赶来了，高繁夭在气头上，说话说不清，白重苏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们的车停稳后，他撞了上来，并一直无理取闹。”白重苏说完又补充强调，“我估计他超了这一带的限制速度。”

　　交警队长道：“我们会调查的。现在需要你们随我们去一趟交警大队做记录。”

　　白重苏说：“晚点，这会没空。”
　　高繁夭的脸已经肿了，她得带高繁夭去医院。

　　“你说没空就没空？人家队长都这么说了，你还想怎么样？”男人嚷嚷。

　　高繁夭真想拿胶带把他的嘴巴封上。

　　“行了，你们别吵了。”交警队长公事公办，坚定地说道，“不想浪费时间就快跟我们走吧。”

　　为了不给交警们添麻烦，白重苏只好跟着去一趟。路上，白重苏去药店买了药，到达交警大队后，她简单地给高繁夭处理了一下伤口。

　　男人站在一边冷嘲热讽：“自不量力，非要动手。”

　　高繁夭一听，像炸毛的猫霍然起身，正欲破口大骂，被白重苏拉住。

　　白重苏侧抬头，淡淡地看着男人，念出他的车牌号：“如果你做不到连夜将你的车牌号与你的个人信息分开，就闭嘴。”

　　白重苏长得清冷，声音也清冽，当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有威胁意味的话时，那嚣张的男人都不免傻住了。

　　男人冷哼一声，讪讪地坐到另一边。

　　等候室里总算安静下来，一直注意这边情况的交警也歇了口气，生怕他们又吵起来。

　　“重苏姐，你的事……”高繁夭懊恼，心烦意乱道，“早知道不跟那傻屌闹了。”

　　“没事。”

　　又等了五分钟，交警队长拿着一沓单子出来，高繁夭和男人迎上去，询问处理结果。

　　白重苏看向墙壁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十点了。

　　“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可以走了。”协商完毕，交警队长最后说道。

　　“行，给您添麻烦了。”男人也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笑眯眯地跟交警队长打完招呼，又对着高繁夭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终于肯走了。

　　白重苏没问处理结果，喊上高繁夭，离开了交警大队。

　　白重苏开车，先带高繁夭去了一趟医院，处理好高繁夭的脸，拿了些药膏后，才将车开往下一个地方。

　　“重苏姐，咱们还要去满园路的那家咖啡店？”高繁夭坐在副驾驶座，看了白重苏一眼。

　　“嗯。”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那相亲对象或许早已离开，但白重苏还是打算去一趟。

　　白重苏常常会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高繁夭不懂，但也不打算多说多问。

　　高繁夭道：“那狗男人也是奇怪，一开始我索要赔偿的时候，他不乐意，之后我们不计较了，要走了，他又缠着我们。最后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赔了钱……真怀疑他在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

　　白重苏认真看路开车，没说话。

　　高繁夭想起一件事，又道：“对了，蔡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你那相亲对象没等到你，肯定会告诉蔡姨，蔡姨知道你手机经常没电，怎么不打电话问问我情况？”

　　“你手机不是被摔坏了么？”白重苏淡然道。

　　高繁夭：“……”

　　忘了。

　　一想到自己新买的手机被人砸了，高繁夭又烦躁起来。

　　十一点多的马路上，车辆不算多，白重苏一路畅通无阻地将车开到了满园路的深浅咖啡店。

　　“你在车上等我吧，我进去看看。”白重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好。”

　　满园路在城郊交界处，深浅咖啡店更是在深巷之中，鲜为人知。但正因为这地方安静，白重苏无意间来过一次后，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白重苏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店门口。

　　深浅咖啡店的装潢像十五六世纪的欧洲风格，外面还摆了不少精致的盆栽。周围的小店都关了门，唯有深浅咖啡店内还闪烁着橘黄色的微光。

　　按照以往的情况，深浅咖啡店早该在九点的时候关门。

　　今日有些反常了。

　　白重苏本打算来看一眼，确定咖啡店关了门之后就走，但既然咖啡店不如既往打烊，她便走过去，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上了三层木质台阶后，白重苏推门而入。

　　一楼空无一人，时常站在吧台中的老板也不在。

　　白重苏上了二楼，放眼看去，稍愣。

　　窗边坐着一个低头看书的男人。

　　那人模样极好，一身西装革履让他气质卓然，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在橘光下微微反光，让白重苏看不清他的眼睛。

　　察觉到有人看自己，男人放下书，抬头朝白重苏看来。

　　然后微微一笑。

　　白重苏盯着他看了三秒。

　　三秒后，白重苏走向他，坐到他的面前：“颜修？”

　　“是我。”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白重苏又道：“抱歉，路上遇到一点事情，我迟到了。”

　　“没关系，你来了就好。”颜修的声音温和，就如他亲切温柔的脸一样。

　　白重苏一时接不上话。

　　她迟到了四个小时，他居然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脾气，要是普通人，别说等一个人四个小时不发脾气，不中途愤然离去都不错了。

　　白重苏的运气很好，颜修是第二个愿意等她这么久的人。

　　“怎么不离开？”白重苏问。

　　“我要等你。”

　　简单又有力的回答，仿佛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白重苏又沉默了。

　　颜修含笑道：“我可以自我介绍了吗？”

　　白重苏抬头正视他。

　　都这么晚了，他还要继续相亲环节？

　　不过，既然他不急，白重苏也不急了：“嗯。”

　　“我叫颜修，今年三十岁……”

　　“可以了。”白重苏打断他的话。

　　颜修不恼自己的话被打断，浅笑看着白重苏：“你有话说？”

　　他的眼睛很好看，瞳孔黑如夜，头顶的橘光灯在夜里种下星星，闪着微光。

　　白重苏又不自觉地看了三秒，随后回过神来，应：“嗯。”又问，“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