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夫妻悲喜重逢不识君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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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裳愤然道：“卫野，你毁去一个女子的容貌，可真缺德坏了！”
卫野张口结舌，苍白辩解道：“我……绝非有意。神君，我不知……”望向书夜。
书夜面沉如铁，道：“你护主心切，过失伤人，不必过于自责。先离开此处，再行医治。”
“是！”卫野领命，一刀砍倒半面墙。
楼怪仍在狂奔，大风鼓进来，紫裳用衣袖挡住眼睛。
卫野喊道：“鹰！”顷刻间，一只黑色大鸟停在面前，卫野提着紫裳扔到鸟背上。书夜摸索着，扶起尘梦，抓着她的肩膀，飘身落在鹰背。
卫野御鹰，借着夜色掩映，快速逃离。
鹰掠过山峦河谷，平稳滑翔，眼前是浩浩星空，脚底是湖泽大川。
书夜坐在鹰背，尘梦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书夜发功为她疗伤，额上渗出细汗。
紫裳抱臂，冷眼看着，冷不防漏出几句取笑：“你们北海还真是不通医术！这个穴道止血之效甚微，你本身灵力就不够，还要强行输送，等到血止住了，我就该反过来救你了。”
然而书夜充耳未闻，依旧运功。
卫野素知主子作风强硬，哪容得别人挖苦讽刺，紫裳再多嘴，只怕要被掀下鹰背，插口道：“你少啰嗦！”
紫裳却不领情，道：“我说得对，你们反而不爱听了。在这只笨鸟上，还有谁比本仙的医术更加高明？快放开她，让本仙医治！”
卫野反手就是一道禁言咒。
紫裳怒极，朝他狂瞪眼，卫野视而不见，忽听一个女子惊呼道：“小心，河妖来了！”
卫野猛回身观察，只见夜空平静并无异样，然而胳膊一阵剧痛，被紫裳死死咬住。原来他方才回头之际，将半个肩膀送到了她的嘴边。
卫野怒道：“松口！”
紫裳道：“解我禁言咒！”
这声音和她平素的嗓音略有不同，竟是从腹部发出的腹语。
紫裳道：“什么北海诸神，律法森严，一群装腔作势专横霸道之徒罢了。从书夜开始，一个个自命清高……哎，卫野，你低头张望什么？”
卫野道：“找个地方把你扔下去。”
紫裳怒道：“你们伤了我妹妹在先，还如此粗鲁对我，北海完全不要脸面了？”
卫野尚未搭话，倒是书夜猝然抬头，讶然问道：“她是你的妹妹？”
紫裳道：“不信你问她。”
卫野道：“明知她不能说话。”
书夜冷道：“此事存疑。这位姑娘救我出去时，狐妖在门口阻拦，两人动手，岂是姊妹？”紫裳见他戳破，冷哼了一声。
尘梦意识昏沉，然而书夜向紫裳问话时胸腔震动，令她悠悠转醒。她半边衣裳被血浸湿，透过朦胧视线，见紫裳被制住，急于求情，喉咙滚动牵扯伤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饶是如此，她仍是竭力在袖中施法，试图解救紫裳。书夜觉察她的动作，道：“放了吧。”
卫野道：“是，神君。”遂不再制住紫裳，且解了禁言咒。
紫裳道：“再不让我医治，只怕她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书夜道：“这倒不至于。不过，你可以来看她了。”
紫裳快步来到尘梦身旁检查伤口。一边查看，袖中银针纷纷刺下，制住十几处要穴，果然止住了血。书夜见她医术精湛，尘梦对她又颇为友好，便默许她医治。
紫裳脸色愈加阴沉，怨责道：“声带尚可长好，但这疤痕却是怎么都消不掉了。”忍不住扭过头去剜了卫野一眼。
卫野面有愧色，又恐紫裳愤怒之下再次冲撞书夜，道：“既医好了她，你便走吧。”
书夜道：“她为救我而受伤，本君对她定会负责到底。狐仙可以离去了。”
紫裳亦知书夜用心救治尘梦，是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横竖她是带不走的尘梦的，不如自己先离开。可她嘴上仍不领情，道：“怎么你们北海如此强横霸道，要强扣下我妹妹吗？”
卫野道：“你们九尾狐族妄图行刺神君，被逮个正着，后又越狱而逃，现在有生路不走，还想去北海天牢走一遭吗？”
紫裳识趣，哼了一声，最后瞧了尘梦一眼，忍住眷眷不舍，从鹰背飞跃而下，消失于夜空中。
夜幕下，辽阔的戈壁一望无际，地面有几个红点，是几处篝火。鹰在山丘上盘桓了两圈，落在篝火处。卫野跳到地上，朗声道：“神君到了。”顿时，营地像是被风吹过，数百名天将围在篝火旁，跪地拜迎。
书夜从跪拜的天将中间走过，低声问：“去往妖王宫的路线肃清了吗？”
统领夏炎回道：“我等发现一条古道，甚是偏僻。大妖被神君吸引去，沿途小妖皆被我等铲除，神君可沿此道直抵妖王宫。”
书夜微微颔首，道：“明日一早启程。”夏炎道：“是！”
要前往庸城除去心魔不假，去妖王宫同妖王算账又怎么少得了呢？天机长老和文臣们因证据不足，始终不肯正面讨伐妖国，那便由他亲自找妖王对质。至于天机长老若要寻他，就让他找三大妖要人去，只怕此时三大妖怀疑对方私藏书夜，早已争夺厮杀起来。
尘梦睁开眼时，清晰地听见帐外士兵的脚步声。她试着动了一下脑袋，发现脸和脖子上缠满了纱布，像个包子，幸运的是伤口已经不痛了。欠起身，脑袋有些眩晕。
她扶额缓了缓眩晕感，见这是一间圆形的帐篷，里面有桌子，铺着地毯，有一个取暖的大碳炉，正吐着金色火舌。
床边整齐的叠放着崭新的衣裙，而她还穿着昨日的衣服，肩膀胸前背后有大片血渍，此时血迹凝干，有些扎手，且散发着血腥味。
见四下无人，她将新衣取来。这是件淡粉色的长裙，腰间有若干系带，蓬松如云，又香又软，令她情不自禁的脱去腥臭破烂的旧衣，要将新衣换上。
刚穿上里衣，忽听帐篷外有人靠近，脚步声近在耳边，尘梦生怕被人看见，急欲出声制止，嗓子却僵得像木头，一点呜咽之声都不曾发出。
那人掀开门帘进来，唤了声：“小伊姑娘，你睡得如何？”来者正是书夜。
尘梦一只胳膊仍露在外面，一时情急竟然忘了书夜目不能视，急得双颊燥红，忙背过身，一阵乱穿。
书夜虽看不见，却听得见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由得耳根发红，快步离开帐篷。
尘梦稳了稳心跳，迅速穿戴整齐，见一旁有盆热水，便将纱布揭了，以水照影，虽然已有准备，但猝然见到右脸上多了一道食指长的伤痕，还是吓了一跳。
伤口结出黑褐色的痂，像条丑陋的蜈蚣，脖颈处亦是如此。她呆呆地看了半晌，弯腰在裙子上撕了一段布，做成面纱戴在脸上，才走出帐篷。
两个卫兵侯在门外，道：“小伊姑娘，神君在前面等你。”领着她朝东边走去。
尘梦疑惑为何他们皆唤自己为小伊，语气甚为笃定，一边又担心紫裳下落，莫不是又被书夜问罪了，不由得加快脚步。
迎着朝阳走了一程，稀疏的草露微微沾湿了靴子，终于来到营地的边缘，见到书夜和将领们站在高地，足底是悬崖，悬崖下是一大片低洼的旷野。
见她到来，卫野和夏炎纷纷退下，徒留书夜一人。
书夜转身道：“你醒了。”一句话，将清晨的尴尬一笔带过。
尘梦缓缓走近，见他双目迎着日光一眨不眨，显然再无知觉，眼中尽是不忍之色，口中仍一言不能发。
得亏他丧失目力，否则以他的夫人力深厚，定能一看看穿这假面，看清她的真容。
书夜伸出右手，从掌心里抖落一根银链，链条尾部系着一枚铜钱大的银铃。他柔声道：“拿着。”
尘梦如被摄住，接过银铃，放在掌心，刹那间只听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这是何物？”她环顾四周，周围并无旁人，这声音竟是由她发出的。
书夜解释道：“这是一枚法器，名叫传音铃，将它佩在身上，可做你的声嗓。那个狐妖说了，你的嗓子无恙，过段时日定会康复，你不必忧心。”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宝物，北海神君果真见多识广。”她心中动了一念，传音铃立刻发声，比自己喉咙发出的还快。
尘梦忙问：“紫裳如何了？”
书夜道：“她自然是走了。”
尘梦心里一空，心想：“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逢，但若不走，在书夜手中怕是讨不了好，早些脱身自由自在也好。”她沉浸在思绪中，罢了才察觉这传音铃将她的心思轻轻的叙说出来，被书夜听了个完完整整，不禁脸颊红透，吃吃的道：“这……这铃铛……”她急忙闭嘴，传音铃却仍不停，道：“这铃铛怎么这般讨厌？”
尘梦恼羞至极，把铃铛丢在地上，再也不想用了。
书夜轻笑，捡起铃铛，道：“我教你控制它的方法。”他将铃铛捏在手指间，指给她看，道：“侧边有两只小耳朵，看见了吗？”他自己看不见，便用指腹摸到哪里，指给她看。
尘梦涨红着脸，瞥了一眼，见铃铛似一个银色的小脑袋，系着银链的是它的发髻，开口是嘴巴，中间三处凸起分别是鼻子和两腮，上方两条短线是闭着的眼睛，两侧突起米粒大小的银疙瘩，是它的一双圆耳朵。
尘梦心想：这法器长得可真可爱，书夜为何会有这许多奇怪的法器，例如小红伞，传音铃？
书夜道：“你不愿它发声时，只需捏住他的两只耳朵。时间长了，它自能分辨主人的心意，也就不需要如此麻烦了。不能发声多有不便，传音铃虽然不够完美，却能解你眼下困境，再试试？”
尘梦犹豫了一下，取回铃铛，手指捏住它的双耳，摒弃杂念后，一心一意只想着一句话，然后缓缓放开耳朵，道：“为何你们都叫我小伊姑娘？”
问罢，又立刻捂住铃铛的耳朵，生怕它说出多余的话。
书夜微微一笑，道：“此地的乡民认出你了。”
原来妖皮是商贩子依照某些妖的身材样貌复原的。他们专挑偏远地区一些相貌出众的女妖合作，以她们为原版进行仿造，再进城贩卖。不巧的是，尘梦披着的这张皮并非仿造，而是那女妖和商贩起了争执，商贩将女妖杀了，剥了真皮售卖，以求高价，而她浑然不知情，顶着这身妖皮恰巧来到了原主的故乡。
昨夜她昏睡之际，书夜命人找了几个本地的妖族女子照顾她。当妖族乡民们见到她时，无不可怜叹息，说是小伊好个秀丽的女子被毁了容貌，险些认不得了。
见她沉默良久，书夜安慰道：“这刀疤也并非无药可医。北海蛟族有味圣药，名叫往生珠，有令你容颜恢复之效。后来妖王灭了北海蛟族，此宝物必然藏于妖王宫了，我正要去找妖王算一笔账，你随我同去妖王宫夺取宝物。有我在，保你恢复如初。”
她忽地明白了他为何来妖国了，原来他要为母报仇。神妖之间总有数不清的恩恩怨怨，一旦卷进去，便是倾尽一生也不得脱身。
尘梦道：“我不去妖王宫了。”
书夜疑惑，问：“为何？”尘梦道：“我还有件要事，即刻需启程，就不同你们一路走了。”
书夜问：“你要去何处？”
尘梦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去找我的心爱之人。他正在庸城等着我。”说完，她静静的望着远方，仿佛在那个人就站在地平线上向她招手，她便将自己是何身份，身边这人是何身份都抛诸脑后了。
风卷起宽大的衣袖，朝阳令他的白衣镀上金色，他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么巧，我也要往西去，找寻我的妻子。”
尘梦呼吸一窒，仿佛听错了，道：“你，你也会找她吗？”
书夜道：“她负气离去，自然要找的。”
她眼眶一热，道：“若她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了，你会一直担心她吗？”
书夜淡淡道：“不会。”尘梦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松缓了些，但又听书夜道：“不会……她不会离开我。”
尘梦愣在当场，只知紧紧捂住铃铛耳朵，唯恐泄露心声，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书夜已恢复轻松平静，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小伊姑娘，你去庸城也是往西，与我们一起上路，护你平安到达。”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夫妻悲喜重逢不识君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