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后难为》斯星

47、滴血验亲

　　众神皆翘首以盼，望着书夜。

　　书夜冷道：“夏炎，去请冥主来。”

　　尘梦身子一抖，心想必死无疑，她被揭穿事小，唯恐身份被揭穿后，再将龙霜司危妖王勾结谋害虞莛神后的真相说出，不知还有几人会信。

　　她虽无凭无据，必要之时，不免像明冠一样以死明志。不过就算她血洒当场，恐怕在旁人眼里也是畏罪自戕。

　　须臾之后，一个身着浅碧衣衫，乌毛领口的男子徐徐走入殿内。

　　他神色淡薄，手持一本黑白薄子，向帝座一拜，道：“冥主冰崖见过帝君。”

　　书夜微微颔首，道：“冰崖，慕华公主的女儿是否还活着？”

　　冰崖并未打开生死簿，仿佛把所有的内容都烂熟于心，张口就道：“她还活着。”

　　短短四字，和易玉笙所言大相径庭。易玉笙道：“冰崖，你看清楚再说。”

　　冰崖淡淡道：“我从不说谎。”说着，把生死簿翻到某页，展示给众神，道：“薛尘梦，薛府大小姐，生而未卒。你们看仔细了。”

　　易玉笙和尘梦都是满心惊骇，他们不知，早在一百年前易雪依就潜入了地府修改了生死搏，把薛淑宁的名字抹去，换做薛尘梦，所以冰崖拿出的生死簿恰好能够证明薛尘梦才是真正的薛家大小姐。

　　易玉笙喃喃失语，直道：“这不可能。生死簿一定是假的。”

　　尘梦在震惊之下望向书夜，书夜高坐帝位，看不清表情。

　　等她低下头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块悬浮于空中的黑石。

　　见到这块黑石，众神皆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露出恭敬之色。

　　书夜道：“五行石有黑白红黄青五色，这块黑色的是北国宗石，尘梦既是慕华公主之女，体内必有北庭神族血脉，她的血必然能令宗石有所感应。”

　　书夜手一挥，尘梦的左手抬起，食指破了一道血口，一滴鲜血滴落在宗石上，宗石立刻发出一道炫目的彩光。

　　书夜的声音已有几分薄怒，道：“还有谁敢质疑北庭神后血统不正，身世存疑？”

　　殿上无人应答，众神是心服口服，彻底打消了疑虑，易玉笙敢说生死簿有假，但绝不敢质疑宗石，他不禁思绪混乱信念动摇，不停的回想其中除了什么差错，甚至设想是谁把薛夫人的女儿和素澜的女儿对调了。

　　尘梦更是不知为何，呆呆的望着宗石。

　　以她的经历绝对不会想到，当初一缕魂魄寄居在两仪盾旁，因书夜慷慨赠了一滴血，使她幻化胎体，所以体内流淌着北庭神族的血，自然也就能令宗石感应。

　　这正好洗清了她的嫌疑。

　　易玉笙指控尘梦是杀害虞莛的凶手，此时不攻自破，她既是虞莛的亲外甥女，又怎么会残害舅母？

　　一时间，众神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易玉笙。

　　书夜道：“易玉笙，轮到你为自己辩解了。夏炎。”

　　他唤了一个臣属的名字，被唤者上前来到殿前，向书夜拜了一拜，转身又向尘梦拜了拜，然后来到易玉笙的身前。

　　夏炎道：“婚典混乱中，天帝中穿云箭而死，这箭头上不仅有浮屠之毒，箭身还有使用过易家仙法附骨咒的痕迹。易城主，这箭是你射出的吧？”

　　易玉笙道：“哼，我身为仙城城主，为何要射杀天帝？”

　　夏炎道：“若是其他仙城城主，自然没有这个嫌疑，你不一样。你的母亲是仙蕙天后的远亲，原本易家和天宫交好，易家两位公子常去陪伴小天帝玩耍。直到八百年前，你的同胞弟弟，也就是易家二公子与小天帝比赛射箭，小天帝不慎将你二弟射死，从此易家与天宫再无往来。易城主，你驱毒箭射死天帝，也许是为了为二弟报仇吧？”

　　易玉笙冷哼一声，道：“我父亲爱子之心远胜过我，若要报仇，还用等这么久吗？这些年来莲城不与天界任何势力相争斗，或是相勾结，只求逍遥天外，夏统领就不要诬陷我了。再者，你说附骨咒是我易家仙术，有何证据？”

　　书夜问：“老城主为何突然归隐？”

　　易玉笙猝然被问，脸上浮现一闪而逝的慌张，抿唇不答。

　　书夜道：“六界之内关于六录金券的谣言有许多，说它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实际上它只是一本修仙秘籍，记载了一些禁术，比如说附骨咒。易城主，你不如把六录金券拿出来，当众对照，若无此咒，便是冤枉你了。”

　　易玉笙冷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六录金券？呵呵，那本没用的书早就被魔君夺走了，你问我家父为何退隐，想必你已然知晓，家父为保护六录金券而死。可惜这本书还是落入魔君之手，想必他们掌握了附骨咒，在箭上使用。”

　　众神唏嘘不已，想不到一本没什么用的书被谣传成神乎其神的宝物，还害得老城主丢了性命。

　　尘梦剧烈一痛，虽然未曾见过老城主，但心想他死了，雪依肯定要伤心死了。

　　书夜道：“纵然魔君也会用附骨咒，也无法证明不是你的所为。”

　　易玉笙道：“那就要问问夏统领，婚典当日防卫是松弛还是严密，若不能手持喜帖，是否能入得元恶海？”

　　夏炎道：“元恶海守卫严密，若无喜帖，不得入内。”

　　易玉笙道：“在下的喜帖不翼而飞，那日内人旧疾复发，我照顾不暇，根本没有参加婚典。”

　　夏炎道：“禀告帝君，当晚的确没有见到易城主。”

　　天机长老道：“这穿云箭不惧仙法，不会变形，若堂而皇之背在身上，料想也是很难不被发现的。依我看，它更有可能是被魔军从元恶海底的神魔之门带进来的。”

　　另一文神道：“属下也这么认为，既然附骨咒已随六录金券落入魔君之手，便不能说这穿云箭是属于易城主的，况且他有不在场的证据，神后娘娘偷了请帖……咳咳……”

　　他忽然意识到到“偷”这个词用在尊贵的神后身上，大为不妥，握拳挡了挡嘴，不再说了。

　　然而他不说，有人却必须问清楚。夏炎双手抱拳朝尘梦作揖，道：“娘娘，得罪了。请问娘娘当日的确是拿着莲城城主的喜帖入场的吗？”

　　尘梦沉住气，道：“是的。一百年间，我不知身在何处，醒来时来到了莲城大街，刚好看见北国寻我的画像，北国神官正送来喜帖，我图一时方便就拿了喜帖。现在想想，好生后悔。”

　　她悔的是一步走错，受易玉笙百般算计，而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话已至此，易玉笙既没有来婚典，也没有和附骨咒必然的联系，无法定罪。

　　书夜道：“易城主，冰崖，你二人说清楚了，可以先行离开。”

　　冰崖朝书夜和尘梦各一拜，如来时一般恭谨地退出大殿，易玉笙则是囫囵朝书夜拜了拜，快步离开。

　　大殿内只剩下帝后和满殿的文武群臣，经易玉笙一闹，又牵扯出许多旁枝末节，群臣都花了点时间整理思绪，然而转念又想起虞莛天后身死，脸上尽是哀悼迷茫之色。

　　天机长老道：“娘娘昏睡三日终于苏醒。属下斗胆，请问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娘娘和天后娘娘为何突然从庙隐山来到元恶海，凶手是谁？”

　　他身为北海群臣之首，对尘梦说话的语气谦卑之极。

　　尘梦地位已稳，无后顾之忧，便将永耻洞明冠之事，虞莛神后为查冤情故意放走司危，以及遇到龙霜妖王，被他们迫害之事徐徐的倾吐出来，中间只略过与自己身世有关的只言片语。

　　等她说完，北海群臣的愤怒如被烧旺的火焰，纷纷跪拜请愿。

　　“帝君，请诛云兮，为天后报仇！”

　　“请帝君杀了妖王以雪北庭之耻！”

　　“帝君为何迟迟不讨伐魔宫，难道还对那魔女留情吗？”

　　“连母仇都不思报，有何资格做我们的帝君？”

　　最后汇聚成潮水般的一句话：“杀云兮！杀云兮！”

　　书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捏着座椅，骨节发白。尘梦高喊一声，“你们住口！”

　　如一瓢冷水浇入滚汤里，群臣安静下来，用亟待报仇的狂热的目光望着她。

　　尘梦道：“你们这么想杀云兮，现在就可以去魔宫杀她，没有谁拦着！”

　　一百多文武神官无一人动作，都明白凭自己一腔孤勇根本杀不了云兮。

　　尘梦道：“身为北海神后，我已立下血誓，终有一日将与魔族死战。你们中有谁不信的，等不及的，从明日起不必做北庭之臣，自行离去吧！”

　　说罢，她快步走到帝座前，对书夜道：“帝君，我们回去吧。”

　　书夜此时气息乱涌，不能再吐出一个字，仓促的将右手搭在她的左臂，压下一小半重量，站起来缓缓走下大殿。

　　群臣唯有噤声目送，尘梦搀着他来到朝夕殿，刚进殿门，书夜哇的呕出一大口血。

　　尘梦拿帕子为他擦拭，书夜一把拽紧她的手，双目湿红，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问：“当真是云兮？当真是她？你看清楚了？”

　　尘梦知他对云兮情根深种，一时之间绝难接受，她不忍再说出激他的话，只道：“若舅母看见你这样伤心，她会心疼的。她临走前教我告诉你，别为她难过，你，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活着。”

　　书夜眼里的潮湿转瞬即逝，恢复了清澈，起身关了殿门，把自己关在殿内，把尘梦阻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