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啾十二

8、窥见

　　在震耳欲聋的下课铃声中，陈熠也笑，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林溪云忽而转身，吓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双手搭在围栏上，只见人群缓慢地从移动到开阔的小广场，出了小广场后向分散到各条小路。

　　在两人脚下的教室，胡莱趁收卷子的混乱锁住前门和右后门，守在唯一的出口。
　　“胡莱，你挡着门做什么？”有人从其他两个门出不去，跑到左后门。

　　胡莱张开手臂，大喊：“大家等一下，我要讲一下刚才的事情。”
　　众人意会，下意识望向黑板，黑板上的痕迹早就被陈广白清理干净。

　　“那是造谣，陈熠已经联系过海哥，海哥回来会处理这件事，到时候会查监控找出幕后主使。”胡莱向下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在事情没查清楚前，如果将谣言散布出去，被查到了一起接受处分。”

　　所有人深知汪海的脾气，开始小声议论被他查出后的悲惨结局。
　　胡莱环视整个教室，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话带走，唯有李辉低头抖索着身体，他便清楚字是谁写的了。

　　“海哥周三出差回来。”胡莱说完这句话便让出道路。
　　同学们鱼贯而出，最后教室里只剩下李辉和胡莱。

　　李辉惊觉教室已经空荡荡，着急忙慌地背起书包准备出门，却被胡莱挡住。
　　“你，你想做、做什么？”李辉结结巴巴地问，不敢直视胡莱的双眼。

　　彼时，陈熠两人从天台回到教室。
　　“陈熠，李辉要给你道歉。”胡莱向陈熠使了个眼色，一把搂住李辉的肩膀。
　　李辉颤抖着嘴唇不敢说话，一直低头，因为胡莱搭在他肩头的手掌正在用力，握得他生疼。

　　林溪云看了几眼李辉，但没有漏一点情绪。

　　“晚上我打印些小云朵的照片给你。”陈熠挡在林溪云面前。
　　林溪云收回视线，朝他弯了弯嘴角，说：“宠物诊所旁边的打印店颜色比较准。”
　　“好，我记住了。”陈熠浅笑。

　　林溪云离开后，李辉被陈熠和胡莱摁坐在椅子上。
　　“谁让你写的？”陈熠问。

　　李辉眼神飘忽，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放开我，再不放手我要向校领导反映。”
　　“死鸭子嘴硬是吧？”陈熠边笑边摇头，突然将拳头挥向李辉。

　　他的拳头在离李辉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李辉被吓得瞪大双眼，冷汗不断。
　　“我说，我说，是杨少宇，杨少宇让我干的。”李辉回神，立刻抖出幕后黑手。
　　陈熠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取出手机，说：“把你们的聊天记录翻出来。”

　　“帅，怪不得这么多女生喜欢你。”胡莱啧啧称叹。
　　陈熠沉默地保存了所有的证据，进行简单编辑后发给了汪海，并言简意赅地讲述事情经过。

　　汪海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直至周三出差结束返校。
　　这天也是杨少宇结束居家反思教育的日子。

　　物理课，汪海拿着月考的理综答题卡进门，让陈广白将卷子发还给各位同学。
　　“这次月考的成绩我很不满意，看得出来你们暑假是一点也没学习了。”汪海板着脸说，“等会各科课代表去印刷室把新的练习卷取回来。”
　　众人看他脸色阴沉，不敢出声。

　　陈熠将陈广白递过来的答题卡随意塞入桌洞，盯着杨少宇的背影。
　　见陈广白已经发完答题卡，汪海再度开口：“月考语文考试期间，杨少宇作弊，学校给予居家反思教育的处罚，如有再犯，记过处分。杨少宇，上来作检讨。”

　　“我是杨少宇，本人在高三第一次月考过程中尝试作弊，事后本人进行了深度的自我反省，认识到这种行为的错误。”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杨少宇身上，他的右手攥紧衣服下摆，低声读着早已准备好的检讨书，声音越来越小。

　　他的自我检讨结束后，汪海再度发话。
　　“以后，我不希望我的班级再出现这种情况。”他严声道，“知道了吗？”

　　应声的人寥寥无几。
　　汪海提高音量，问：“听到了没有？”
　　所有人合声回应，他又重复询问，直至回答的声音响亮得让他满意。

　　“这节课自习，自行校对答案，课代表收集需要评讲的题目。”汪海的脸色好看了些，“所有人抽出五分钟把对高三的期望写成一封信，下课后班长收齐交给我。”

　　“老师。”陈熠追随汪海的步伐走出教室。
　　汪海回头，说：“陈熠，你不要再管林溪云的事。”

　　“可是杨少宇是蓄意报——”
　　陈熠的话被打断。

　　“陈熠，你有时间就拿去学习，你看你这次理综多少分？90分！林溪云270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不要多管闲事！”汪海呵斥。

　　见林溪云走近，他的脸色稍缓，说：“陈熠，这次我不没收你的手机，下次不要再带手机来学校。”
　　话毕，他转身回办公室。

　　陈熠满脸不忿，转身才发现林溪云。
　　两人相视无言，林溪云摇了摇头，与陈熠擦肩而过。

　　陈熠回到座位，翻出皱巴巴的答题卷，分数栏的数字因汪海的话显得格外刺眼。
　　“呵呵。”杨少宇冷笑的声音让陈熠抬头。

　　杨少宇扬了扬手里的答题卷，他的总分110，比陈熠足足多了二十分。
　　陈熠移开眼，翻出试题卷，自顾自地校对答案，看着冗长的题目，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很快，林溪云踏入教室，第一时间便收到杨少宇怨恨的目光，她只表情平淡地扫了他一眼。

　　下课铃声响起，班长让各组最后一桌的人收集信，她在讲台上进行汇总点数。
　　杨少宇宛如无事人，像往常一样积极收信，在讲台上故意撞向班长的手，让信纸洒落一地。

　　在众多被文字挤满的信纸中，林溪云那只有一句话的纸张格外显眼。
　　杨少宇弯腰要捡起，被班长抢先。
　　“杨少宇，你别想再搞什么花样。”林思茵低声道。

　　她是七班的班长，同时是校学生会会长，周日早上在交接学生会事宜，不在场。
　　早上汪海找她了解情况，她一问三不知，被训了一顿，她肯定这件事与杨少宇有关。
　　“哼，命令我？你算什么东西？”杨少宇眼高于顶，向来看不起家境贫苦的陈思茵。
　　紧接着，他眼疾手快捡起林溪云的信纸，高声道：“哟，我们班要出状元了？理综才270分的状元。”

　　闲聊的同学们不明所以，盯着他。
　　陈思茵要抢他手里的纸，被他侧身躲开。

　　“林溪云理综比火箭班第一名少了10分，她对自己的期望居然是成为状元。”杨少宇大声嘲讽。
　　有些人的第一反应也是笑出声。
　　宜城中学在四线小城市，师资力量不比一、二线城市，作为宜城唯一重点高中，从未有学生考入过省前十。

　　陈熠从他身后夺取信纸，说：“林溪云就是可以成为状元。”
　　“陈熠，我说林溪云现在又不在这里，你阿谀奉承可没人听。”杨少宇双手抱臂。

　　“林溪云就是可以成为状元。”陈熠一字一顿道，“不管再哪，面对谁，我都这么说。”
　　“陈熠，这个学期的人设变成哈巴狗了？可惜你怎么舔林溪云也没用，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是她的朋友吧？人家能跟你这种学渣玩到一起吗？”杨少宇说。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的汪海呷了一口浓茶，直视林溪云，道：“你是知道李辉的家庭情况的，如果他没办法参加高考，对于他的家庭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学校不会追究杨少宇和李辉的责任，我问过你爸，他接受私了，后续我们会详聊。”

　　“卷子做完了。”林溪云没有对他说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汪海很满意，不仅是因为她在繁重的复习任务下能抽出时间完成卷子，还因为她的无限配合。

　　当天，语数英的答题卡陆续发回。
　　陈熠看着不及格的各科成绩闷闷不乐，杨少宇的话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溪云的光芒太过耀眼，他太渺小。

　　陈熠人缘好，杨少宇一番贬低的话让许多人为他打抱不平，加之有人张口闭口便是调侃状元二字，课间的事还是传到了林溪云耳里。

　　路灯昏黄，道路两侧的树影朦胧，前方结伴而行的同学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陈熠笑脸如常，从小白猫分享到家里的猫猫狗狗，话未曾停止。
　　林溪云微侧脸看他，他脸上细细的绒毛宛若一圈光晕，周身的磁场能让人能感受到纯粹的愉悦。

　　从前，她总是听到有人称赞他温柔体贴够义气，像太阳一般。
　　在这一刻，她真正明白了陈熠好友众多的原因，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时刻带来快乐的朋友，除了——

　　下一秒，陈熠收敛笑意，小心翼翼地说：“字是李辉写的，杨少宇在背后使坏。”
　　“我知道了。”林溪云回答。

　　陈熠观察她的表情，她是真的不在意真相，他顿时有些失落。
　　“林溪云，我，我是不是真的在多管闲事？”他问。

　　林溪云摇了摇头，垂下眼，说：“陈熠，你是我的朋友，你没有在多管闲事，你只是关心朋友罢了。”
　　停顿几秒，她脸上多了一抹嘲讽的笑，道：“林溪云只是林溪云，轻于鸿毛。”

　　陈熠停住脚步，他眨了眨眼，似乎借着微弱的灯光窥见了林溪云内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