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啾十二

3、了解

　　　　林溪云与他对视几秒，冷漠地移开视线，抬腿往前走。
　　她移动一寸，猫猫们跟着移动一寸，拥着她往前走，也让她的步伐变得缓慢。

　　两人擦肩而过时，陈熠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味，视线落在她提着的纸袋上。
　　袋子里装的是猫粮，家里的猫吃的也是这个品牌，他想。

　　结合这些猫咪对她的态度，以及平常上学经过这里时看见的没吃完的猫粮，陈熠对林溪云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见林溪云抬腕看表，以为她赶时间，敲罐头罐吸引猫猫们的注意。
　　猫咪离开，林溪云加快脚步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吃街的拐角。

　　陈熠每天都是踩点到校，时间还很宽裕，蹲着看一排猫猫吃饭，笑着说：“她人挺好的，是不是？没有传说中那么——”
　　尖锐的猫惨叫声打断了他的碎碎念，他连忙往传出声音的小巷子跑。

　　死胡同里，穿着宜城中学校服的男生背对着胡同口，停留在半空的右手握住一把染血的美工刀。
　　“住手！”陈熠大声喝斥。

　　美工刀啪地掉落在地，男生惊慌回头，露出正面。
　　陈熠微愣，眼前人竟然是班里的千年老五——李辉，印象里是个刻苦学习但腼腆的人。

　　“你在做什么？”陈熠一步一步靠近，质问。
　　男生挡住身后的场景，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做什么。”
　　猫咪发出凄厉的叫声。

　　“让开。”陈熠一把将他推到墙边，才看清他身后的场景。
　　小白猫仰躺在木板上，后腿和左前腿被绳子绑住，右前腿的皮肉已经被切断，伤口不断滴血。

　　“陈熠，你听我解释。”男生拉扯陈熠的手臂。
　　此时，陈熠的脸黑得能滴墨水，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生不到一米七，面对将近一米九且怒气冲冲的陈熠，又想到他体育生的身份，双腿发软。

　　“畜生不如。”陈熠一拳砸在男生的鼻子中央。
　　男生挣扎着还手，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让陈熠脸上多了几道抓痕。

　　陈熠没失去理智，三下五除二收拾完他，连忙解救小白猫，抱着它冲出巷子，没看见倚在巷口另一侧的林溪云。
　　男生被揍得鼻青脸肿，身体因害怕不断发抖，拾起美工刀往外跑。

　　陈熠是在早读结束后到校的，他校服上斑驳的血迹引得众人惊呼，瞬间把他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我没受伤，血是——”
　　“陈熠！”尖细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声音的主人是李辉，眼里闪过妒忌的情绪，说：“海哥找你。”
　　众人被李辉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吓了一跳，好些人直接爆粗，更多人是小声与同伴讨论。

　　在李辉眼里，所有人都听了陈熠的话，对他指指点点，他忍不住怒吼：“陈熠，你胡说八道，欺骗同窗，你就是妒忌我成绩比你好。”
　　众人被突然的转折搞得一头雾水，陈熠则轻嗤出声。

　　李辉恼羞成怒，伸手推搡，其他同学替陈熠挡，陈熠在人群里被撞得东倒西歪。

　　“李辉，你这人怎么回事？”
　　“你神经病啊，莫名其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现在还动手了。”

　　李辉大喊：“他是变态，对，他是变态，他虐猫！他身上的血就是虐猫的时候留下的！”
　　时间仿佛被按下静止键，所有人呆若木鸡，消化着他话里的内容。

　　很快，胡莱回神，反驳：“胡说！陈熠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
　　他的声音让众人回神。

　　“你们不要信他，我的脸就是他打的。”李辉嚷嚷。
　　胡莱大声质问：“陈熠从来都不打人，你说他打你，证据在哪？”

　　同学们纷纷出言支持陈熠，让李辉拿出证据。
　　李辉自然拿不出证据，只能反复地嚷嚷那番车轱辘话，说话间还动手动脚。

　　有人撸起袖子要推回去，有人阻拦，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上课了。”

　　开学第一周都是自习课，林溪云的声音凝结了火爆的气氛，让在场的人噤声。

　　“你们先回座位做卷子吧，我去找海哥。”陈熠眉毛微蹙。

　　班主任汪海是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平时能跟学生开玩笑，但一遇到学生惹是生非，便会大发雷霆。

　　看着李辉挑衅的眼神，陈熠断定他肯定在班主任面前颠倒黑白，进门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然而班主任的反应出乎陈熠的预料。

　　“李辉脸上的伤是你打的？”班主任板着脸，情绪比陈熠想象中要稳定许多。
　　陈熠理直气壮地承认。

　　“他还手了吗？”班主任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问。
　　陈熠没说话，鼓着半张脸给他展示伤口。

　　班主任不再说话，取过一张A4纸，低头写字。
　　见状，陈熠放松紧绷的身体，背过手，左看看，右看看，与刚进办公室的状态截然不同。

　　下一秒，他在班主任的桌面看见一台粉色手机壳用到发黄的手机，眉毛一挑，调侃：“海哥，人到中年果然爱好少女粉。”
　　“不想承包班里的卫生一周就不要乱看！”班主任敲敲桌面，把纸递到他面前，“把和解书签了，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可是李辉他虐——”
　　陈熠的话被铃声打断。

　　班主任从抽屉拿出手机，接听，同时用眼神示意陈熠立刻签名。
　　陈熠性格倔，不肯签名。

　　一分钟后，班主任挂断电话，提高音量，严肃道：“你出手太重了，如果李辉父母要追究责任，你是准备去少管所蹲吗？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陈熠依旧满脸不情不愿，嘟囔道：“他虐猫，他心理变态。”
　　“我要去开会，你把和解书拿回去，自己好好想清楚，第五节课之前给我。”班主任离开，任有陈熠一人站在办公室里。

　　过了一会，陈熠拿着和解书慢悠悠地走回教室。

　　班主任的嗓门大，七班离办公室近，隐约听得一点声响，此时班里大部分人扭头注视陈熠。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陈熠透过窗，似乎感受到了林溪云的目光。

　　一瞬间，他的思维便跑偏了，他转而思考班主任到底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他思考时会沉着脸，这副模样让李辉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陈熠读懂了他的表情，心烦，捏紧拳头。

　　忽然，他瞥见桌面上的卡通创可贴，怒气莫名消了一半，不再搭理李辉，只是用力把和解书揉成一团。

　　【谁来过我的座位？】
　　陈熠写了一张纸条，用笔帽戳戳前桌。
　　前桌扭头，无声骂了句脏话，接过纸条。

　　【没谁到过你的座位，学神刚站在那儿看大家回座位，咋啦？丢什么东西了吗？你跟李辉怎么回事？要不要哥们帮你揍一顿他？】

　　陈熠嘴角微扬，忽视前桌的四连问，将纸条揉成纸团，作出投篮状，精准地把纸条扔到前桌的头顶。
　　前桌转头扬了扬拳头，又无声地骂了好几句脏话。
　　陈熠笑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一节课剩余的时间里，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随意消毒已经凝血的划痕，小心翼翼地用林溪云送的创可贴覆盖即将愈合的伤口。
　　第二，签了和解书，同时思考如何给李辉来点教训。
　　第三，举着珍宝珠盯着林溪云看，与她视线交接时，摇一摇手里的糖。

　　林溪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抬头。

　　下午，陈熠终于找到机会与林溪云单独相处，彼时她正准备前往食堂。
　　“林溪云，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次。”他坐在林溪云后桌的位置，递出糖。
　　林溪云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迈步。

　　“林溪云，你不想知道小白的消息吗？”陈熠使出杀手锏。
　　如他所料，林溪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陈熠如实将小白猫的情况告诉她。

　　幸运的是，宜城唯一一间宠物诊所就在宜城中学附近，而诊所二楼便是医生住处。
　　更幸运的是，宠物诊所唯一一名医生是陈熠小姑，他一个电话便让小姑顶着鸡窝头起床接诊。

　　“小姑说它能好起来。”陈熠说。
　　林溪云得到想听的消息，抬腿往前走。

　　“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陈熠着急忙慌地翻窗而出，挡在林溪云面前，固执地将糖塞到她手里。
　　林溪云被他的影子笼罩，敛下眉眼，说：“我没有帮你。”

　　“你帮了！”
　　“平时给小吃街猫猫喂猫粮的是你，你喜欢猫咪，所以听到小白的声音后返回了小吃街，看到了我和李辉打架。”

　　“李辉回教室叫我去办公室期间，只有你一个人去了办公室，你把真相告诉了海哥。”
　　“而你手机被海哥没收了，是因为你用手机拍了照片，所以海哥才会相信你。”

　　“创可贴是你放的，这个卡通形象的创可贴只有校医室在卖，校医老师说你早读前去了校医室。”
　　陈熠将自己的推理过程一一展开，笑容里带了几分狡黠。

　　“如果你把脑子用于学习，千年第十应该不是你。”林溪云扔下一句话，绕路走向楼梯。
　　陈熠脑袋突然卡壳，他每次月考都是倒数第十。

　　过了好一会，他才明白她的潜台词，她承认了！
　　刹那间，陈熠觉得脑子里有烟花在炸开，对着林溪云的背影喊话。

　　“林溪云，你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