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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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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又绝对称不上简单。
安雁清唇角微勾,想回身看自己身后的钟楚。脑袋刚偏一点,又被她克制住了。
她倘若要说两人相处得很好,恐怕对她满心怨气的钟大小姐,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提出反对态度。
“毕竟我们多年未见,细节上多少会产生摩擦。还需要一些时间,再熟悉熟悉对方的新习惯。”
安雁清做出了最中规中矩的回答。
钟楚快步越过她,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横她一眼。
钟老爷子还想再问,她已经抱住他的手臂,拉长语调,撒娇道:“爷爷,我回来了。”
钟老爷子的思绪被打断,也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追问下去的意图。
他拄着拐杖起身,仔细打量了钟楚片刻。见她虽然面上不太情愿,但气色算不上差,这才轻轻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紧跟着,他望向安雁清。面色严肃,语气却很温和,语重心长道:“小清,楚楚从小被我惯坏了,脾气是娇纵了些,但她本性不坏,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还要请你多担待些。”
“小妻妻之间的磨合期或许难过,如果挺过来,将来就是一帆风顺。”
安雁清自然听出他话中隐晦的敲打,连钟楚也不由止住原先想要抱怨的话,悄悄看她一眼。
安雁清脊背挺得笔直,面色不变,轻轻一笑:“爷爷,您放心,我和钟楚认识多年,哪儿能把握不住她的脾气。”
钟楚皱了下眉,禁不住又瞪她一眼。
钟老爷子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锋,满意点头,转而对钟楚道:“楚楚,你们小两口已经领证了,你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经常耍小孩子脾性。”
“别老仗着小清脾气好,就可劲儿欺负人家。你瞧瞧你之前做的那些混事儿……像什么样子,以后可不能再那样了。”
老爷子一碗水端平,两头一起敲打。他此刻提及的,正是钟楚先前趁安雁清落魄,用包/养合约故意羞辱她的事儿。
曾经一气之下做下的混事儿,此刻当着安雁清的面被再度提及,钟楚完全不敢去看她此刻的表情。
她用力揪住钟老爷子的衣袖,强行止住他后面的话,小声反驳道:“爷爷,当时丢脸的,被反羞辱回来的,明明是我才对!”
安雁清和家里一贯关系不密切,但安父好高骛远,一通作死,中了旁人故意设计的圈套,将整个安家赔了进去。
安父安母带着安雁清的弟弟潇潇洒洒一走了之,将烂摊子全丢给安雁清处理。
债主不断上门催债,庞大的天文数字令人心惊。安雁清那时刚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中站稳脚跟,哪里拿得出来?
她从前在安家的日子不算好过。她不是圣母,当然不会以德报怨,更不可能因为所谓的血脉亲缘,为不负责任的父母和性情骄横的弟弟,将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恰巧那时安雁清和贺玉在争一个资源,贺玉在钟楚面前,泪眼盈盈将安雁清骂了个狗血喷头。钟楚心疼落在下风的贺玉,见安雁清落魄,自然深觉大快人心。
可紧跟着,安雁清求到她爷爷头上。钟老爷子与她促膝长谈,俨然有帮她渡过难关的趋势。
死对头落魄当然快意,但来自自家人的一记背刺,简直如同一柄尖刀,直直捅进钟楚的心窝里。
爷爷这里她说服不了,又见安雁清几番登门拜访,此事即将在她眼皮子底下成了。
钟楚一气之下,找人打印一份包/养合约,趁安雁清上门之际,将她截住。
她款款而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安雁清,将新鲜出炉的合约甩在她脸上,笑容恶劣,一指地面:“安雁清,何须求我爷爷?”
“做我的狗,我就给你个容身之所。”
厅内,几人的视线都落在钟楚身上。
安雁清的视线意味不明,在钟楚身上短暂停顿,转向钟老爷子。
她唇角含笑,声音不疾不徐,温和道:“钟爷爷,总归我们两人都没吃什么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听听,多么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啊。在安雁清的宽容大度面前,钟楚无理取闹的举动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钟楚的脸烧得通红,又羞又气。她听得出安雁清在给她挖坑,即使当日她反羞辱回来,最难堪的反而是先惹她的钟楚。
只是有她这话在前,就算钟家人帮亲不帮理,一味心疼理亏的钟楚,也不好再对她当日的行为发表意见。
钟楚拽了下老爷子的衣袖,唇角低垂,无声抿紧,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爷爷,别再提了。”
她比安雁清更希望这件事消弭在众人记忆当中。
她连番在安雁清面前吃亏,连同昨晚冲昏头的勾/引举动一起,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别扭。
奈何当着爷爷的面,她不好跟安雁清闹起来。只能默不作声揪住爷爷的衣袖,做只埋在他的身后的鸵鸟。
而那日,安雁清因为各种麻烦筋疲力尽,加之工作繁忙,一直连轴转,很久没有休息。她神情倦怠,模样瞧着稍显狼狈。
乍然看到钟楚,她微微一愣,刚准备进屋的身体停在门口。紧跟着,就被轻飘飘的纸张劈头砸了下来。
钟楚其实不太能回想起那时候她的表情,只记得她轻轻俯身,纤长白皙的手捡起那张合同,冷淡看了眼。
安雁清不算是个好脾气的性子,少时因为家庭原因,在学校备受欺凌,她每每都能找到还击的法子,在不露声色中使那些对她心怀恶意的人吃上大亏。
她是一只收敛爪牙的兽,懒洋洋打盹,可隐藏在其下的危险蓄势待发。对人心的极度敏锐,总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对方的弱点。
钟楚做决定的时候满腔怒火,气势汹汹,但真到站在她面前,可能过往接连在安雁清面前受挫导致的心理阴影,霎时间感觉被她压了一头。
而安雁清慢条斯理看完合同内容,突然笑了。
“钟楚,你是怎么想的?”
不同于寻常面对不熟之人时客气的、从容的笑,她的眉梢轻扬,说嘲讽也算不上,说温柔同样算不上。
仿佛只是单纯被荒谬的条款逗笑,笑容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就是莫名令钟楚心口一紧。
钟楚喉间干涩,嗓子火燎燎疼,不自然道:“别管我怎么想,你是怎么想的?”
安雁清一松手,合同纸轻飘飘落在自己脚边。
钟楚站在房门内,将安雁清堵在门外。而她站在门外的台阶下,睨着钟楚。明明高度落于下风,两人之间气势略逊一筹的却是钟楚。
“我怎么想?”
安雁清面上含着笑意,眼神温和而平淡。就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沉甸甸的压力兜头而下。
钟楚承受不住她的眼神逼迫,居然理亏心虚般,主动低了下视线。
她望着地面,就见安雁清轻飘飘抬脚踩上纸面。紧跟着,鞋尖缓慢碾了碾。
纸张与地面和鞋面揉擦时发出独有的响声,雪白纸张瞬间染上一团污渍。
安雁清轻笑一声,声音很柔很淡:“钟楚,这点钱,你是在羞辱我呢,还是在羞辱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