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愿望》戴加宁

18、第 18 章

　　“怎么了？”江嘉誉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动作，转过头去看她，见她眼神空茫，显然是走了神。

　　颜静宜回了句“没什么”，关了火，见自己怔愣的这会儿，豆腐没有煎糊，微微松了口气。

　　但她心中却有一些波动，缘因江嘉誉的那句话，与她对于家庭生活的期待有所重合。

　　可曾经的江嘉给她的印象并不是这样的。

　　她去过江家许多次，在江家住过不止一次，见识过江嘉誉在家中是什么样的。他晚上熬夜到一两点，早上起不来，家里的活不会主动干，顶多吃饭的时候帮忙端个菜，拿下碗筷。

　　颜静宜从前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在农村，生而为男，从小就是被优待的，她弟弟还比不上江嘉誉，叫他干点跑腿的活都叫不动的。

　　只是，后来她去过同事家里，见过同事与她丈夫相处，才知道原来家务也是可以两人一起分担的，你负责炒菜，那洗菜切菜的事就我来；你把碗洗了，那我就去盯着孩子做作业……

　　她很羡慕这样的生活，没有规定说家务必须是女人做的，孩子必须是妈妈带，所谓的家庭和睦，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的，与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有关。

　　只是，她心里的这些想法没跟江嘉誉说，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到谈论婚后生活如何安排的地步。

　　不过，看着江嘉誉刷好螃蟹，又拿了葱姜蒜去洗，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江嘉誉，你还欠我一顿饭，你亲手做的。”

　　江嘉誉剥蒜的动作一顿，立刻便从记忆里找到了，且还挺深刻的。

　　那是在他因为母亲生病，但没有告诉颜静宜，连着三天没去找她的一个傍晚，颜静宜主动联系了他。她说爸妈去了外婆家里，她得自己做饭了。

　　很自然地，两人就聊到了厨艺，颜静宜说自己的厨艺一般，做给自己吃可以，但不能拉出去待客。他便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我会做，等我机会了我做给你吃。”

　　只不过，一直到他们分开，他都没等来这个机会。而他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天，颜静宜找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谈论厨艺，而是想结束跟他的相亲，原因是颜静宜觉得他不寡言了，他们分开三天，自己居然连给她个微信消息问句早安晚安都没有。

　　颜静宜说：我们在一起时，你与我不怎么说话，等我们分开，也从不通过社交软件找我聊天，这让我觉得，你对我并不看重。

　　江嘉誉怎么可能不看重，他们当时认识已有半个月，从初见时的满意，到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考虑要不要与这个人共同组建一个家庭，甚至像个坠入爱河的小伙子一样，每天都往颜家跑。认识十来天后，就开始问颜静宜要不要订婚。

　　他这般火急火燎，以为把自己对她的满意表现得足够明显，可不过三天没见，颜静宜居然就要和自己分开。

　　江嘉誉焦急地打字，发出去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他先解释了自己这三天只是因为在照顾生病的母亲没有去找她；说自己不太会说话，也不爱说话，之前许多次相亲失败的阴影笼罩着他，导致他每次说话时都有些害怕，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就被颜静宜拒绝。

　　可他有些话还没答完，就被颜静宜阻止了。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阿姨病了。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他焦急上火的心一下子就镇静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不和，所以江嘉誉记得特别清楚。他亦是从这时候开始尝试着多说说话，哪怕是尬聊。但他也很快就发现，只要谈论的话题与他们两个人有关，基本就不会造成太尴尬的局面。

　　思及此，江嘉誉侧头看着蹲在地上给小米辣去蒂的颜静宜：“小姐姐肯给我机会么，让我亲手为你做一顿饭？”

　　颜静宜起身，走到他旁边，将小米辣放进盆里，再把盆放进洗碗池里装水：“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今天，你在我家，今晚这顿饭还是我来吧，不然被我妈知道了，又得说我了。”

　　她的语气带了一点委屈，又似乎有一点乞求，江嘉誉想起夏慧萱待客的热情，觉得颜静宜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成真，主动往旁边站，给她让出煤气灶前的位置：“那我给你打个下手吧，这个她不会知道。”

　　颜静宜笑了起来，点头：“好。”

　　两个大人加上一个小朋友，菜做了四道，有江嘉誉喜欢吃的家常豆腐；专门给颜呀呀做的丝瓜炒蛋，蛋用的是捡回来的鸭蛋；还有夏慧萱特意吩咐要做的荤菜——青椒肉丝；最后一道是用高压锅炖的板栗排骨汤。

　　“明明是五道菜。”颜静宜指着旁边一笼蒸好的螃蟹说：“你不能因为它是蒸的就不把它当成一道菜啊。”

　　颜呀呀咬着小勺子符合：“五道菜！”

　　“五道，是我不会数数。”江嘉誉盛好饭，一碗放到颜呀呀面前，一碗给颜静宜，自己转身再去盛。

　　颜静宜带上手套拿了一直螃蟹剥开，里面的蟹黄并并不多，但螃蟹的鲜美从散出的热气里就能闻到。她把里面的蟹黄挑给出来喂到颜呀呀嘴边：“啊！”

　　“啊……”颜呀呀张嘴吃掉，尝出喂到来后把筷子往颜静宜那边推：“好吃，妈妈你也吃。”

　　又转头跟江嘉誉说：“叔叔也吃。”

　　“呀呀真懂事！”江嘉誉真心地赞美，因为很多像颜呀呀这般大小的孩子，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会先想着多吃一点，而不是与别人分享。

　　他又侧头看颜静宜，想着能把颜呀呀教得这么乖巧懂事，她一定花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

　　江嘉誉很想问颜静宜一些关于颜呀呀的事，比如呀呀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她？颜静宜又是如何领养到呀呀的？可他又不敢问，虽然当年的事两人已经说清楚了，但心里的小疙瘩还在，多年的伤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

　　再等等吧，他想：等我与静静的关系再进一步；等她相信她在我的心里，份量更重于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等她确定，我真的可以把呀呀当成亲生的来疼爱。

　　他带上手套剥螃蟹，一半喂给颜呀呀，剩下一半放到颜静宜碗里，自己却一口也不吃。

　　颜静宜看着自己碗里的螃蟹肉和蟹黄，又那么几秒的时间里一动不动，眼睫低垂着，也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几秒过后，她慢慢地脱了手套，拿着筷子吃碗里的蟹肉。

　　江嘉誉看她吃了才敢呼吸。刚才那几秒，对他来说无比地漫长。他心里十分地忐忑和害怕，想着若是静静夹回来怎么办？

　　所幸，静静吃了。他的心里顿时又跟抹了蜜一般地甜，剥起螃蟹来就更利落了。

　　“你也吃吧。”颜静宜看着自己的碗都被堆满了，终于出声：“螃蟹性寒，我和呀呀都不能多吃。”

　　“好。”江嘉誉这才自己吃了一口，用力点头道：“好吃，静静你太谦虚了，厨艺明明很好嘛。”

　　螃蟹是江嘉誉抓的，也是他刷干净的，蒸螃蟹的葱姜蒜是他准备的，颜静宜就只是把螃蟹放进蒸笼了蒸熟，江嘉誉分明是在尬吹。

　　颜静宜淡声说：“这跟厨艺无关。”

　　江嘉誉朝他笑，留了两只没剥，放到蒸锅里去保温，说要留给颜父颜母尝个味，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他先夹了一块豆腐，吃完后看向颜静宜，有些受伤地说：“你骗我，静静，你的厨艺明明很好，比我妈做的都好。”

　　颜静宜偷偷地笑了一下，有种使坏得逞的愉悦。她说：“中国人要谦虚，知道吧？而且，我可没有骗你，我的厨艺跟我妈比起来，真的一般。”

　　夏慧萱的厨艺非常好，不知他们村子，连隔壁的村子都知道，每年过年请客吃饭，一请好几桌，都是她掌厨，吃过的人都会夸她厨艺好，甚至有不少人劝过她去开个饭馆，只不过夏慧萱自己不太愿意，觉得开饭馆太累。

　　江嘉誉这时才明白，原来颜静宜所谓的厨艺一般，是因为拿夏慧萱做了参照物。他承认夏慧萱做的饭菜确实很好吃，可他更喜欢颜静宜做的。

　　“我觉得你不能这么比。”江嘉誉连着吃了三块豆腐后很认真地说：“阿姨做的菜重辣重油盐，更有本地特色，但你做出来的，更多地保留了食物本身的味道，口味更符合大众一些。”

　　“你为了夸我，连本地特色和大众口味都想出来了，真是难为你了。”颜静宜嘴角带着笑：“既然你把我夸得这么厉害，那今天这几道菜不能留哦，要全部吃光。”

　　江嘉誉听得睁大了眼睛，他看着桌上的几道菜，每一道份量都不少，这要全吃下去，岂不得把肚皮给撑破了。

　　可看着颜静宜期待的目光，他只能点头：“好，我努力。”

　　颜静宜嘴角的笑意蔓延到了眼中。